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微風吹來,像天地嗚咽,如泣如訴。
齊緣雖不是天玄境巔峰,可這方世界似乎有靈,此時都在默默為他送行。
徐越看著手中緊握的發帶,咬牙痛哭,那是齊緣留下的唯一遺物。
陸九州和姜離甚至無法接受,還保持著攙扶的姿勢,可是手中之人,早已不在了。
遠處,牧初璇等人默默抹著眼淚,回憶起曾經與那個灑月兌男子相處的點點滴滴,心痛萬分。
就連一眾天玄境巔峰,以及與齊緣並不熟識的劍塵、司徒宇等人,此時都難掩悲色,微微低頭,表示對死者的敬意。
這一刻,沒有什麼倚帝山帝女,什麼姜家少主,什麼枯石院傳人。
有的,只是一個個失去了親友的傷感之人而已。
「徐越……」
藍如煙走了過來,輕輕扯了扯徐越的衣袖,用最溫柔的聲音安慰著他。
「沒事……煙兒……我……」
徐越搖頭,本想逞強,可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能開口說話,一旦發聲,就會控制不住那悲痛的情緒,眼淚止不住的流。
「唉……」
一旁,白澤走了過來,歷經千年滄桑的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心如鐵石,可看到這一幕,還是有些雙眼泛紅,哽咽了一下,才緩緩說道︰「徐越啊,齊緣那小伙子,這一輩子也活得光明磊落,如他所說,此生無憾了……現在你要做的,不是過度悲傷,而是趕快想想待會兒應該怎麼做,怎麼救靈劍宗,莫要辜負了齊緣的一番苦心啊。」
清風吹拂著臉上的淚痕,讓徐越覺得有點涼,而耳邊傳來淳淳的教導,也終于讓他稍稍收起了悲色,不再涕淚縱橫。
「兄弟……」
徐越小心翼翼將那頭帶卷了起來,輕輕放進懷中,那是靠近心髒的最安全的位置。
隨後,他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再次變得堅定,朝著白澤拜道︰「多謝前輩點醒,靈劍宗之事,我已有把握,現在要做的……就是等這六芒星咒徹底成型了。」
徐越看向那光芒漸盛的六芒星,就像看到了齊緣那沒心沒肺的臭臉,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
「如此便好,根據齊緣所說,你還有一刻鐘的時間……好好告別吧,今日過後,就不知幾時才能再見了。」
白澤點頭,隨後朝向一群天玄境巔峰一拜,沉聲道︰「諸位道友,倚帝山遭逢大劫,如今戰爭結束,在下還需去處理一下,望諸位海涵,並且……還請在場的各宗老祖莫要離開帝山,日後仙域之格局,吾等待會兒還需商討一二。」
聞言,眾人心中微凝,不過細細一想,也紛紛表示贊同。
畢竟今日與妖魔這等慘烈大戰後,以後仙域必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群雄並起,亂斗內耗了。
正如魔辰死前所言,他只不過是個先頭卒而已,真正的危機,已然降臨。
白澤走了,如今的倚帝山只剩他一個天玄境巔峰,他必須要回去主持局面。
走時,白澤還頗為幽怨地看了眼徐越,又掃了掃藍如煙和牧初璇,微微一嘆後,才消失在了高空。
徐越無言,目送這位助己良多的前輩遠去,隨後才邁開腳步,走向了遠處那一群天玄境巔峰。
正如白澤所說,告別的時間,只有一刻鐘了。
「商前輩,天木前輩,花洛前輩,這一次,多虧你們及時趕到倚帝山了。」徐越躬身,真誠一拜。
「小子,你我相識已久,不必如此拘禮,再說,帝山與我三千劍宗淵源頗深,于情于理,我都該來的。」商道謙點頭,雖然已經知道徐越很強,可言語間,他依舊是把對方當成一個晚輩。
而天木則不然,他與徐越並不相識,一切只與實力來論,此時回拜了一禮後,感慨道︰「徐道友少年英雄,老夫自愧不如,日後我們還得多多走動啊。」
「正是,若有機會,歡迎徐道友來我萬花谷做客。」花洛款款一笑,如沐春風。
「那是自然。」
徐越點頭,拜別了三位,隨後又來到板著臉的玄零前,干笑道︰「玄大哥,這一次又讓戰神殿犧牲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無礙,只要你來我戰神殿做下一代戰將,這點犧牲,可以接受。」玄零抱著雙臂說道。
「呃……下次一定!有機會我一定來啊!對了,替我向仙兒問好!」
徐越汗顏,趕忙從玄零這里抽身,來到那威嚴偉岸的藍發男子之前,神色一緊,變得有些拘束。
若說對玄零,他是因愧疚而不知說什麼好,那麼對藍萬初,便是敬畏了。
「爹……不對!藍前輩此次幸苦了!」徐越直接躬身,送給藍萬初一個後腦勺。
藍萬初嘴一抽,本想訓斥幾句,卻又覺得現在場合不對,當即深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道︰「不用與我道謝,相信你我以後見面的機會……哼,還多著呢!」
「那是,那是。」
徐越撓了撓頭,直起身來,又將目光看向了藍萬初身旁那個身材嬌小,穿著紅色美麗旗袍的女子。
「桑姨,好久不見了啊。」徐越神色一柔,微笑著說道。
「嗯,你長大了不少……若是鮫鮫還在,不知是什麼樣。」桑紋漣笑著點了點頭,不遠處的段無涯等人聞言,識趣地挪了幾步,站遠了些。
「鮫鮫?她那個性格,怕是一輩子都長不大的……」
徐越也露出了懷念之色,隨後頓了頓,有些傷感地說道︰「對了桑姨,錦瑟前輩已經……」
「我知道。」
桑紋漣點頭,目光看向下方千瘡百孔的倚帝山,緩緩道︰「她看著鮫鮫長大,始終無法接受那孩子已經走了……此次听聞你在倚帝山後,也堅決孤身一人從北海趕來,她活得實在是太累了……如今這樣離去,也是個不錯的結局吧。」
聞言,徐越默默點頭,遠處的姜離也閉眼,朝著北方的那片大海一拜。
「華宗主,季宗主,智清大師,還有諸位前輩。」
隨後,徐越又看向幾個不怎麼熟悉,甚至不認識的天玄境巔峰,恭敬道︰「此次妖魔禍世,多虧你們出手平亂了。」
「阿彌陀佛,徐施主言重了。」
「徐道友多禮。」
「你這小子哪里話,仙域本來就是大家的,我們出手不是理所當然嗎!」
「沒錯,正如之前天木道友所言,日後我羽神宗與徐道友,恐怕還要多多交流才行啊。」
一群大佬紛紛表示這都不算事,徐越也一一回應,最後才面色嚴肅,走到了段無涯、向崇山、百凌幾人之前。
眾人隨之看來,氣氛也跟著冷了一些。
「段宗主,向宗主,百城主。」
徐越一拜,對于這三個人,他的恭敬和謙虛明顯少了許多,不過也並未太過放肆,沒有像之前那般鄙視和囂張。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靜靜看著他。
「你我之間的仇怨,本應在這帝山之戰後一並清算,不過……現在仙域的情況,大家都清楚,按照之前所言,我們的恩怨暫時放一邊,並且在日後的大戰中,你們幾宗需听我號令,可有異議?」
听著徐越簡單又直白的話語,感受著藍萬初等人投來的壓迫目光,段無涯三人對視了一眼,沉默了幾息後,沉聲道︰「若日後你確能救仙域,我等听你調遣又有何妨。」
「好。」
得到了保證的徐越重重點頭,與此同時,長松了一口氣。
百年前,給予他重大威脅和磨難的敵人,總算在這一刻暫時退走了。
沒有誰,願意過舉世皆敵、顛沛流離的日子,而且對徐越來說,內部的敵人,往往比外部的威脅更加致命!
最重要的是,仙域的力量,如今終于得到了整合,這對日後抗擊妖魔的入侵,有著極為關鍵的作用。
「嗯?」
想到這里,徐越猛然間察覺到了一些事,雙目微凝下,對著一群天玄境巔峰拜道︰「諸位前輩,那在下就先行告辭了,我們日後再見。」
「去吧。」
「告辭。」
「一路順風。」
商道謙等人點了點頭,待徐越離去後,天玄境巔峰們所處的位置就再一次被強大的手段所屏蔽,季滄行、萬獸谷獸王等人開始詢問之前戰斗的經過和細節,而其他人,也在消化著關于妖魔和域外的龐大信息。
另一邊,徐越一路走回,徑直來到姜離和陸九州身側。
他看了眼二人中間的六芒星咒,此時才凝聚了三分之一不到,便開口嘆道︰「抱歉,沒來得及說幾句話,就又要分別了。」
「哪里話,沒事就好。」
陸九州點了點頭,他的眼眶還是紅腫的,姜離則相對好些,已經看不出任何異常了。
「對了,你待會兒準備怎麼辦?確定靈劍宗沒問題嗎?」陸九州問道。
「沒問題,老烏龜那邊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只要我一到,隨時可以走。」徐越笑道。
「去哪兒?」姜離疑惑。
「北海!」
對于二人,徐越笑著點頭,沒有絲毫隱瞞,隨後反問道︰「你們呢,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我的荒古血術之前久困于第八層,這次帝山之戰後,似乎有了進展……我準備先帶齊緣回家,然後四處游歷一下,看看能否突破。」姜離坦言道。
「我的話……先和姜離一起吧,然後孟鼎的祭日就在最近,我再去東域一趟,隨後便來北海尋你。」
陸九州笑了笑,他是散修,不像姜離背負著家仇血恨,所以對修煉倒是沒那麼執著,無拘無束。
不過,或許正是他這種心態,才造就了如今的陸郎吧。
「孟鼎麼……行吧,那齊緣就交給你倆了,姜離,你小心點,老陸,我們北海見。」徐越點頭,三人相視一笑,兄弟之間無需說太多,都在心里。
「莫道,過來!」
隨後,徐越就轉頭朝著那個光頭和尚大喊。
「唉……來了。」
莫道苦笑,踏步而來。
徐越看著他的裝束,和手指間那枚無比熟悉的戒指,想了想後,打趣道︰「怎麼說,要繼續回去當和尚,還是與我們一起?」
「我……不知道。」
莫道搖了搖頭,神色顯得非常迷茫,輕聲道︰「原本我以為,經過這次大戰,自己已經想明白了,可以斬斷羈絆,走出寺院,回到你們身邊,可是……」
莫道轉頭,看著遠處的段牧天等人,低語道︰「可是在之前施展幻龍九封盡時,我看到牧天、青玄、紅袖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與我們並肩作戰,我又恍惚了……我還是放不下那段時光……我……唉。」
莫道搖頭一嘆,其實他自己清楚,這是一種病,心理疾病,不過饒是以修為強大的修士,也無法對抗自己的本心。
三人無言,各有所思,最後,徐越無奈地笑了笑,道︰「罷了,你啊,就是想太多了……放心吧,我不會逼你做什麼,不過我建議,你也別回枯石院了,枯坐百年都沒用,還不如四處走走,說不定還能解開心結……給你推薦個導游。」
徐越說完,目光就開始尋找,足足找了好一會兒,才在一個極易被忽略的角落,發現了鬼鬼祟祟的林平。
「躲什麼躲,過來啊你。」徐越氣不打一處來。
「來了來了。」
被發現的林平一臉沮喪,屁顛兒屁顛兒的跑過來,隨後給莫道三人打了個招呼。
「林平,你陪莫道四處走走,如何?」徐越笑問道。
「為啥是我……」
林平臉一苦,結果就看到莫道惆悵的眼神看來,當即擺手道︰「莫兄不要誤會了,我不是不願和你同行,我只是覺得太麻煩了……」
「害,都是自家人,說這些做什麼!」
徐越一把摟住林平的脖子,笑道︰「如今你的身份已經暴露,連牧天教都沒了,你還能去哪兒?待在我身邊也暫時沒用,不若陪陪莫道,開導一下他。」
「這……」
林平猶豫,想了想後,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道︰「好吧,那我就陪莫兄走走,彼此路上也有個照應。」
「這才對嘛,你月兌離組織已久,是時候和大家增進一下關系了。」
徐越拍了拍林平的背,幾人頓時傳來了歡聲笑語,徐越剛想再說點什麼,就察覺到有人一直在盯著自己。
他循著那感覺看去,就看到了一雙金色,又帶著笑意的美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