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猛地睜開眼楮，發現全身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被子里濕漉漉的，感覺就像劇烈運動後就著濕衣服躺進去的一樣。他感到渾身不適，用剛剛恢復了些許力氣的手臂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他從衣櫃的鏡子里看到了自己。面色蒼白，病懨懨的，臉色可能僅比一個死人要強不了太多。他頭昏腦漲，雙足剛剛落地想要下床時甚至一度懷疑自己能不能站得穩。
一定是喝多了。
大概就是從一個月前開始，他就慢慢開始出現奇怪的癥狀了。一覺醒來想不起是什麼時候入睡的，想不起入睡前發生了什麼，或者甚至出現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記憶偶爾會出現斷片，會出現前半截和後半截接不上的狀況。有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就像一塊正在被慢慢消磁的硬盤，儲存的影像訊息就像一部漫長的電影，但中間無數個片段都正因數據損壞而消失。
他起身來到洗手間，洗了把臉。
又想不起入睡前正在做什麼，但努力的回憶倒是讓他越來越清晰地記起了夢中的影像。
他記起來自己夢到了李昌成。
或許也許那並不只是夢，而是真實的記憶在夢中的映射。因為他至今還記得自己當初剛剛加入特勤九處那會兒，記得自己當初第一次見到李昌成的場景。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特勤九處巨大的空中母艦正航行在雲海之上。艦長室裝配了電子顯示功能的辦公桌特制玻璃上反射著來自雲海之上的陽光，李昌成端正地坐在陽光里，模樣嚴肅可敬，而同時卻又不失長輩所特有的溫和。
菲利克斯對那天印象相當深刻。他猶記得那時和李昌成的一番談話讓他堅定自己加入九處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說不定也可能是他一生中做的唯一一件有意義的事。
「人是會變的，而我們在面對的就是一個改變的時代。」
那是當天李昌成所說的讓他最有感觸的一句話，他在昨晚的夢里也重溫了一次，依然感覺就像在昨天一樣。
「是變得更好，還是變得更糟，這都取決于我們自己。」李昌成的話語鏗鏘有力，「而我們，身處在這艘母艦上的人們，我們正是那些需要代表人類做出選擇的人。
這也就是我們所要做的，引導所有人走向正確的方向，無論犧牲和代價。」
菲利克斯曾對這個理念堅信不疑。在九處隨後的日子里更是讓他對這位長官的崇敬程度有增無減，這讓他愈發堅信正在做正確的事。
而現在，艦長室那張桌子後面的人已經不在了。
李昌成叛變了，整個特勤九處都收到了這則信息。這個部門昔日的領導者如今淪為了最惡劣的通緝犯，在那一夜江都廣場上的一戰後，混亂之中消失了蹤跡，至今無跡可尋。
甚至有消息說，市中心出現的那個被蝙蝠俠擊敗的魔物，那個極盡恐怖的東西，同樣也是他所放出來的。
那晚的事情結束後立刻展開了對事件全貌的調查，九處以最快的速度梳理清楚了整個事件的脈絡。羅亞軍探員提供的證據證明了一切，包括九處迄今為止受到的挫折暴露出的問題和李昌成之間的聯系，甚至還有偽造證據誣陷九處探員並強制執行抓捕命令的證明。
證據確鑿，事情似乎已經板上釘釘。最高級領導都是內鬼的特勤九處無疑受到了所有人的質疑，母艦被強制要求著陸，整個部門行動都暫時被強行停滯，所有人都需要接受由情調局主持的獨立調查
哦對了，順便一提，最近他還發現原來自家集團就是情調局，震撼集團少爺一整年。
他驚訝于為什麼會沒人對自己提起這個。但當他回去提起這個問題時，所有人都只對他笑了笑，某種怪異而讓他不舒服的笑容，就好像後面藏著些什麼。
這讓菲利克斯感到越來越古怪。他開始發現自己身上好像隱藏著些什麼，身邊不少人似乎都清楚是怎麼回事，但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然後他很自然聯想到了自己當初執意加入特勤九處的事。
他本以為這是自己爭取到的，是他為自己規劃的路線，也是人生中唯一憑自己意願去做的一件有意義的事。但自從發現自家集團的來歷背景，他對此也開始產生懷疑了。
就好像他的整個人生迄今為止沒有任何一件他真正能確信的事。
他刷完牙，涮了口，將混著牙膏的自來水一口氣吐進了洗手池里。接著他不經意地抬頭看向面前的鏡子，除了看到一張蒼白無力的臉龐，更無意識地注意到了某個細節。
透過鏡面，他看到了自己身後的衛生間，看到位于馬桶後方的那面牆壁頂端，一塊不起眼地凸起的牆磚。
菲利克斯愣了一下，扭頭循著鏡面反射的方向看了過去。
確實有一塊凸起。位置較高，但顯然是踩在馬桶蓋上就能夠到的地方。
他驚訝于自己以前怎麼從來沒注意到這個地方。
鬼使神差地，菲利克斯放下了馬桶蓋，踩著蓋子站了上去。他踮起腳伸長了胳膊才勉強能夠到那處凸起，試著扳動了一下那塊牆磚，居然是活動的。
他有些費勁地單手將整塊磚從牆體里抽了出來，放在了馬桶的沖水按鈕邊上，接著繼續踮起腳伸手去拔出磚塊的缺口里模索。
然後居然真的模到了些什麼。一個體積很小的冰冷的東西，質地像是金屬。
一塊U盤。
這讓他感覺自己那本就處于月兌韁邊緣的生活變得越來越離譜了。
這種情節讓他聯想到偵探或者諜戰電影，是你在那種秘密間諜的據點會發現的暗格。特工間諜們都喜歡在各種人們想不到的角落里偷藏個暗格什麼的，把重要情報或偽造證件和手槍什麼的藏在里面。
可問題就是，他這是在自己家里。
我不對勁。
這是他腦海里最先冒出的念頭。
他拿著U盤回到房間，遲疑了片刻，模出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那是特勤九處統一配發的筆記本，有著最嚴密的加密保護措施，是內部定制的型號。只有用這種特定型號的筆記本才能訪問特勤九處內部網絡的特定訊息，就算在外地也可以進行有限制地訪問。
菲利克斯將U盤插進了筆記本。金屬設備上亮起了藍色的指示燈，接著進入了讓他略感不安的讀取階段。
出乎意料，它並沒有像普通移動設備那樣顯示在電腦里。
它進行了一番讀取加載，接著畫面里跳出了「正在進行身份識別」的字樣，可卻既沒有叫他輸入密碼也沒有提示任何驗證操作，只片刻後就跳出了「身份驗證完成，準許訪問」的字樣。
然後在他來得及進行任何操作之前，又一個界面自動跳了出來。
特勤九處內部網路的首頁。
菲利克斯一眼從首頁界面里掃過，視線掃到右上角的當前登陸賬號訊息時，瞬間呆住了。
賬戶ID確實是他的名字，他自己的ID，問題在于ID旁邊顯示的訪問權限級別。
特級權限。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在特勤九處內，這是相當于主席等級的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