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陛下……正在散道？」
仙宮，天穹之上，茫茫雲端。
一朵朵九彩祥雲間，當劍聖主將這個消息告訴諸多聖主的時候，得到的反應，唯有茫然與驚愕。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陛下怎麼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有聖主當即將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不錯，散道之類……也這太過荒謬了。」有聖主眉頭緊鎖。
「退一萬步說，兩位陛下為什麼要散道？」有聖主提出質疑。
「……」
總之，在聖主們完全隔絕外界的對話中，劍聖主听到的大多是無法相信的聲音。
他看向地上的江南。
實際上，倘若這話是別人告訴他的，劍聖主也同樣只會覺得荒謬。
可方才說這話的人，是江南。
他不得不提起重視。
但不得不說，確實太離譜了。
——先前，大伙兒都在瘋狂給自己做心里建設，揭竿而起，逆反雙王，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坤坎二道……等等。
但現在，他們已經站在到了天王峰聖地，距那兩位陛下也只有一線之隔的時候。
突然有人告訴他們，兩位陛下，要自盡了。
並且，讓他們去阻止。
這是什麼離奇的故事發展？
凡人國度中天橋下說書的，恐怕不敢這麼編。
「諸位，或許你們誤會了。」
劍聖主嘆了口氣，看向眾人，搖頭道，「這並非我說的，而是那位閣下說的——並且，這不是告知，也並非商量，這是命令。」
「不久前，諸位親口發下的唯命是從的誓言，可忘記了？」
話音落下，諸多聖主沉默。
的確，他們不久前才輸給了江南，才說了要在仙宴結束之前完全听從他的命令。
如今，如何反悔？
「是真是假，親眼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沉默之中，伏魔聖主冷哼一聲，目光看向天上，道︰「那兩位就在那里，吾等前往一看，不就知曉了嗎？」
說罷，眾人眉頭皺起。
——的確，在仙宴之中有群仙朝拜這個環節，以往都是在仙宴的最後時候，一百余位仙境聖主朝拜兩位無上之王。
但如今，仙宴才剛剛開始，可還沒到那個時候。
「但……這才剛剛開宴，恐怕不合規矩？」聖主中，有人喃喃自語。
「規矩？」
伏魔聖主深吸了一口氣，頗有些自嘲︰「諸位聚集在此的時候，究竟是抱著什麼目的而來的？還在意那些規矩？」
那一刻，彷若醍醐灌頂，又如平地驚雷！
眾人幡然醒悟！
對啊！
規矩？
什麼規矩？
大伙兒來到這兒，就是抱著幾分撥亂反正之心來的，一旦兩位陛下真有什麼危害坤坎二道的動作，那是要兵戎相見的。
哪怕說得再好听，為了天下蒼生，為了黎明百姓雲雲，但實際上，他們要做的，或者說即將準備做的，就是謀反。….
而那些絕對忠誠的聖主，現在都在不知道那個小世界的犄角旮旯被鎮壓著呢！
如此，還需守什麼規矩？
「那便……去參見陛下！」
劍聖主于雲端之上站起身，仿佛整個天地都跟隨著站了起來，蕩起無盡浩蕩神威！
與此同時，一位位聖主也外雲端上站起身來，或手持拂塵，或雙手掐訣，或者拈花而行，或背負雙手……
盡數，朝那天頂而去！
于是，一股股恐怖的氣息，在整個仙殿空間中，升騰而起！就像是平靜的海面投下一枚枚萬鈞巨石，掀起浩蕩波瀾！
無數修行的修士們，赫然驚醒，驚駭地望著這一幕，不知做個反應！
畢竟，除了隱藏在人潮中的天演聖主和煌天聖主，他們都是第一次參加仙宴，自然不知曉這持續一年的大宴有哪些環節。
但與他們相比，鎮守在四方天際的王侍們，可就紛紛皺起了眉頭了。
——他們身為兩位無上之王的侍衛，早已跟隨著參加了一次又一次的仙宴，自然應當知曉此時此刻，諸多聖主應當在這雲席上飲酒作食才對！
「諸位冕下，這是為何？」
僅一瞬間，一道道流光自天際劃來，一股股浩蕩的氣息奔騰而起！
一條條白衣白面的身影，擋在諸多聖主面前！
此人身影壯碩，彷若鐵塔那般，僅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堵高不可攀的巍峨壁壘那樣。
而他出現的時候，大地那般為此沉穩厚重的可怕氣息，同樣高浩蕩地肆虐在天地之間！
分庭抗禮！
仙境！
這位王侍，竟是一位仙境存在！
「這是王侍長，所有王侍的統領。」
地上，天演聖主看著這擋在諸多聖主面前的身影，解釋道︰「仙宮中唯一的仙境存在，也是整個坤坎二道中沒有封號，沒有封地，甚至沒有名字的聖主——此人，僅听命于兩位陛下。」
听罷，江南微微點頭，然後看向天演聖主和煌天聖主，「你們，愣著干什麼？」
煌天聖主倒是早已躍躍欲試，天演聖主則是身軀一震。
「是時候了。」
江南嘆了口氣︰「是時候告訴天下人——你們沒有死，也沒有墜入魔道。」
先前，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和過早地引起兩位王的注意，煌天聖主和天演聖主假裝死去，而一直躲在江南的胎化易形之中行動。
但現在……圖窮匕見，一切到了最後之時，已經沒有任何隱藏的必要了。
「是。」天演聖主深吸一口氣。
「好 ！」煌天聖主倒是任何時候，都是興致勃勃的樣子。
「你們三個，在滴咕什麼呢？」突然之間，江南三人身旁，有被從冥想中驚醒的殘仙境大能睜眼，皺起眉頭，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年輕人，不要好高騖遠，修行一事，還是腳踏實地的好——天上的光再耀眼，也得一步一個腳印才是。」….
顯然，這是把江南三人當成了痴迷于那「奇跡」，而耗費這仙宴的大好的修行光陰的年輕一輩了。
天演聖主看了對方一眼，微微頷首。
修行界間，自顧不暇，即便是誤會了，願意出言提醒「後輩」，也是良善之人了。
「此事過後，若你還或者，若吾還活著，來吾之麾下，可得機緣。」天演聖主丟下一句，就一步踏上虛空。
與此同時，煌天聖主亦揮了揮手，大笑著踏空而去！
留下那殘仙境的大能，眉頭緊皺。
「這後生，好狂妄！」
他嘖了一聲，自言自語。
但也沒有太過當真，只覺得對方是那種初出茅廬的狂妄小子罷了。
但下一刻，他看見了。
——那踏上天穹的二人身上，一陣光華閃過。
就仿佛猙獰凶惡的野獸撕碎了溫順純良的偽裝，露出利爪與你獠牙，分外猙獰！
當光芒閃過之後，顯露在他眼前的，是兩道朝天上而去的背影，一高一矮。
還有……彷若淵海一般恐怖而恢宏
的氣息！
那高一些的男人身上，浩蕩的仙力彷若遮天蔽日，將整個世界籠罩其中！
而那矮一些的少女身影周遭，升起可怕的戰意讓虛空扭曲，震懾天地！
兩者各不相同，但唯一雷同的是，讓殘仙境的他感到手續冰涼的可怕威壓！
——仙！
能讓殘仙境感到無力的，還能有什麼存在麼？
除那天穹高高在上的仙境以外，再無其他！
那兩個家伙，竟是仙人！
殘仙境的大能突然只感覺頭皮發麻！
但他並不知曉，倘若僅是如此，也就罷了。
——實際上，那兩道背影，他越看越眼熟。
總覺得，在哪里看到過。
直到腦海中靈光一閃，幡然醒悟！
想起來了！
這兩人，哪兒是別人？
不正是當初相傳中被墜入魔道後被劍聖主鎮殺的煌天聖主與天演聖主嗎？
那一刻，殘仙境的大能，渾身都瑟瑟發抖，牙齒打顫！
方才，他竟讓聞名天下的天演聖主和煌天聖主……腳踏實地？！
等等！
還有一人！
突然間，殘仙境的大能回過神來！
既然這兩人就是傳聞中的兩位聖主，那麼另外一個與他們侃侃而談的，又是誰？
他 然轉過頭來，就看見方才江南所在的位置，空無一人。
就好像那里，壓根兒就沒有人一樣。
地底。
整個青銅仙殿深處。
那由無法被明析的青銅金屬所鑄就的根基中，江南的身軀仿佛化作同一種物質，沉入其中。
盤膝而坐，雙目微閉。
心神盡數沉入識海，那翻涌的茫茫識海中，青燈的渾濁燈油，緩緩蓄積。
「你在做什麼？無謂之功？」
江南的耳邊，響起他自己的聲音。
或者說，響起另一個自己的聲音。….
識海中，那很黑黝黝的權杖，緩緩放光。
「果然，你還能通過它，看到我。」江南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自言自語。
「但也僅僅是能看到罷了。」另一個江南在另一個世界，傳來信息︰「天香回來以後，我已經無法再插手你的世界的一切了。甚至當最後這根寄杖也被使用以後，我們便再也沒有交流的機會了。」
「話說回來，你做這些，究竟有什麼意義？」
另一個江南仿佛疑惑︰「你應當知曉，坤坎二道毀滅的結局不可避免——哪怕你真的拯救了這個時代的他們，讓他們免于毀滅，當你回歸乾離二道的正確的時間之後，時間線的修正也會讓注定的命運得以修正。」
「換句話說，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注定了要毀滅——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不。」江南搖頭，睜開眼來，看著那漆黑的寄杖︰「你看著吧，我已經找到了正確的路——能拯救仙土，拯救下界，拯救一切的路。」
「哦？」另一個江南的聲音中，有幾分驚訝，幾分期待，還有幾分不信，總之，百味雜陳。
「罷了，便按你想的去做吧。」他仿佛嘆了口氣︰「我去忙了——有人來買酒了。」
話音落下，通信斷絕。
只留下漆黑而孤寂的地底的江南，孤身一人。
他沉默半晌，完全收起神念，全力催動青燈點燃.
地上。
和地下的平靜不同的是，在天演聖主與煌天聖主踏空而行的那一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也無法移開了。
——那毫不掩飾的可怕的仙境氣息肆虐之間，瞬間吸引了幾乎所有修士的注意。然後，當他們真的看到那兩道身影的時候，認出來了。
正是相傳已經死去的煌天聖主與煌天聖主！
于是，原本還算沉默的人潮，如驚雷一般炸開！
「這……這兩位……可是天演冕下與煌天冕下？」
「老朽早些年前，曾有幸見過一眼天演冕下，不會錯，當真是他！」
「但……但不是說這兩位冕下已經墜入魔道而被陛下們下令鎮殺了嗎？這又是如何回事？」
「……」
嘈雜而紛繁的聲音，回蕩在整個仙宮之間。
——這一刻，再遲鈍的人應當明白了。
此次仙宴，恐有驚變！
而最為驚愕的，還要屬那擋在諸多聖主前方的王侍長了。
他看著逐漸逼近、面色冷硬的諸多聖主，已經後來居上、站在眾聖主前方的天演聖主和煌天聖主，臉色逐漸沉了下來。
——和諸多修士道听途說的不一樣的事，這位仙宮唯一的仙境存在，是明確知曉天演聖主與煌天聖主被兩位陛下下令鎮殺的事的。
動手的，正是和他們站在一起的劍聖主！
「劍無雙，這究竟是怎麼會回事？」這一刻，鐵塔般的魔神身影甚至來不及去糾結諸多聖主突然起身到底是要作甚，冷眼看向劍聖主，問道。
先前，他明明說自己已經鎮殺了天演聖主與煌天聖主，但現在，兩人卻完好無損地走了出來，並且與他站在一起。
這不免讓這位王侍長心頭升起一絲荒唐而不妙的預感。
劍聖主目光沉悶，道︰「王侍長所見，便是真實。」
話音落下，整個仙宮轟然振動！
這不就是劍聖主方面承認了，他先前欺騙了兩位陛下與整個天下？！
欺君之罪！
這可不是開的玩笑的！
「你們，究竟想干什麼？！」
那一刻，王侍長硬著頭皮，向前一步，剎那間無盡威壓傾軋而下，宛如天穹墜落，星空坍塌！
聲色俱厲！
劍聖主還未說話。
天演聖主揉了揉凌亂的頭發，站出來，看著王侍長。
「吾等今日，要撥亂反正。」
頓了頓，他看向天上的兩道偉岸身影，
「當然，諸君亦能看做……」
「——謀反。」
96.
深藍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