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察覺到身旁的人兒氣息悲傷起來,鬼煞不由得仰頭看去。
他不是惹她生氣了嗎?為什麼小月現在的氣息不是怒氣沖沖,反倒是讓他說不出的哀傷。
「嗯?」冷彌淺一愣,對上「李墨」瞅來擔心的眼,短暫的怔忡後這才想到因為陰靈的關系,她的情緒會影響周圍的人,頓時心下一驚趕忙收斂,手上為「李墨」擦拭額頭的力度也重了一些,一個爆栗便敲了去,「還不是被你氣的!」
鬼煞哎喲一聲,趕忙用手捂住額頭,「我不是說過了嘛,我剛那是月復痛去小解了,哪兒有人小解還讓人陪的。」
「那你也得讓他靠近一些啊,萬一你要是」
「小淺,」鬼煞突然仰頭看去,眼里突然認真了起來。
「嗯?」驀地被「李墨」打斷話,對上「李墨」認真看來的眸子,冷彌淺面色不由得一愣。
「我是不是快死了?」
玉石般清淺的聲音柔和輕揚,馬車里,夜明珠制成的燭燈晦暗不明。
冷彌淺面色一滯,眸里頓時陰沉了下去,「你胡說什麼?!」
「那小淺干嘛讓我身邊一定得有人陪著?若不是怕我隨時死了,為何會這麼緊張我?」鬼煞問出了這幾天心里的疑惑。
他知道小月五感敏銳,能察覺身後有異動,能視暗中之物,能听隱晦之音,能嗅異味之物,但卻從不知小月懂歧黃之術。
這丫頭懂治理外傷,他是知道的。
但像心疾之癥這種極深的內傷,她又怎麼會知道?
但縱觀這幾RI下來,他發現小月不僅知道他身患的心疾之癥,甚至還知道他如今身體破敗的程度。
所謂的千叮萬囑讓他身邊一定要有人,不就是擔心他心疾之癥突發無人察覺嗎?!
「不準胡說八道!」冷彌淺不禁有些詞窮。她就表現的那麼明顯?
「我沒有胡說。」鬼煞認真了神情,就在坐在軟榻上的身子也伸直了。
頓了頓,鬼煞眸光澈亮,「小淺,你認真告訴我,我」
鬼煞沉默一瞬,眸光微閃,「我是不是快死了?」
話音落下,冷彌淺這幾天一直緊繃的心弦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撥動了一般,一向堅強的性子頓時就柔成了一汪水,澈亮的眸間瞬時就通紅了起來。
冷彌淺猛的別過眼,靜了好一會兒才悶悶的出聲,「別亂想。」
低頭眨去眸間的水霧,冷彌淺此時的心情酸的發澀。
這些天,她陪伴著一個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徹底離她而去的親人,听著那像破風箱似的呼吸,還有沉重夾著雜音的心跳聲,天知道她要裝作一副茫然不知,還要裝作一副事事開心的模樣有多困難?!
她不是演員,卻不得不接下這出討厭的戲。
沒人問也就罷了,但突然被人這麼一問,還問的這麼認真,她就像是一個受了很長時間委屈的小孩,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心疼了。
「小淺」鬼煞伸出手覆在冷彌淺的手背上,嘴角酸澀的笑了笑,「我不怕死,真的。」
「我只是」鬼煞眼里有些失落,「只是舍不得你」
這副身體有多破敗,他再清楚不過。
就在昨夜,他很清楚的感受到那抹他無法吞噬的元神徹底消失了。
他知道,那是真正的李墨死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對這具身體的奪舍失敗了。
沒有吞噬原主人的元神,他對這具身體的操控便不能百分百控制,現在的他雖然是這具身體的新主人,但因為沒有融合原主人的元神,他能呆在這具身體里的時間也不會太久。
更何況,還是這樣一具隨時都會邁進鬼門關的殘軀。
等到他不能與這副身體相容的時候,他會再次消失,直到尋到下一具被煞氣侵染到一定程度的目標,才會再次蘇醒。
那個過程,他不知道會有多久。
可能很快,三五日
也可能會很慢,一兩年
他不是不能等,在過去那段漫長的黑暗中,他最不缺的便是耐性。
但如今的他,心里已有了歸屬,他真的很怕再次尋到小月的時候,小月已經不是他的小月了。
鬼煞沉悶真心的話一出,冷彌淺原本還微紅的眸頓時涌出溫熱,豆大的淚滴就像是商量好似的一顆接著一顆掉落在半空中,最後在兩人的手背上漾開了淚花。
「小淺」感受著身旁人兒無聲的哀傷,鬼煞眼里不忍,「別這樣。」
「對不起。」冷彌淺紅著眼,緊抿著唇角,努力的克制著崩潰的情緒,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我我幫不了你。」
她不是沒想過帶李墨回21世紀用最先進的醫術治療,但當初她、天陰和爺爺一同來這異界失散,爺爺連同那塊神玉下落不明,她如何能帶李墨回她的世界?
更何況,按照李墨現在的情況,先不說能否受得住時光奔波中對身體產生的負累,就算受得住,21世紀的醫學科技恐怕也只能是將李墨的生命延長一些,並不能徹底根治。
「對不起」冷彌淺低著頭感覺自己眼里熱成一團,視線模糊成一片,想要抬眼看向李墨,卻又覺得此時的自己狼狽不堪,更怕自己一旦對視上李墨的眼,情緒會更加崩潰得不到控制。
她著實是憋的太久了,那種眼看著自己視如親人的人一步一步的走向鬼門關,自己除了無能為力外還要每天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那樣的傷痛
比被刀子割在身上都還令人難受。
「你沒有什麼對不起的。」鬼煞清秀的眉眼處微不可見的蹙了蹙,「你能陪在我身邊,我已經很高興了。」
輕輕擦去冷彌淺臉上的淚痕,鬼煞輕柔的捧著冷彌淺的臉,強迫冷彌淺看向自己,「小淺,你能陪我到最後嗎?」
冷彌淺一怔,通紅的眼里眨去濃濃的水霧,對上身前人兒期待的眸眼,趕忙點點頭,揚著重重的鼻音「嗯」了一聲,「當然,我當然會陪你。」
她自然是要陪他的,事到如今,她能為他做的,也就是陪在他身邊這件小事了。
「那我們去找月皇吧。」
嗯?冷彌淺睜大了通紅的眼。
「我們去找月皇吧。」鬼煞又重復了一次。
定定看著身前梨花帶雨的冷彌淺,鬼煞眼里滑過心疼,「我想在走之前,親手將你交給他。以小淺你娘家人的身份。」
冷彌淺眸間詫異,頓時再次淚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