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反對領主的商人們意識到情況不對,準備安排後路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魔族很多時候確實對經濟不大關心,但不代表文森也是如此。
在從前戰爭期間,魔族到處掠奪物資主要是為了養活僕從軍隊,本身對于大部分生活必需品沒有多少需要。
可是到了和平時期,不能解決經濟問題,就意味著領主失去了民心,執政合法性會被質疑。
吃不飽肚子的生活,肯定是不可能消費其他娛樂品的。
消費不了娛樂物品,就不可能得到快樂。
不快樂的民眾,就不可能成為匠神的信眾。
不能成為信眾,文森玩物喪志的快活生活就不會到來。
所以,誰敢讓自己一天不快活,自己就讓他一輩子不快活。
魔族領主這樣說,自然也會這樣做。
一支由城市居民和領主部下組成的龐大隊伍,開始向指定的商家走去。
雖然領主給出的理由是核查稅收,不過商人又不是傻子,哪有人會帶著一大群武裝骷髏和暴民上街查稅的?
民眾經過魔族三十年的統治,對于魔物並不算恐懼,而且他們知道新領主的手下不會傷人。
可是,做賊心虛的人就不會這麼想了。
十幾名曾經在盧克的慫恿下,公然和領主唱對台戲的商人,望著自己經營多年的商鋪,堆滿貨物的倉庫,還有用金幣堆出來的豪宅,叫苦不迭。
「殿下,這里是溫希商會,會長送上了賬本,打開了倉庫準備接受檢查。」
文森站在一座被大群骷髏包圍的大宅面前,面對著巫妖送來的一大摞賬本,隨意翻閱了其中一本,就露出了不屑一顧的神色。
「我是魔族,看不懂這個!」
商會會長見領主無意查閱,心中稍微安定了一點。
那些賬本又厚又復雜,除了做賬的人,誰也看不懂。
自己經手了多少貨物,賣了多少價錢,需要交納多少稅款,根本不可能從賬本上找出破綻。
至于已經賣掉的東西,更是死無對證。
「不過我接到舉報,說你們常年以次充好,缺斤短兩,還走私違禁物品,賺了不少錢卻不按照稅率交稅。」
文森丟下賬本冷笑起來,他信心十足的表情讓會長心中發毛。
「前任領主受了賄賂,還從你這里貸款,自然不會追究。但是,那段無法無天的日子結束了,從今天開始,該給我和民眾的,一個子都不能少!」
「領主大人,我是奉公守法的商人,從沒有做過您說的那些事,一定是有人誣陷。」會長和手下還打算嘴硬一下,「就算那些人來,我也不會認同他們的誣告。」
听到這種死硬的話,文森背後的人群里都有人不滿地叫嚷起來。
「大家安靜!我是個有法治精神的人,光是人證,也許確實不足以證明真實性。」文森安撫了一下民眾的情緒,又回頭對會長說,「除了人證,還要有相應的物證。」
物證肯定是沒有了,會長為了避免查稅,早就將自己的貨物做了事先處置。
「我理解,活人的話你不想承認,那就听听死人的話吧。」
文森打了個響指,身後的死靈法師心領神會了,舉起骷髏法杖念動咒文。
沒過多久,商會的後院和花園里就傳來女人孩子的尖叫。
會長的家屬們臉色慘白,連滾帶爬地沖了出來,後面傳來了奇怪的腳步聲,還有令人心驚的尖銳嘯叫。
很快,連里面的伙計和工人都嚇得竄了出來,在他們身後追趕的居然是一些尖叫的灰白色亡靈和肢體殘缺的骷髏。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把害死的人埋到花園或者丟進枯井里。」文森送了臉色慘淡如雪的會長一句忠告,「這些人到底是知道了什麼,才會讓你不惜謀殺呢?」
充滿怨氣的亡靈也許失去了尸體,但是他們生前記憶可保留的一清二楚。
當死靈法師給他們增強力量,讓他們能夠復仇時,有些人就要擔心了。
「用通靈咒語讓他們說話。」文森對死靈法師吩咐,「不要驚嚇領民,他們都允許旁听見證。」
很多人認為,死人是不會說話的,為此不惜殺害他人來掩蓋罪惡。
但是對于惡魔而言,這是在是個可笑的誤區。
在文森所在的魔族國度,亡魂的證詞可是被視為有效證據的。
大陸上的領地也是時候學習一下國際先進經驗,讓法制建設迭代發展了。
一場讓到場民眾永生難忘,充滿了詭異與獵奇感的控訴開始了。
可是,這些鬼話連篇的亡靈,卻是會長最不願意看到的人。
「啊,居然殺了自己的生意合伙人,私吞了貨物!」有民眾驚嘆道,「還將死者丟進水井里!」
「這可憐的小家伙,給這奸商干活,就因為看到了違禁貨物,居然被擰斷了脖子!」女人們瞪大了眼楮,「他還是個孩子啊!」
「這倒霉的賬房,知道的太多,想借此要點好處,居然被灌毒酒滅了口。」有酒鬼心有余悸地說,「雖然是自作自受,但我再也不買他家的酒了!」
「這麼高的高利貸,誰能還得起!」欠債的人後怕又竊喜地說,「幸好這家伙完了,不然我也要像那個幽靈一樣被逼死!」
一樁樁由亡靈講述的罪惡,被暴露在皎潔的月光之下,讓會長的臉越來越慘淡。
「他們說過的地方,都給我仔細地搜,我就不相信能都轉移了。」文森對手下下令,「法律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溫希商會完蛋了!人們想到這個結果時,不覺用看惡魔的目光盯著已經嚇軟了腿的會長。
真是人面獸心,連惡魔都不如。
「現在可不是補交稅款就可以解決的事情了。」文森讓人記錄了亡靈證詞,才對早就不敢面對自己的會長說,「十六次謀殺啊,每年都不止一個,還僅僅是在城里……」
「領主大人,求求您,我認罪,請放過我吧,我什麼都不要了,我不想上斷頭台啊……」
會長「普通」一聲跪在惡魔領主腳下,抓住他的靴子連連哀求。
「滾!」文森一腳將會長踹了出去,「去跟教會牧師懺悔時再說吧。」
接著,文森站上門口堆積的一堆貨物,對下面的部下和民眾大聲疾呼。
「我宣布,溫希商會會長達爾瑪有罪!除了逃稅、走私和藏匿違禁品,還犯下了多起謀殺罪!」
「達爾瑪的作案動機特別卑劣,主觀惡性極深,作案手段特別殘忍,犯罪情節、後果和罪行極其嚴重,社會影響極其惡劣,依法應當嚴懲!」
「依照法律,應該判處死刑,並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賠償受害者家屬,並向神靈、亡靈與民眾道歉懺悔!」
「他的財產將進行拍賣,城市急需的物資,將優先折價出售給民眾!」
不知是有人發自內心擁護,還是事先有安排,下面的人一片鼓掌歡呼。
「送他上‘路易十六快樂台’去!」
「奸商血債血償!」
「其他的也不能放過!」
群情激奮的人群發出陣陣吼聲,為領主的英明決定齊聲高呼。
仇富是民眾的本性。
早就對奸商不滿,更受不了最近高漲的物價和短缺的物資,民眾見到正義得到了伸張,市場也得到了補充,無不發自內心認可。
另外,民眾都是單純的,誰能拒絕這種青天大老爺為民做主,為無辜者報仇雪恨的爽快感覺呢!
幾乎所有人都亢奮起來,他們怒吼,跺腳,揮舞手臂,要求繼續審判。
一些亡靈听到判決,居然不再哀嚎尖叫,在瞬間就變得稀薄透明,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神明啊,這是神跡!」隨行的教會牧師感嘆道,「原來公正才是最好的淨化。」
商會被查封,罪有應得的會長和家人都被拖走了,等待他們的是擇日宣判和處刑。
人們見了領主的雷霆手段,無不心悅誠服,還連連高呼,催促領主快去稽查下一個。
「盧克,你別急,在家給我等著。」文森走在越來越壯大的隊伍前面,翹起了嘴角,「跟他比起來,你的罪惡和油水都更大,仇人也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