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可不論是扶蘇自刎,還是大秦覆滅,亦或者是三月不滅的咸陽大火,對始皇帝來說都分外沉重。
「陛下,僕曾將那些光怪陸離的畫面當成一場噩夢講給了扶蘇公子。」
「聰明如扶蘇公子,轉念便知曉僕故事中深意。」
「扶蘇公子不曾怪陛下,而他此生所願是見證大秦的驕陽升起之路。」
「途中,扶蘇公子笑問僕,他的機緣在何處,僕答現在。」
「陛下,路在腳下,走好現在才是最好的機緣。」
「一切都在慢慢變好。」
「陛下越是在意那些似是而非的畫面,就越是會被左右。」
「僕在陛前,會為陛下擋下所有可能會發生的危機,那些夢魘就當笑話說出來就好了。」
蓀歌上前,一邊用手輕輕推摩始皇帝的雙鬢,一邊平靜的開口。
她需要讓始皇帝那顆無處附著心安定下來。
大秦,離不開始皇帝。
她可以靠著先知做很多事情,但真正能為大秦保駕護航的只有始皇帝。
「趙高,夢中,寡人一次次看到扶蘇面帶笑容自盡在寡人面前,寡人似乎都能感受到鮮血的溫熱。」
「寡人心中有愧。」
始皇帝呢喃著,猶如蚊蠅。
在此之前,蓀歌從未見過始皇帝如此脆弱敏感的一面。
就算夢到鐵錐從天而降,始皇帝依舊能冷靜理智,甚至對張良摒棄前嫌委以重任。
扶蘇,可能是始皇帝心中最柔軟的那一部分了。
「陛下,矯詔乃是僕之罪。」
「自泰山歸來,僕余生的每一天都是在贖罪。」
「陛下雄才偉略,一生都在為大秦著想,您最應該問心無愧。」
在蓀歌不疾不徐的開解之下,始皇帝斜靠在軟椅上緩緩睡了過去。
蓀歌縮回手,安安靜靜如同最忠誠的侍衛站在軟椅旁。
她知道,始皇帝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
這些隱秘的,不能對第三個人訴說的事情。
待睡醒後,始皇帝又是那個堅不可摧的帝國掌舵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夕陽西下,晚霞當空,仿如一朵朵開到荼蘼的花。
在最後一刻,極盡綻放。
始皇帝也終于醒了過來,蓀歌很有眼色的上前為始皇帝揉揉肩膀活動下胳膊。
「陛下,此次外出,扶蘇公子經過歷練心中藩籬盡消,陛下可以適當吩咐他做些事情。」
「身為人子,扶蘇公子理當為您分憂。」
「陛下,此次外出來回奔波,僕領悟到一個道理,生命在于運動。」
蓀歌化身老媽子,哩嗦開始繪聲繪色的給始皇帝普及健身的好處,還旁敲側擊隱晦的暗示了方士丹藥不可取。
始皇帝活的越久,大秦休養生息的時間就越長。
始皇帝任由蓀歌嘮叨嗦,面色平靜,唯有時不時上挑的眉毛泄露出一絲情緒。
這麼久了,趙高說話還是這麼貪生怕死,委婉的不像話。
也不知這樣的趙高,是怎麼收服心高氣傲的張良和韓信的。
張良還好些,名門之後,說話做事自有章法。那韓信,他看的分明,就是個桀驁不馴的刺頭。
「來人,將燭火點亮。」
始皇帝吩咐道,然後轉頭看向了趙高「將韓信帶回,是在暗示寡人什麼嗎?」
「百越,還是匈奴?」
「寡人本欲泰山封禪後便揮軍南征百越,但因為你與寡人所遇離奇之事便耽擱下來。」
「百越吧,韓信是你為征討百越親選的大將。」
始皇帝斷定道。
「寡人本有意屠睢,看來屠睢難堪此任。」
「若你矚意韓信,寡人無異議,但韓信還須歷練,否則統兵數十萬,難以服眾。」
神清氣爽滿血復活的始皇帝站在疆域圖前,冷靜理智的分析著。
蓀歌安安靜靜地听著,屠睢……
南征百越,屠睢率領五十萬大軍,先後征服甌越、閩越。
然而,在征服嶺南時,越人殊死抵抗。
屠睢戰死,五十萬大軍一半命喪嶺南。
「陛下,僕還想舉薦一人,章邯。」
「雕琢培養一段時間,又是一位可以獨當一面的大將。」
待始皇帝說完所有的計劃後,蓀歌靈光一閃想起了她的另一條魚。
「王翦麾下的一個將領?」始皇帝凝眉,不確定的問道。
蓀歌︰……
她也不知道。
失策了,戶口還沒調查清楚,她就興沖沖的給始皇帝舉薦了。
蓀歌反思,深深覺得她飄了。
是什麼讓她有底氣在始皇帝面前越發放松的。
好吧,是始皇帝的信任。
博浪沙之事,始皇帝對她的態度,至關重要。
始皇帝失笑,並沒有戳破蓀歌「你若是看中了,過兩天帶來給寡人看看。」
「若真有將帥之才,寡人不會厚此薄彼的。」
蓀歌連連點頭「陛下,百越氣候地形特殊,種植糧食作物一年三熟,如此神奇的地方還是盡早掌握在大秦手中比較好。」
嗯,一切事了,也得將那個小島拿下。
蓀歌默默在心里補充道。
始皇帝眼楮一亮,心中記下。
「你既已歸來,那造紙術也該昭告天下了。」
「你的功勞,寡人是不會貪墨的。」
趙高待他以赤誠忠心,他回報趙高公平信任。
蓀歌搖頭拒絕「算了吧,在東海郡,僕的名字都能讓小兒止哭了。」
「不一樣。」
「東海郡所行之事,百年後自有後人論斷。」
始皇帝不贊同道。
沉吟片刻,蓀歌嘆氣道「陛下若有意褒獎,不如就以蔡倫之名吧。」
蔡倫以後怕是沒機會改良造紙術了。
蔡倫?
始皇帝挑挑眉,瞥了蓀歌一眼「神雷中傳授你造紙術的人?」
蓀歌點了點頭,歷史上紙到底是誰發明的,並無確切定論。
但蔡倫的確是因為改良造紙術名垂青史的。
「嗯,他也是個宦官,可能這就是緣分。」蓀歌笑著說道。
「也是。」
「既如此,那便依舊以蔡倫之名吧,但該你得的,寡人不會給別人。」
「時候不早了,你舟車勞頓長途跋涉,剛回咸陽還沒來得及休整就侍奉寡人一整天,傳出去還不知道旁人怎麼議論寡人呢。」
「寡人這里不用你操心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