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拿著香煙的手指哆嗦了一下，眼神古怪地回望一眼。
只見路西法大人平放著雙臂，凝視趴在桌上的小海豹，像是在考慮這個能不能吃。
大福趴著不動︰「……」
我不是魚，不能吃的呀……(?)
「你說的男公關，是我理解的那種職業嗎？」林宵復雜地說。
「不錯。」頭綁蝴蝶結，宛如清純女學生的栗發美人，微笑地說︰「就是牛郎。」
林宵和楚雲兩人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
堂堂魔神之首，從天堂一路殺到地獄的晨星之子，你竟然打算讓人家下海當牛郎？
林宵覺得，這就好像讓黑幫教父拍網絡短片作為偶像出道，還是打擦邊球的那種！
「一個不小心，整個星圖市都可能遭殃啊。」林宵擦著冷汗。
「我只是提供符合要求的職業建議而已。」西格莉德小聲說，「上述三條要求全部符合……其他的暫時就想不到了嘛。」
的確，路西法會被客人當做花名，也有不少客人就好被蔑視的這一口。
可是。
林宵很想吐槽，你為什麼對牛郎業這麼熟悉啊！
調查組旗下有著類似產業並不奇怪，畢竟是情報收集的渠道之一。
而小秘書作為特工組的資深員工，又是能侵入黑網的駭客，了解這些行業十分正常。
「職業尚是次要，重點是，祂是否願意工作，以及能否保持冷靜，在工作途中不發生大規模流血事件。」
楚雲皺眉道︰「不然，還是把祂收容，不讓這枚定時炸彈到處亂跑比較好。」
還是得讓魔神吃白飯嗎…林宵抱起雙臂，又覺得楚雲兄說的在理。
畢竟就算有黑龍契約，路西法泄露出的怒火，也並非凡人能夠承受。
「收容路西法的話，祂住哪兒呢？」西格莉德問。
對方雖是魔神，但在新世界，猶如無家可歸的異鄉客，高傲的性格又讓祂不屑主動求助。
但這支小隊也不可能真讓路西法到處亂跑，待在眼皮子底下，總比讓魔神四處晃悠要強。
楚雲無聲地看向林宵，像是在說‘你招惹的魔神，你來解決’。
林宵心情復雜，忽然覺得與其讓魔神住自己家，不如讓他去住牛郎店。
畢竟他還沒做好和魔神同住屋檐下的心理準備。
而以路西法的顏值，絕對能當上‘賣藝不賣身’的頭牌。
大不了動用點幻術，身為惡魔沒理由連這點手段都不會！
「讓我再想想吧。」林宵頭疼道︰「我還是覺得祂不適合這份工作……」
「什麼工作。」冷漠的嗓音自背後飄來。
林宵扭頭，見銀發魔神近在咫尺。
楚雲額淌冷汗，強行鎮靜，小秘書更是往林宵靠近幾步。
見三人沒有反應，路西法微微皺眉，詢問道︰
「你剛才，說我不適合哪份工作？」
路西法可以承認自己的失敗，但不允許別人將他輕視。
祂能擔任從大天使長再到魔神之首的一切身份。人界的每一份工作，祂沒理由不能勝任！
堂堂魔神，在人界什麼干不了，難道還得靠臉吃飯？
林宵張了張嘴，神情忽然一肅，正色道︰
「一份撫慰女性受傷的心靈，陪著客人品嘗美酒，甚至還能觀察人生百態的正經工作。」
楚雲面無表情，心里已經在吐槽，陪喝陪客，這完全不是什麼正經工作好吧！
對方是魔神，可不是能輕易忽悠的目標啊！
「嗯？人間竟然有這樣的工作？」路西法眼神微動。
美酒什麼的無所謂，主要是想觀察人類社會，更好了解這個新世界！
林宵干咳一聲，道︰「就是工作性質有些特殊，涉及到軟的層面……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當然。」路西法輕蔑一笑，「教堂中有獻身于天使的人界女子，地獄中亦有類似的行當。為求生存，以色侍人。這並不可恥。」
三人微微一怔，見路西法不悲不喜，眼眸里閃爍著傲慢的光澤，又有著一絲憐憫。
「世間生靈在我眼中，不見得誰比誰更加高貴。」
路西法平淡道︰「在吾之下，眾生平等。」
非凡的氣度猶如領域般擴散。
「所以……」路西法說，「那份工作是什麼？」
三人對視一眼。
「你稍等，我們再商量一會兒！」林宵跟楚雲和西格莉德來到其他房間討論。
路西法望著匆忙離去的林宵，眼神微動。
按照瑪門的理論，自己在人界，還是需要一份能夠賺錢的工作。
然後，慢慢恢復力量，等待……末日再次到來的那一天。
房間內，小秘書嘀咕道︰「祂好像對這份職業很感興趣的樣子。」
「眾生平等，這說明什麼，說明神愛世人，是博愛精神啊！」
林宵感嘆道︰「是路西法的話，搞不好真能成為牛郎店的頭牌！」
你完全曲解了神學教義吧……楚雲嘴角抽搐，道︰
「我還是覺得，減少祂與人類的交流為妙，因為祂實在太危險了。」
「所以得保證祂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行事。」林宵轉頭問︰「調查組旗下，還有其他適合路西法的行業嗎？」
「酒吧……調酒師？」小秘書語氣不確定。
「祂也只會喝酒，不可能給人類調酒。」林宵搖頭道︰「總之，先帶祂出門逛一圈。白吃白喝無所謂，主要看祂自己的意願……」
林宵停頓片刻，淡淡一笑，道︰
「畢竟，組長我，也不是什麼惡魔。」
楚雲＆西格莉德︰「……」
你就是不想讓人家白吃白喝吧！
…
男公關雖是浮櫻國度的特色，但在這片異國大陸，依然有欣欣向榮的土壤。
這家坐落于繁華商業中心的高級會所，名為‘伊甸園’，取自《聖經》中亞當和夏娃的樂園。
在某些神話版本中，路西法又被當做‘撒旦’，是引誘夏娃吃下隻果的毒蛇。
撒旦在伊甸園當牛郎……
楚雲冷著臉，在心底默默吐槽，這究竟是什麼地獄笑話。
路西法卻對這家會所名展露出濃郁的興趣，像是因見到熟悉的名稱，產生一絲欣慰。
「伊甸園……」路西法平淡一笑，邁步走入大廳，「當原罪進入此地，當名為失樂園。」
走進大廳，水晶吊燈與大理石地面交相輝映，奢華雅致的擺設之間點綴綠植，名貴的觀賞魚在魚缸牆上游弋。
室內渲染曖昧的光線，涂著眼影的男子站在櫃台後，旁邊放置一尊銀龍‘時光與虛無之主’的銀質像，象征「及時行樂」。
林宵和楚雲雖戴著墨鏡，但總覺得渾身不對勁，悄悄看了眼旁邊戴墨鏡的銀發男人，見祂雲淡風輕。
「你不覺得這燈光很奇怪嗎？」林宵低聲說。
「地獄入口的光景，和這里相差無幾。」路西法平靜地說，「我有些期待。」
西格莉德換了一身干練的黑色禮裙，像是從鄰家姐姐一下變成颯爽御姐，她淡然地遞給前台一張卡片，前台頓時恭敬，彎腰伸手，邀請三人走向舞池︰「四位貴客請跟緊我，走這邊。」
經過名貴紅木搭成的過道，雙扇大門里流淌出如雷般的鼓聲與歡呼。
林宵咽了口唾沫，感覺自己正站在地獄的入口，旁邊還有標語︰進入此門者，當舍去一切希望。
大門推開，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主持人宛如搖滾巨星般低腰拿住話筒，客人們尖叫吶喊，金色禮花如紙屑般飄落。
「今夜！歡迎各位來到孤獨之心俱樂部！讓如花瓣般的男人，安撫諸位受傷的靈魂！」
「孤獨之心俱樂部？」林宵低聲問。
「甲殼蟲樂隊的名專輯，《佩珀軍士的孤獨之心俱樂部》，富婆們總愛文青小資的氣息。」楚雲說。
舞曲震動，在這座名流齊聚的高級會所，年輕富婆攀比般露出白花花的大腿。
瓖金穹頂的幻卡投下曖昧的光線，杯中液體瀲灩閃亮的金光，最受歡迎的牛郎旁擁簇著遞上香檳的女孩。
這些紙醉金迷自然是表象，其中辛酸不為人知，林宵卻也生出一絲感慨。
這職業，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嘛。
「真是地獄般的景象。」路西法掃視著說，淡漠地說︰「讓我回想起，成為地獄之王的那段歲月。」
林宵微微一愣。
所以在這座伊甸園，你有一個目標，是成為牛郎之王？！
「三位要摘下墨鏡嗎？」西格莉德笑吟吟地說，「會被送上擁吻也說不定。」
「怎麼說呢，卡俄斯‘及時行樂’的宗旨不適合我。」林宵無奈地說。
五條創世之龍都有各自對應的信仰，林宵更傾向于尼德霍格的毀滅。
路西法像是後知後覺，沉吟地問︰「林宵，你所謂的工作，是指，讓我在這里生存？」
林宵回望一眼路西法，微微點頭。
「不錯。」路西法墨鏡下的嘴角稍稍揚起，「就像是回到了地獄……」
「地獄里也有露白花花大腿的女孩？」林宵說。
「沒有。」路西法淡然回答，「倒是有夢魔，其中最強的一位，你也見過。」
林宵微微一愣，剛想說你不要污人清白，卻見小秘書站在一處暗門旁邊，朝他們揮了揮手。
室內掛著名貴字畫，裝飾著浮櫻屏風，經理有些緊張地搓手︰
「西格莉德理事，渡鴉理事，林分組長，忽然造訪這里，是有什麼要事嗎？」
這座‘伊甸園’是星圖市調查組的旗下產業，一直交給編外人員打理，但因為隸屬于情報部門，特工組對它享有管理權限。
西格莉德看了眼林宵，林宵開口道︰
「倒也沒別的事，就是想問你這里，還招不招員工……」
經理一愣，仔細凝視著林宵的臉龐，似在想象他墨鏡下的面容。
「不是我。」林宵輕咳道︰「是我身邊這位，呃……路西法大人。」
來的路上，路西法已經了解到人類求職的規則之一，就是要接受面試。
祂當時從天堂墮入地獄，又重新成為地獄之王，擁有極強的適應力。
因此祂自信，在這座伊甸園，自己同樣能成為新的王者。
路西法？倒是個不錯的花名，經理看向傲慢魔神，客氣地說︰
「可以請您，摘下墨鏡嗎？」
路西法微微頷首，露出俊美出塵的面容，雙眸像是躍動著銀光，及腰銀發在燈光下微微發亮。
經理發怔良久，由衷贊嘆，當機立斷地道︰
「路西法大人，請您務必要留在伊甸園，您將會是我們這兒新的王者！」
牛郎中的帝王嗎……楚雲嘴角抽搐，掃了眼小秘書，見她像在瘋狂憋笑。
路西法淡漠地道︰「我需要做什麼呢？」
經理愈發驚嘆，並不僅是路西法的外型，重要的是他那股傲慢至極的氣質。
很多客人有著‘斯德哥爾摩心理’，越被輕蔑地對待，越會燃起花錢的渴望。
路西法來店內入職，不需要培訓，只需要保持自己的氣場，就會有大把客人願意給他花錢！
「您什麼都不用做。」經理笑道，「我會打點好一切，您只需要和客人聊聊天，甚至不需要說話，就听她們講就行。只是……」
經理看向林宵，小心翼翼地道︰「林組長，為何要把路西法大人，專程送到我們這兒來？是需要對他的身份進行保密，還是涉及到一些案件？」
經理處事圓滑，心眼甚多，林宵笑著道︰
「照看點祂，別讓客人和同事對祂動手動腳就好。」
「您放心，我這兒是會員邀請制，更何況兩性之愛上升到一定高度，早已不局限于。」經理笑道。
離開會客室，總的來說，路西法對這座伊甸園相當滿意。
林宵也和祂科普了牛郎行業里可能突發的情況，並告誡祂不要大開殺戒，用幻術糊弄過去就成。
路西法淡然表示，自己曾混跡于天堂和地獄，無論身在何處，行事自然有數。
祂跟著經理，入住伊甸園的高級客房。楚雲仍舊放心不下，叮囑經理有任何可疑動向，第一時間向他匯報。
離開伊甸園，楚雲像是從地獄中走了一回，耳旁仍嗡嗡作響，苦笑道︰
「但願祂不會出什麼岔子。」
「可能祂會成為行業龍頭，也說不定呢。」林宵笑了笑。
「那剩下的六個魔神……如果有可能，你也打算讓祂們打工？」西格莉德小聲問。
「還沒想好。」林宵抬頭望天︰「不過，白吃白住是不可能的！」
*
「路西法像是和林宵達成了某種約定，彼此間相安無恙。」
「甚至，祂不僅跟著林宵回家，還成為了伊甸園的新牛郎……」
瑪門總結著傲慢魔神復蘇後的情報，苦笑著揉了揉眉頭︰
「也不知道被祂的迷弟‘暴怒魔神’知道，薩麥爾該會作何感想。」
瑪門同樣有些無奈。
我原以為祂會來尋求我的幫助，借此再撈一筆，沒想到，卻是去找尋林宵。
這對在公園里打生打死的仇敵，竟一同前往牛郎店，實在刷新瑪門的三觀。
「他是想讓，人類與惡魔，和平共處嗎？」
瑪門目光深邃，嘴角揚起冷笑︰
「更多時候，人性比惡魔更加可怕……不把心底的惡魔殺死，就會化身更可怕的惡魔。」
瑪門的手指，輕踫照片上的赤發男人，男人雙手合十，衣著黃衫，脖纏佛珠，微睜雙目，眼底似有煞氣繚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