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忘我

幻境之石。

只問本心,大夢初醒,忘我之境,一念而生。

李土看到了自己小時候,他從呱呱墜地之後,在父母的呵護下,慢慢長大,他沒有遇見那個紫火道長,沒有命中的那一刻,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從生到死,不過區區百年而已,他娶了一個白白淨淨的鄉下姑娘,他很平凡,男耕女織,家底殷實,一切都像是合家歡宴。

好普通,好平凡。

這才是真實的我吧。

李土好像沉醉在其中,不知歸路,他忘掉了一切。

沒有夢中的波瀾壯闊,那曾經經歷的一切,都好像一場相逢的夢!

葉玉真,白小櫻,神女,楚清霜,冰主,慕容蘭,這一個個名字,從來都是夢,都是他的幻想而已。

仙界,洪荒,只是過往煙雲而已。

「我本應該是一個平凡人,像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成為那樣的強大存在呢?仙人在我眼中如螻蟻,這不合理,原來我之前的都是錯的,我生病了,現在好起來,我應該回歸平凡,世上根本就沒有天棄神子,這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我要醒來。」

李土看著鏡像之中的自己,漸漸迷失了。

幻境石是讓他認清自己。

如果沉淪其中,那麼百世都不會醒來。

他還是他!

「不會的,我不是假的,你才是假的,我說過要去找白小櫻的,忍將夙願,付與東流?」李土堅定道。

一股不可忤逆之力瞬間就席卷了天下,狂暴而來。

幻境石破碎。

那些禁忌本源之力通通都被李土給吸收了。

他睜開了神目,掌握著神源之力,這天地的意志為他所用,沉浸在他體內,他成為了一個怪異的存在,月兌于洪荒之力,他掌握著葬谷的意志,雖然它很弱小,但 成長潛力巨大。

李土身上肩負著天道意志,古往今來,洪荒之中還沒有人可以做到這件事。

幻境石破碎,那個神子再次醒來。

……

……

「神子大人,神子大人……」焦急慌亂的喊聲讓李土醒來,他看到了紫酥。

少女玉軟花柔的面容充滿了慌亂,她雪膚丹唇,白淨素雅,一顰一笑之間都是美好和純真,就好像山澗的一束花

「沒事,我沒事。」他點點頭。

「嚇死我了,神子你躺在幻境石下昏迷不醒,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差錯……幸好沒有,要不然婆婆無法原諒我,我自己也無法原諒!」

紫酥的俏臉上滿是擔憂之色,有種劫後余生的感覺。

李土看到了她眼中的真誠,微微一笑︰「紫酥,我可以走了,我要離開這里,回到故鄉,那里有我的伙伴。」

神子背著光,他的神情縹緲不清。

紫酥低下腦袋,悶悶的說︰「哦,能回家了,神子大人一定很開心吧。」

「你開心嗎?」李土問。

「神子大人開心,我就開心。」紫酥說。

「可是你在說謊啊,哪有開心的人會低下頭,如果真的開心,就應該大聲的說出來啊!」李土看著她。

她無聲的落淚,聲音淒切︰「可你要走了,離開葬谷,我們這些神棄之人怎麼離開?我會死在這座谷里,被風沙掩埋,多年以後,當你再來時,我就看不見神子大人你了。如果事已至此,我怎麼會不傷心呢?都是假的啊,大人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嘛?」

年少時絕對不能看到驚艷一生的人,那樣會遺憾一生的。

李土輕輕的模著她的柔軟秀發,輕聲說道︰「如果給你一個選擇,你願意和我離開嘛?」

少女的心疼的無法呼吸,她早已淚眼模糊,「這里有我的家鄉,我的兄長,生我養我之地,我離開的話,多少年之後再回來,這會不會覺得很遺憾呢?」

「傻姑娘,別哭了,我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葬谷可以回到洪荒了,它的意志化身已經在我身上,你們也是正常的洪荒之人了。」李土一笑。

「真的啊?」少女笑容痴痴,青絲柔順,一切冰峰的阻擾,都消失不見,世間原來如此的美好。

李土點點頭。

紫酥撲進他的懷里。

兩人相擁。

世間如此之大,我們竟然在茫茫的山海之中相遇,這是何等奇妙的緣分啊!

我在山中祈盼,她是風中的少女,如意郎君從天而降,卻帶著神子般的救世光芒。

浩大的光影之中,山寨的古廟祭祀之地,飛翹的屋檐,廊腰縵回,檐牙高啄,一切都唯美,檐下的風靈發出清脆的聲響,穿著紅衣的少女撲進白衣男子的懷中,仿佛萬古不變,人潮卻如流水。

山寨的人們在忙忙碌碌,遠處的青山如畫。

「你還好嗎?」

「我很好,你要記得我。」

給我你多年以後仍然握緊的手!

天地雖大,許多人來來往往,很多人都是過客,而這些人影之中,總會有一個,讓你一輩子都感到刻骨銘心,撕心裂肺。

……

縱然月牙成為萬寨之尊,多麼響當當的名號啊,但傷痛卻難免,而逝去的人也絕不會再次歸來。

武叔,武破天之名,曾經蓋世無敵,曾經光芒耀眼,可現在卻……

虎子縱然握著劍,但逝去之人,如同琉璃的幻影,再也捉模不住。

虎子坐在一塊青石上,少年吊兒郎當的臉,變得沉穩而堅毅,仿佛磨煉多年的武夫,氣質沉澱,神光內斂。

當初,第一次進月牙狩獵隊時,他頑劣不恭,一次次被武叔喝罵,讓他在人群中丟臉,原來,那時我一直都在憎恨他,卻不知道他是為了我好,為什麼總要是在後悔之中,才能感覺到遺憾呢?為什麼幡然醒悟要這麼晚?

虎子其實很畏懼武叔!

他有著父輩和老師的威嚴,他沉默的教給了虎子許許多多的道理,他用寬厚的後背為虎子抵擋利爪和撕咬。

一個人到底要走多少路,才能成為一個男人呢?

當年,潔白如簇的梨花樹下,雨霧朦朧,堅毅的武夫沉著臉,打磨利劍,一遍又一遍,孜孜不倦,而那個少年雖然在打坐修養精氣,但卻在偷瞄著天空的雲和雁,漫卷舒雲,他的心思不在修行,而是貪玩。

「武叔,我會做到的。」虎子咬咬牙,纏上繃帶,肩背滿是傷痕累累。

……

「我召集你們諸位,是為了商量一件大事,你們沒有選擇的余地,山寨只認誰都實力大,這件事對你們只有益處,葬谷之中,血食越來越少了,何不隨我破開界限,來到真正的洪荒,到那里去征戰天下。」李土坐在王座上,目空一切。

各大山寨的人馬紛紛落座,沒有一個人敢出言不遜,帶著嗜血狂暴的氣息。

「好,那就這麼定了。」

待到所有人都走之後,虎子背著斷劍都到李土面前,他眼神堅毅道︰「我不想待在月牙山寨了,我要孤身一人去洪荒,闖蕩天下,你是我月牙的恩人,更是我虎子的大恩人,在你的庇護下,我現在的成長」

「你可能會死在半路上的。」李土漠然道。

「哥,你不能去,你可是紫家的男兒啊,你死了,紫家後繼無人,你怎麼對得起父母?」紫酥不同意,雙眼泛紅。

洪荒深處,凶險四伏,仙魔隱現,就連強橫如李土這樣的神子都被重傷垂死,虎子一介武夫,初出茅廬,沒有半點人生經驗,會被人害的。

虎子一笑,「如果遍體痕傷鋪不出一條路,那麼這一切都將毫無意義!武叔如果在天有靈,他會感到欣慰的,小妹,這不是我的一時沖動,兄長經過深思熟慮的,我絕對沒有莽撞。」

「那……好吧。」李土答應了。

紫酥也不再說什麼。

她阻止不了兄長的意志,她看到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瞳之中,仿佛燃燒著碳火,那火焰,可以傾倒世界。

迷路之人,或許只有自己撞得頭破血流,才會真正理解吧,也許就此破開迷霧,終見天日。

很多人都在暗中議論紛紛。

「紫家的氣數遮天,這是要成為萬寨之首啊,那女娃子得到神秘祭祀的關心,神子大人,必然會沖天而起。」

「哎,我們怎麼就沒有這樣的機會呢?」

「諸位,大劫將至,這是機緣,也是困境,我等誓死追隨神子,一定可以在洪荒之中打下一片天地的!」

……

……

破界,漩渦消失。

李土帶著一大群葬谷武夫,整座洪荒都會因此而戰栗,這是那位老祖的算計,給他積蓄的一點力量。

老婆婆還在沉睡之中,沒有醒來,仿佛陷入魔咒。

「這是,修仙之氣,鴻蒙靈氣,這就是洪荒嗎?我感受到了血脈深處的雀躍,喚醒了我沉睡的力量,我們不再是棄民,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洪荒之上啊!」

有武夫撕心裂肺的高吼。

有人熱淚盈眶。

這算是數十萬年的夙願啊!

多少武夫渴望看到洪荒天下,這一天終于到來,他們在無數祖輩的夙願加持下,血肉之氣,驚天動地,一股強橫至極的力量緩緩復蘇。

……

一座隱藏在迷霧幻海之中的神殿,巍峨高聳,神光粲然,這些神殿每一座都很古老,帶著異常殘破和古朽的氣息,各種雕塑都有著皸裂破碎的痕跡。

突然,黑氣彌漫。

古老怨毒之力,轟然爆裂,一座座鎮壓封印的神像雕塑全部崩潰,根本無法阻止那山崩海嘯般的破壞怨毒之力,可怕的邪魔之族復活了,那是一道凝固漩渦般的深沉黑色,仿佛能把人的眼楮給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十分駭然。

「殺,殺,殺,大膽人族,竟敢妄圖佔有天道意志,洪荒永遠屬于邪惡,永世沉淪。」

……

道山,雲蒸霞蔚,氣象萬千,一座潤薄絲滑的琉璃大陣遮掩了十萬座大山,隱藏了很多秘密。

騎著仙鶴的老祖御風成仙,老人遠望著極遠之處的血紅之氣,撫須長嘆︰「武夫的力量可以用來破限,但也容易招來禍患和黑暗,亂古時代,誰能登頂稱雄,唯我道山,老夫已經賭上了一切,絕對不可以輸掉!」

……

天棄酒樓。

冰女目光凝滯,她素手縴縴,肌膚宛若凝脂,烏黑的青絲垂落在細腰上,這是無人欣賞的美麗,一抹寒晶之霜抹在她的眼中,素腰柔軟,香甜夢味。

「來了。」冰女嘴角微翹,這麼多天的等待,那個男人,回來了。

那麼一切的難題,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等等,好強大的氣息,他這是率領一群武夫而來嗎?可他從哪里找到的援軍呢?」冰女疑惑,但很心安。

實力越強大,越能安身立命,洪荒大劫將至,眾生如浮屠,誰來拯救這一切呢?

大秦仙朝的帝軍已經鎮守在天棄酒樓,形成掎角之勢,初古城雖然虎視眈眈,但在兩位強敵面前,不敢亂動,所以也無事發生,而大秦女帝和老禁王都在派遣手下密探,在全天下尋找李土的消息。

但那個男人仿佛消失了一般,連半點氣息都沒有殘留!

初古城的人高高在上,狂傲自大,認為任何敢得罪叫囂神城的敵人都該死,所以,從中流傳的消息也是李土賊子已經被伏誅,古神出手了,這是最強殺招,毫不留情面,在初古神的凝視之下,誰來誰死,這是,屢試不爽,可惜要承受應有的氣運和因果,但以神城的體量,承擔天道的代價,輕而易舉,無非就是獻祭之事。

此言一出,無數人驚悸,沒想到那個在中神界域,一舉一動,風起雲涌的少年天才,最終卻隕落在,其中唏噓,讓人感慨萬千啊!

然而,古神之下,無活路。

他卻打破了這個禁忌。

他活著回來了,有著王者般的宣言。

「李土。」冰女冰藍色的發絲飄揚,她飛出窗外,看著那個許久不見的少年。

他的眼眸依舊清澈。

「我回來了,初古城之事還未了結,我會親自和十神去聊一聊,看看他們是怎麼想的?」李土自信一笑,王者歸來。

「這些手下都是武夫,我從一個禁忌之地帶來,他們可以助我一臂之力,是我的同伴。」

……

李土和諸女,禁王見了一面之後,寒暄了一下。

他直接來到通天閣。

那個絕子已經端坐在美人榻上,盛裝出席,美麗絕倫,無論看她多少遍,依然看不厭。

「閣主,我回來了。」

通天閣主櫻唇輕啟,輕輕解釋道︰「當時古神出手,本座早就感應到,準備祭出那一劍,算是了斷念想,但冥冥中一股意念之力阻止了我,我選擇沒有出手,我相信你可以活著,哪怕明知前路十死無生,因為你就是這樣的人。」

「事實證明,我的抉擇是對的。」

而看著她明艷艷的眸子,酡紅的臉蛋,李土苦笑一聲,「閣主,萬萬使不得,我欠你的已經夠多了,我該怎麼還呢?」

最難消受,美人恩重。

「命給我行不行啊?」通天閣主巧笑倩兮道。

聲音雖輕,但分量卻很重,很重。

「好啊。」

一片光中,李土粲然一笑。

兩人一起笑。

良久,通天閣主斂眉垂目,低聲道,聲音壓抑,「初古城竟然敢這樣做,你既然來了,想必收獲很多,那麼我們聯手 擊潰初古城吧。」

「好。」

「女帝大人想必也迫不及待了。」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以大勢之威壓初古神城,你會成為最浩蕩的男子,你之名,名揚洪荒天下!」

……

……

眾神談判。

當初,從遺落在眾人視線之外的天棄界的一個少年,初來乍到,翻天覆地,竟然能闖出這番天地,逐漸風起雲涌,這是何等的不可思議?

他竟然讓高高在上的初古神城低下頭顱!

迷夢之人,終將被世人所厭棄!

神城!

楚江河畔,滔滔不絕,浪花打個幾擺,九曲回腸,水彎彎。

十大初神坐在血紅色的轎子里,重重疊疊的流蘇遮掩了容顏,數十個端著香爐的少年少女,表情恭敬而卑微,神的面容隱藏在煙籠霧紗之中,讓人根本無法窺探,死死保持著神秘和疏離之感。

初神高貴而端莊,高高在上,疏離而哀傷,眾生莫近,但祂們卻掌管著因果之力,因香火供奉而強大。

這些祭靈之神被供奉多少年,沾染了多少香火,存在于無數古老紀元歲月之中,祂們之中,有些神沉浸光明和黑暗之中,被怨毒的因子所侵染,無數紀元的修行之力,讓祂們將大道越走越窄,只想苟活在世上。

很沒有道理啊!

只是區區幾尊神像而已,有何神力?!

如果不是世人之尊崇,祂們連螻蟻都不如。

可這世上就是有很多這麼不講道理的事情,比如武叔的死,洪荒的輪回。

李土站在森嚴孤傲的十神對面,大馬金刀,臉色輕佻,眼神十分不屑。

「凡人,你敢忤逆神?這是大不敬之罪,如果你願意隨我等前往琉璃淨土,淨化神魂,身可以原諒你。」一位神像發問,目光空洞,萬年不變。

「真惡心,自詡為神,卻只為自己的長生和永恆大道,這算什麼東西?」李土只是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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