「咱就能成累贅哪？人老五倍的，不都是傳地給子孫？這理都不對了？」吳阿牛非常不理解韓振杰的想法，他真不能接受這個理念。
「老吳啊，你看咱們種的是菜地，繳的稅就比別的地高。菜是勤行，還得是懂行才能行。不懂行，幾百畝菜種下來，一年就得弄上梁山。現在又不是以前，能將地佃出去，本錢得自己往里搭，還得雇人工，一個整不好就成了敗家行當。我也是經的多了，深知千好萬好，不如守住手里的好。咱在這菜市場的攤子就不錯，完了騰出錢來，我準備再盤幾個鋪面，整成肉鋪子，好交給兒女們來搭理。也算是給他們留些能守住的穩當產業！」
韓振杰五十多歲的人了，早沒了剛到遼東時激情創業的勁頭，他現在就想著怎麼安頓好幾個兒子。然後、輕輕松松的養老。經過他的琢磨和判斷，手中大量的菜地不是啥好資產，最好是能變了現！
「哎呀！韓東家這麼一說，小老兒我也有點想明白了。種菜這行當，看著是賺錢，但本事不到了還確實是個累贅。咱給兒女們要留好的，可不能留禍。你要賣地的主意正著哪。韓東家你說、俺是不是也要將家里的地出出去？」吳阿牛跟著韓振杰做了好幾年生意，已經不是從前哪種沒見識的老農民。經韓振杰一番細心的分析，他一下子想通了其中的關竅，腦子里轉過了灣來。
「你家的地也就兩百多畝，給兒子們一分，每家攤不上多少畝的，照管起來沒啥大問題。就是哪一年看不準行情，賠錢也賠不了多少，我覺得沒啥必要往外賣。就是注意別再多添地就行！」
還真是各家有各家的情況，吳阿牛覺得韓振杰分析的挺對！說起看行情，人家就是要比自己本事大。這種本事學不來，自己一輩子也趕不上人家。
今日與韓振杰的一番聊天，吳阿牛覺得受益匪淺，做小生意靠勤、靠靈，做大生意靠的是見識和命。以後沒事還得多和韓振杰走動，听听他的生意經。
下午收了攤子，回到家中後，吳阿牛就給老婆子交代起事來︰「你完了打听一下，看與咱們交好的人中，有沒有人想買菜地？韓東家要出手些菜地，他家的地佔的地方都好，搭理的也精細，還整裝。誰要是置產，是個好事。」
「韓家要出菜地？他家是遇到啥事了？」這年頭的人一听有人要往外賣地，首先想到的就是壞事，吳阿牛的媳婦也不例外。
「沒有！人家韓東家，看得遠，年紀也大了，對種菜的事不想再上心，就想著出些地，讓自個輕省一些。」
「哪、既然有這好事，咱家先買些唄。韓家地的情形咱清楚，肥水不流外人田。」女人家家的也不細追韓振杰出地的原委，首先想到的自家的利益。
「收地的事就算了！咱家的地夠多了，再不往進買地。你還是打听打听地少的人，看有沒人有想法！」
「你說的這胡話？咱家四個兒子，到時候一分家，也沒多少地分，啥就叫個地夠了？」
「一個娃子能分五六十畝地，還不夠？你準備給分多少？我給你說，你別覺得給女圭女圭們分的地越多越好。
地多了未必是好事，說不定還能成累贅。咱家的地是菜地，不是種糧食的地，懂行的人來做是賺錢買賣，不懂行可就是賠錢貨。老三、老四還小，看不出啥來，咱家的老大、老二，你看著那個是往地里鑽的主？菜不是那麼好種的，一個不好就會折大本。你看著我這幾年種地種的好，也不想想，要不是有韓東家幫襯著出主意，咱家能年年趕上行情？
張三家去年種蘿卜賠了大錢的事你忘了？哪還是他家地少，要是像咱家這樣幾百畝的地，一個不把穩，要陪多少錢進去？幾年的光陰就搭進去了。女圭女圭們要是有本事，自己進行當了，給自家去添地，咱老兩口就不要操心給他們攢地了。對了、你完了在街面上轉的時候留意一下，看有沒有合適做肉鋪的門面，要是有好的，咱就盤下來，這才是能給女圭女圭傳家的穩當行。往後咱家，不光要做菜行、肉行也要進！」
「你咋想一處是一處？肉行又沒菜行賺錢，往哪里邊鑽干什麼？」
「肉行穩當些啊！不像咱菜行這麼凶險。掙家業難，守家業更難，咱不光得考慮多賺錢，還得考慮不敗家。當年咱們來沉陽的時候，一窮二白，只要能掙錢，干就行了。可現在有了家業，想的就要多些，莫要將好不容易成的家業，再給毀了。」
「行行行！你是當家的我听你的。完了就給你去看肉鋪去。對了、今日我踫見了四娃學堂里的先生，聊了幾句。他說咱家四娃學的靈，很有可能過了初小的畢業考，考進完小讀書。你說，咱家四娃是不是能讀出點出息來？」
「先生真這麼說的？哪你明後天給先生家送點菜過去，讓先生多照顧一下老四。咱家四個女圭女圭，老大老二是給耽誤了，沒念成書。老三不求上進，完小都沒上，只能先讓去學點技術。現在就老四能有指望，只要他好好讀，俺想盡辦法將他貢出來。」
「你一賣菜的，能想啥辦法？主要還得看女圭女圭的本事。再說上學，主要是朝廷出的錢，你能花幾個錢，說的厲害的。」
「啥叫不花錢？要是考不上公費的名額，上自費的，一年花的錢還少啊？也就是咱家有點家底，俺才有這個底氣說貢學生。沒家底的，就是考上了自費的名額，也上不起學。」
「少說敗興話！咱家老四憑什麼就考不上公費名額？自費生都是沒出息的女圭女圭，老四才不上哪。」吳家媳婦和社會上的人一樣的見識，覺得自費生的身份不值錢，能考上公費生哪才叫有出息。
目前大明的教育制度是小學三年級以後，就有淘汰制。只有一半的名額，能免費讀完小學。還有二成的名額是需要家長自己掏錢才能有機會讀書的。若是佔了名額，家里沒錢出學費，就從後邊的名額往進補。中學的淘汰門檻更高，完小畢業後，只有三成免費名額和一成自費名額能進初中。讀高中的話，還一撥淘汰考試。能進高中的，差不多只佔適齡學生的兩成不到。進大學的比例更低，一成都不到，這還不算女童！要想讀書有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