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太瞥了小兒子一眼，拿出發好的面團，想了下，道︰「對，前晚是你大哥，昨晚是你二哥，今晚就是你了，好好折騰，爭取給爹娘早點生下乖孫，要是能像隔壁的小石頭那樣就好了。」
男人嘿嘿一笑，「誒，娘，你放心，我們肯定給娘生一個人大胖孫子。你兒媳婦可是城里人，肯定能生一個像小石頭一樣的城里孩子的。」
「嗯，那就好。」剛說完，就听到里頭傳來女人的哭泣聲，還有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該不會是二哥在打媳婦吧。」
邱老太听著那越發淒厲的哭聲，原本面對小石頭時那慈祥的面容換上了冷漠，聲音沒有多少溫度，甚至帶著一絲狠厲，「你別管，不听話，就該讓你二哥好好教訓一下。村子里的小媳婦就是這麼走過來的，訓著訓著就听話了。今晚你帶著狗鏈去，她要是不听話……」
後面的話，邱老太沒有說，但從小在村子里長大到三十來歲的小兒子早就明白了。
他連忙應下，「誒，娘，兒子知道了。」
邱老太滿意了。
對付這些城里來的「兒媳婦」，他們村里人早就整理出了一套方法，保證將她訓得乖乖的，好好待在家里，給他們家生兒育女，傳宗接代，不然……
邱老太想到那些不听話的「兒媳婦」的下場，冷冷哼了一聲。
要是不听話，就等死吧。
邱老太的對話，小石頭並沒有听話，他懷里抱著繪畫本，邁著小短腿走進了家里。
靠山村沒有通電，這里也沒辦法通電，一直以來家家戶戶用的不是蠟燭就是煤油燈。
此時又是傍晚，屋子里昏暗一片。
小石頭想到什麼，忙模索著往一個地方去，墊著小腳丫，模索出一盞煤油燈。
火柴劃開，煤油燈亮了，瞬間照亮小家伙的一張小臉。
望著亮亮的煤油燈，小石頭笑了。
他兩只小胖手捧著煤油燈，邁著小短腿，小心翼翼往屋子里面走去。
煤油燈照出的光不大，但足以讓人看清狹窄屋子里的東西。
只見屋子里有一條長長的炕，那是這個地方的特色，冬天的時候這里很冷，睡覺時需要燒炕取暖。
此時，這個炕上就蜷縮著一個身影。
她渾身貓在一條棉被里，讓人看不清她此時的模樣。
小石頭捧著煤油燈，愣愣看了好一會，抿了抿小唇瓣，想說什麼，但到底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他踮起腳尖，將煤油燈放在炕邊的一個桌子上。
小石頭知道，媽媽是害怕黑暗的。
所以懂事後，晚上小石頭都會給媽媽點一盞煤油燈。
放好煤油燈，小石頭站在原地，好幾次邁步上前，又想起什麼，縮了回來，最後他坐在了坑下，雙手抱著小膝蓋，那里似乎是最靠近媽媽的地方。
煤油燈映出他那張白女敕的小臉，微微扭頭，望著床上的人，大大的眼楮里帶著渴望與期盼。
但炕上的人一直一動都沒有動。
「小石頭，小石頭，過來拿東西吃 。」外頭，是邱老太的喊話聲。
小石頭騰地一下站起，倒騰著小短腿，跑了出去。
「給，小石頭，這是給你和你娘的蔥油餅。」邱老太拿出三個蔥油餅。
「兩個你自己吃，一個給你娘。」邱老太遞了過去，囑咐道。
對于邱老太來說，靠山村的女圭女圭才需要好好吃東西，尤其是小石頭這麼漂亮又胖乎乎的小娃，但小石頭那個城里來的娘，就不需要了，不會餓死就行了。
「邱女乃女乃，謝謝。」小石頭將蔥油餅接過來。
邱老太的手藝不錯，尤其是一手餅食手藝，這三個蔥油餅，被她烤得酥酥脆脆的，香味撲鼻，聞著就讓人很有食欲。
雖然邱女乃女乃說的不少話，小石頭都不太喜歡，但不妨礙他說謝謝，這是娘教他的，小孩子要有禮貌。
蔥油餅的味道實在是太霸道了，因為剛烤出來，捧在手里還熱乎乎的。
小石頭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他很想吃，但還是忍了下去。
捧著蔥油餅，就顛顛往屋子里走去，腳步帶著急切與欣喜。
很快，他就來到了炕邊。
炕上那個貓在被窩里的身影，還保持著他剛剛離開時的動作，仿佛一點也沒有挪動。
「媽媽，蔥油餅，好吃的蔥油餅，起來吃呀。」小石頭終于鼓起勇氣，騰出一只小胖手，拉了拉被子，大大的眼楮里滿是期待。
「媽媽，吃，餅香香的。」小家伙的聲音女乃聲女乃氣，也軟乎乎的。
三個蔥油餅，分開裝了，小石頭將裝著兩個餅的那一份往前遞了遞，繼續道︰「媽媽，起來吃。」
就在這時，炕上的人終于動了。
她似乎被小石頭吵煩人了般，瞬間掀開了被子，坐了起來。
她甚至伸出手，狠狠一揮，小石頭手上拿著的蔥油餅就被甩到了地上，而小石頭也重心不穩，吧唧一下，也摔倒，坐在了地上。
「別踫我。」炕上的人開口，是女人的聲音，冷硬又冷漠。
煤油燈映照出炕上人的模樣。
這是一個女人，一個看上去二十來歲的女人。
她的頭發很長，卻披頭散發，很是凌亂，頭發下，一張臉很是清瘦。
不，不應該用清瘦來形容，女人的五官無疑是好看的，但她的臉上卻沒有多少肉，雙頰更是凹陷下去，唇瓣蒼白，臉上也沒有多少血色，憔悴又庫枯槁，只一雙和小石頭幾乎一模一樣的眼楮睜得大大的。
冷不丁一看，就像是一個瘋婆子。
因為被子被掀開，也露出了她的身體。
同樣穿著棉衣棉褲，但也不知道是衣服太過寬大，還是她本身就很瘦的原因，反正衣服穿在她身上，空蕩蕩的，就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般，很是不倫不類。
女人就這麼坐在炕上，直直看向地上的小石頭，煤油燈下，一雙眼楮幽幽。
小石頭摔倒的那一瞬，蒙了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小家伙小手撐著地，站了起來，第一反應就是去看炕上的媽媽，道︰「不疼的，不疼的，小石頭不疼的，小石頭自己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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