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非常抱歉,松田警官。

作者︰冬天就要吃西瓜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日向合理陷入沉思。

日向合理開始組織語言。

……語言組織失敗。

日向合理發現辯無可辯,便陷入沉默。

很久很久之前,有一段時期,他什麼都干不了,于是只能看庫存里的書。

有一本心理學的書里是這樣寫的︰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被家庭和過去影響的痕跡,就像是道路上的車痕,小時候不幸福、被暴力對待的人,長大後也會控制不住地暴力對待別人,哪怕跪地哭泣反思,那種被刻進記憶里的本能反應還是會再下一次出現,就像是一場荒誕而匪夷所思的噩夢。

即︰長大後,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當時看到的時候,日向合理完全沒有在意,心想全是看起來很有道理、其實很沒道理的理論,那些在快要被咬到的時候、就撕扯著別人為自己擋口的人,總不能小時候也被這樣對待過吧?

很多人可是在人形物體剛出現的時候,就精通了這項技能。

很多時候,人類的行為單純就是被各種欲/望所支配,根本沒那麼多理由,不是什麼童年陰影、也不是什麼難言之隱,就是最簡單地;我想要活下去。

但是現在,他突然覺得,這種不知道到底專業不專業的心理學理論,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見識過太多的死亡之後,就會對死亡麻木起來,很難像和平年代的正常人那樣、用正常的復雜情緒去面對死亡。

他已經把死亡視作日常。

人類需要呼吸、人類會死亡,這兩者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是就連小孩子都能輕松理解、並且接受的事情。

松田陣平提出的這個問題,有一個無法表明的線索,那就是系統的生存時限。

剛剛,在沒有納入[松田陣平也有異常]的這個線索時,日向合理對異常的推理就順勢歪了,現在也一樣,松田陣平不知道[生存時限]這個線索,也就自然而然地歪掉了。

「我……」日向合理沉思著,試圖組織語言。

如何,在不暴露這個線索的同時,回答松田陣平這個問題呢?

等等,回答問題的時候,要先確定是不是、才能詳細進行解答。

日向合理設想了一下,如果他沒有系統、也沒有生存時限,那在日向夫人的那次事件中,他會是什麼反應?

這個問題,其實真的很好回答,他又不是沒死過,早在第一章就GG過了,徹底GG的前幾秒、才被系統綁定。

那麼,按理來說,只要思考著回憶一下和系統綁定前,他是什麼感受,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回答松田陣平了。

前提是,他當時的感受,和松田陣平預設的問題答案不一樣。

他當時是什麼感受呢?

……

日向合理再次陷入沉默。

他迅速組織好語言,義正言辭地開口︰「松田警官,這真的不是在審訊嗎?」

松田陣平緩緩挑眉,做出耐心听鬼扯的表情,「您請說?」

「先是提出了一個問題,然後預設了四種反應,」日向合理伸出四根手指,「無論我是哪種回答,我都會陷入你的節奏,就算我跳出這四種答案、提出第五種答案,也必須解釋我絕對沒有前面那四種的想法。」

「你真的不是在審訊,」他禮貌性道,「帶著預設立場審訊,是警方人員的大忌。」

「……」松田陣平耐心听完,笑出來,「知道我為什麼認為你有一些可能越界的行為,卻沒有真的強行插手,雷厲風行地強硬制止你嗎?」

日向合理也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請說?」

「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身體虛弱的未成年孩子,」松田陣平頓了頓,又立刻補充,「哪怕你會博斗術。」

「你也是受害者的立場,而不是‘預備罪犯’的立場。」

他拽住日向合理的手、讓它放下,然後遲疑了一下,還是道︰「不過,如果你信任我的話,在這方面可以找我。」

「我可是很有經驗的哦。」

「?」日向合理重復了一遍,「很有經驗?」

「是的,我之前應該說過,在警校的時候,我有個朋友的情況和你類似。」松田陣平沉吟著道,「他的父母是被人鯊害的,而案發的時候、他就在現場。」

這是個有些沉重的話題。

提到這些話的時候,松田陣平的表情也不由自主沉重了起來,明顯陷入了回憶。

同樣,這是一個需要投入思緒和情感的話題。

可以轉移之前的話題。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日向合理立刻擺正態度,配合性地露出吃驚的神情,「在現場?」

「是的,在現場,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患有失語癥和其他的應激反應,也同樣因為年齡過小、被親戚收養。」松田陣平頓了頓,像是不經意一樣模了模嘴巴,然後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對了,小日向好像有和別人交談的時候,看別人嘴巴的習慣?」

說完,對方又笑著自言自語地否定,「不過從剛剛說話開始,你就一直和我對視,‘盯別人嘴巴’應該只是一個錯覺。」

日向合理︰「……」

正話、反話,全被對方說完了,而且剛剛提過那位朋友的應激癥狀、就提他的小習慣,暗示太明顯了。

「我不太擅長和別人交往,和陌生人說話的時候會緊張、所以習慣性盯別人的嘴巴看,不過和熟人交談的話,就不會緊張。」他只能輕描淡寫地解釋一下,又催促,「然後呢,你在這方面有處理經驗,是因為那位朋友?」

在談話的時候自帶立場,這個技巧真的很好用,同時也可以觸類旁通一下,在談話的時候自帶好話,比如‘你是熟人’。

松田陣平應該理解了這個意思,又笑了一下、往上推了推墨鏡,才用同樣輕快的語氣道︰「然後,他的心結被我和其他人挖了出來,又一起整理線索、找到了當時那個命案的凶手。」

「結果……」

結果,那個凶手活了下來了嗎?

在對方停頓的時候,日向合理謹慎地掂量了一下,先提前思考了一下自己怎麼回答,‘原來如此’?還是‘這也難免’?又或者是‘怪不得’?

或者干脆不正面回應,只從側面流露一下正常人會有的同情情緒,只字不提那位凶手的下場,表示自己的態度?

他開始斟酌情緒。

「結果,那位凶手想要和一個小孩子一起自盡。」松田陣平繼續往下說去,「被我們救下來了。」

幾乎在對方話音落下的瞬間,日向合理就深深點頭︰「原來如此——」

又突然意識到不對,「等等,想要自盡,救下來了?」

啊?什麼?

中間是略過了什麼了嗎?怎麼突然轉折了?

「‘不是去找凶手的嗎,殺害了父母的家伙,不親手報復就算了、怎麼突然救人了?’,」松田陣平笑眯眯地道,「‘明明一開始私自找證據和私自接觸罪犯就是違規行為’,小日向是不是這也想的?」

日向合理撇清,「沒有。」

「無論是根據各種線索找凶手,還是私自去見凶手,都是我們的私自行動,被教官知道、絕對會大發雷霆的那種私自行動。」松田陣平收斂笑意,「這是違規事項,而見死不救也是違規事項,但兩者有著最本質的區別。」

「法律,是永遠不會完善的,在公法和人情之間,永遠有一條模糊不清的界限。」

對方詢問︰「你憎恨罪犯嗎?」

實話實說,日向合理不憎恨,也不喜歡,他無所謂。

但是現在,他明智地模糊回答︰「有一些吧。」

「私自執行正義、報復罪犯的人,和罪犯,沒有最本質的區別。」松田陣平繼續道,「都是在傷害別人。」

上次,松田陣平就表達過類似的意思,日向合理明智地按下所有的意見,假裝自己沒有嘴巴、只有耳朵。

「每個人都會犯錯,我會、你也會,」松田陣平的語氣溫和下來,「小日向,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人命、是無法挽回的東西,而錯誤,是只能盡量減少、不能必然避免的。」

「萬一有一天,你執行自己心目中所認為的正義時,比如給予殺人犯同等懲罰,之後卻發現那個人是無辜的。」

「或者換一種情況,萬一,那位罪犯和你是一類人,鯊死的也是罪有應得的罪犯,那麼,在你的觀念里,他鯊罪犯、和你鯊他,有什麼本質的不同嗎?」

有點繞,有億點點繞,也有億點點的預設立場。

問題是,日向合理從來沒覺得自己是正義的,也從來沒有思考過這麼多。

他不得不裝上嘴巴,緩慢提出抗議,「你又帶預設立場了,松田警官。」

在這個無聊的話題進行下去之前,他思考了一下,再次提問,「現在是剖開胸膛、真心對真心的環節嗎?」

松田陣平點了點頭,「現在是真心環節。」

「那,」日向合理再次道,「哪怕現在是大庭廣眾之下,可能會被別人听到?」

「哪怕是大庭廣眾之下,」對方確認,又緊接著道,「我們也可以出去轉轉。」

出去轉轉就不用了,反正這場無聊的談話不會再進行多久,頂多會再進行五分鐘。

日向合理組織了一下語言,陳述了一下松田陣平視角的一個觀點,「你認為,我有很多事情瞞著你,並且不真誠、在撒謊,對嗎?」

他補充,「包括在我們的‘友誼’這方面。」

如果真的有這玩意的話。

松田陣平似乎想反駁或者解釋什麼,不過最後沒說出口,只簡單回答這個明知故問的問題,「是的。」

「想要獲得真心,就要交出真心。」日向合理心平氣和地使出對普通人來說、最無解的招數,「松田警官,你覺得我不真誠,那你真誠嗎?」

只要沒有道德、就不會被道德綁架,也就越坦然自若和理直氣壯。

道德越高,就越會啞口無言,甚至會陷入邏輯怪圈、自我反省自己的‘錯誤之處’。

日向合理理直氣壯地道︰「從一開始,和我認識的,是松田警官、還是松田陣平呢?」

「是先覺得受害者很可憐、需要關懷,後覺得案子有疑點、需要盯住可疑目標的松田警官。」

「還是不在警官狀態,不覺得我是‘自盡案中的生還者’或‘凶殺案中的生還者’和‘炸/彈案中的受害者’,而是覺得,我是喜歡吃冰塊、喜歡喝涼水、討厭麻煩的日向合理?」

這個問題,非常簡單,也非常令人迷惑。

因為,以日向合理和松田陣平的認識方式,松田陣平用‘警方人員’的態度對待‘受害者’才是正確的。

如果對方是用‘松田陣平’的態度對待‘日向合理’,才是令人驚愕和覺得古怪的。

只要給松田陣平足夠的時間,對方一定能夠反應過來。

但是,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日向合理繼續追擊,「護士小姐認識我的時候,是以‘連環案件的凶手’的態度、對待‘有興趣的獵物’嗎?」

又添加一定程度的歪理,「執行私法正義的人和傷害別人的凶手,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而用警方人員或者罪犯的標簽,從本質上也沒有任何區別。」

「松田警官,可能是我們認識的時間太短,又一起經歷過很多案件,你似乎沒有回頭看過,我們之間的關系,從一開始就不是平等的。你覺得我和護士小姐處于類似師生的那種不平等的關系,有沒有想過警方人員和受害者、或者加害者也是不平等的?」

最後進行徹底扭曲的總結,「對我來說,你和護士小姐,也沒有最本質的區別。」

松田陣平︰「……」

他抬手推了推自己的墨鏡,再次︰「……」

然後,又推了幾下墨鏡,才組織好語言,「……你,是這樣看我的嗎?」

……

對方的聲音很茫然。

這種手段很有效,對方不會再笑著明示,也不會再思考之前的任何一個話題。

但是,對方之所以關心那麼多問題,之所以那麼耐心地反復和他強調‘不要過線’這件事,之所以會在案件結束後、還和他繼續來往,之所以會每天發消息,是因為一件很顯然易見的事︰對方在乎他,在乎朋友。

而對方越在乎他這個朋友,他現在使用的這種不道德手段、就越像是一把刀,對方有多在乎、那把刀就捅得多深,直到把對方的心髒挖開、露出存放朋友的那塊地方。

「……」日向合理調整了一下姿勢,開始卡殼。

他連續眨了幾次眼楮,沒有立刻回答這個‘最後一問’,而是先抬頭,看了一眼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一直默默地旁听全場,但一直沒有插話,哪怕是現在、也沒有出聲說話,而是看過來、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沒有譴責或者憎恨的目光……啊。

他只能自己順了順思路,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只需要給一個字的答案,「我對人際交往不擅長,松田警官。」

「我無法理解你過于熱情的親近舉動、也無法理解護士小姐過于熱情的親近舉動。」

沒有正面回答,但意思很明顯了。

明顯到,如無意外、這次應該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哪怕是大打一架的絕交、也沒有現在的場面糟糕。

松田陣平沒有再說話。

……

日向合理沒有試圖低頭湊到對方臉前、查看對方的表情,也沒有試圖捧起對方的臉,他舉棋不定一段時間,還是迅速道︰「對不起。」

「謝謝你之前救了我,我很感激。」

能夠加班加到午夜、實在是松田陣平倒霉,回家的路上路過日向家,松田陣平更倒霉。

最倒霉的,就是救了日向合理了,所以才會在現在被傷害。

不是只有在物理上殺人,才被稱為凶手。

這份救命之恩和對方付出的友誼,日向合理絕對不能平等地回報回去,尤其是後者。

想要平等地交流,那起碼要做到一件事,就是告訴松田陣平、他的組織成員身份,以及在東京執行過的那些任務。

如果告訴對方這些事、那就絕對不可能成為真心的朋友。如果不告訴對方這些事,那也絕對不可能成為真心的朋友。

從一開始,就只有謊言和欺騙的關系,及時止損、才是在對付出真心的那個人好。

只能事後,從警方人員的方面回報回去,讓松田陣平瘋狂晉職了……雖然對方並不想要。

遲疑了一下,日向合理還是道︰「我先回去了。」

「非常抱歉,松田警官。」

------題外話------

以防萬一提前說一下,雖然場面真的天崩地裂,但是真的能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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