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瞧瞧這陣仗,又是叩頭,又是哀嚎的,實在煞風景。
太武殿內的地毯是新換的,髒了多可惜。
所以,他便屈尊降貴走出去听听這些倒人胃口的東西能說出些什麼。
「你隨寡人一起去看看,順帶認認人。」
高湛不由分說道。
總得有個美人兒賞心悅目的在身邊吧,否則他實在無力面對。
認人?
阿史那氏挑了挑眉,認這群必死的人干嘛?以後下去好有人帶路嗎?
不過,阿史那氏並沒有出言反駁。
她也很是好奇,在大赦天下的第二日,這北齊朝堂究竟是出了什麼天翻地覆的事情,讓這些官員不顧士大夫的體面,在太武殿外鬼哭狼嚎。
太武殿下,高湛听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高湛︰(???)?
大喜事啊。
他的緯兒竟然學會殺人了,虧他之前還覺得緯兒過于仁慈軟弱。
在這亂世之中,一味的軟弱便是無能。
「這不是好事嗎?你們這又是鬧什麼?」
高湛一本正經的問出了這個讓人窒息的問題。
官員們︰(?????)
這問題問的簡直不做人。
「難道寡人在位時殺的人少了,寡人既殺得,新君為何殺不得?」
「難不成你們是在欺負新君年幼?」
「這事兒寡人不會插手,總不能讓新君覺得你們這些做臣子厚此薄彼,還會離間父子之情。」
「操勞一夜,倦了。」
「你們自求多福吧,寡人還要靜心養病呢。」
高湛擺了擺手,懶洋洋的,任由阿史那氏攙扶著回到了殿內。
回到殿中,高湛斜靠在軟榻之上,眉頭緊皺,目露思索。
緯兒瘋起來,與他也不遑多讓啊。
只是,為何緯兒突然大開殺戒。
說實話,今日死在朝堂上的那幾個,他以前還挺喜歡的,最起碼知道如何討他歡心。
就這麼猝不及防的死去,他莫名有點兒感傷。
若是他以後想不到新花樣,難不成還得親自下去問嗎?
不行,他得召高長恭前來一敘。
緯兒的心思,唯有高長恭知曉的最清楚。
「太上皇,臣妾約莫能猜透皇上的想法。」
阿史那氏輕輕晃著扇子,沉聲道。
「皇上應是有了問鼎天下之心。」
「所以,抓緊一切時間,雷厲風行,將北齊打造成鐵桶一般。」
高湛︰(#??)
認真的嗎?
他的畢生理想就是保住榮華富貴,縱情享樂。
而他的兒子,竟然想一統天下,結束這數百年的亂世?
這步子,是不是過于冒險了。
亂世,豈是那麼好終結的。
可就算是理智上有諸多不贊同,他依舊忍不住心潮澎拜。
可行嗎?
不行,還是得見高長恭,要不然他心難安。
高長恭︰……
同在宮城,太上皇又何必舍近求遠。
剛剛回到府上不久的高長恭,還來不及喘口氣,又急匆匆的返回來。
高長恭到達太武殿時,高湛正紅袖添香,執筆作畫,而阿史那氏在一旁一邊磨墨,一邊一臉誠懇的夸贊。
高長恭抬頭側目一看,心下微微嘆息。
這實在是難為阿史那太後了,竟能對著這樣稚女敕的畫作夸的天花亂墜。
「臣高長恭叩見太上皇,皇太後。」
阿史那氏抬眸看向了高長恭。
經洛陽一戰,在突厥,高長恭也是傳奇人物。
許是來的匆忙,朝服還未換下。
平平常常中規中矩的朝服穿在高長恭身上卻時別有一番魅力。
仿佛高長恭的存在,本身就是為了證明風骨二字是真的存于世的。
阿史那氏也終于明白,為何北齊的這位青年將領在戰場上要以青面獠牙面具遮面。
過于美貌,過于精致,也過于讓人艷羨。
高家人的樣貌還真是得天獨厚啊。
阿史那氏敏銳的察覺到,在對待高緯和高湛時,高長恭的態度是不同的。
對高湛,高長恭是對皇權的誠服。
對高緯,高長恭是發自內心的忠誠。
那份忠誠,只為高緯。
年幼的新君繼位,朝堂之上非但沒有權臣弄權,殺伐果斷,且還有才俊信服。
北齊,遠比外界所以為的要強大。
阿史那氏在心中下了論斷,看來她選擇北齊真真是一個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無需行禮。」
「緯兒所行之事,你可提前知曉?」
高湛連連放下畫筆,墨漬浸染後,那幅被阿史那氏盛贊的畫越發慘不忍睹。
阿史那氏面色如常,如同一個透明人默默的離開了殿內。
心中已有猜測和定論,若再留在殿中,反而惹人煩。
「知曉。」
「也不知曉。」
高長恭老老實實道。
「陛下只與臣說了一句話,攘外必先安內。」
「至于如何安,臣並不清楚。」
攘外必先安內……
只這一句,高湛便得到了答案。
他的兒子,那個尚且年幼的新君真真起了問鼎江山一統天下的心。
「你覺得勝算有幾成?」
高湛心里捏著一把汗。
「陛下在何處,臣便在何處。」
「對了,太上皇,陛下曾說他想整頓吏治,發展民生,鞏固國防,開源節流。」
高長恭狀似無意道。
開源節流四個字,成功讓高湛的關注點跑偏了。
「開源可以,節流就不必了吧。」
高湛看了眼自己富麗堂皇的太武殿,頗有些心虛。
一旦節流,他的幸福生活將大打折扣。
「你是緯兒最信重之人,多勸勸。」
「對了,這是方才跪在寡人殿外官員的名單。」
「該殺,便殺,寡人絕不會置喙。」
高湛扔給高長恭一塊絹帕,隨意道。
「當然,只要緯兒開口,寡人代勞也可以。」
殺人,他可實在是太喜歡了。
「走吧。」
高長恭才是真正的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次次被傳召,次次只有幾句話。
高長恭很是納悶,明明其中的關鍵,太上皇自己便能看透,可偏偏還非要從他口中再听一次。
這是什麼癖好?
「等等。」
就在高長恭的身影即將踏出門檻時,高湛冷不丁的再一次開口了。
「你當真看不上寡人的兒子?」
高湛︰……
Σ(??lll)
這是能問的問題嗎?
高長恭落荒而逃,高湛笑的肆意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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