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轉職後，琉娥對李澳茲進行了一系列的檢查，確定他已經完成了伽馬階的晉升，身體狀況穩定。
但這是有代價的。
噠。
李澳茲的身上被打上了特制的鐐銬，身上的武器和通訊設備也被拿走，隨後他被安排進了一處透明的玻璃房中，二十四小時不斷地監控他的行為。
他被注入了基因密碼，暫時被禁止使用奧能。
這里的所有東西都是固定的，沒有尖銳的稜角，防止他自殺，每隔一小時，琉娥就會用引力波傳遞信息，囑咐他配合實驗——實際上為了監控李澳茲的行為。
對于序列奧能，琉娥心底很是重視，她本人就是引力奧能的持有者，相當了解引力的危害。
尤其李澳茲還持有兩個序列級，危害的程度比起普通人高得多。
好在琉娥不是不講理的人，這種保護性關押，她承諾會在一段時間後，根據李澳茲的情況來決定是否解除。
這種情況讓李澳茲想起來冥跡人道，也不知道為什麼，主宰系道途充滿了這種‘誤入實驗室，結果被抓起來當實驗體研究’類似的劇情。
好在這一次，他不需要跟冥跡人道時期那般，又是表演又是自殘的。生命公社在層淵中，也屬于難得比較有良心和公德的組織。
琉娥的年紀已經不小了，精力和操作有些跟不上，光是她自己的研究就有些力不從心，現在還多了個李澳茲要對待，多少有些力不從心。
也正因如此，李澳茲注意到，琉娥主動開始聯系起自己的學生部下。
「卡弗特，我這里有個項目……」
琉娥的話語自帶回響效果，同為引力波共鳴的李澳茲，很清楚地听到了他們之間的溝通。
「抱歉，導師，我已經成家立業了，公社的事情我不想參與了。」
「可是，這次不一樣，我也已經退社了——」
不同于面對李澳茲時候的蠻橫和果斷，琉娥在她的學生面前顯得可憐巴巴，像是個沒了拐杖和老花鏡的普通老人一樣。
「對不起，這不是退社的問題。」通訊那一段遺憾地說道︰「我們蒙受了巨大的損失，社長也因此引咎辭職，現在我已經不想跟公社扯上任何聯系了。」
「別這樣——」
琉娥話音未落，那邊的通訊已經掛斷了。
李澳茲站在玻璃房中，好奇地問道︰
「你跟學生們關系不好？」
「跟你沒關系。」琉娥沒好氣地嗆了一句，隨後繼續撥打了另一個通訊。
「喂……」
通訊一接通，琉娥的幾乎是瞬間變了口吻，親切地喊道︰
「愛倫，是我！琉娥，如果你有空就來我這里，我需要。」
「琉娥老師？！」
然而電話另一端，卻滿是厭惡和嫌棄︰
「您還在繼續公社的研究嗎？求您了，放棄吧，您難道還想讓悲劇重演嗎？」
「這次真的不是，至少這次不是了。相信我，‘禍神’只是個意外，我們的方向沒有錯——」
她微微垂下頭，隨後繼續撥打。
「西姆，我出錢，過來幫幫忙。」
「你搞出來了‘禍神’的事情，還想跟我們套近乎嗎？我才不會跟你這種草菅人命的科學瘋子有一點聯系。」
「不是那樣的，西姆！」
琉娥急著跺腳，但旋即就站在了原地，失神地呆呆佇立。
李澳茲趁機問道︰「禍神是什麼？有兩人都提到過這東西。」
「一場誤會。」琉娥喃喃說道︰「我本不該如此的。這都是誤會……社長都理解我。」
說罷，她才轉頭，用沒有腦袋的虛無漣漪狠狠瞪了一眼李澳茲︰
「跟你有什麼關系？」
「我只是覺得，你跟學生的關系不太好。」李澳茲打了個哈哈︰「其實我也不太擅長跟人打交道。我的朋友也很少，尤其是女性，基本上都死了。」
「你覺得這很可笑嗎？想用這種方式博得我的同情？」
「沒有。」李澳茲坐在地上，淡淡一笑︰「我只是想說，有人關心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你跟學生們關系處的這麼差，又一個勁兒說這是誤會——你就不想彌補這一點遺憾嗎？」
你開始了一項‘說服’，由于好感度不足，將開展一次[魅力]檢定。
「用不著你關心。」
琉娥冷冷說道︰
「我再怎麼樣，也比你強。」
[魅力]判定失敗
琉娥轉過頭，又繼續撥打通訊︰
「羅命，你答應我的，現在就過來。」
「沒問題，琉娥先生，這是我欠您的人情……」
琉娥和學生關系不好，來的人多是一些欠了人情，不太情願的人。
這是個有利條件，李澳茲悄悄記在心里。
趁著每次交流的機會，李澳茲都趁機跟琉娥交流起來︰
「我什麼時候才能獲得自由？」
「也許今天，也許明天，這得看你的權限有沒有失控的征兆。」
琉娥一邊操作儀器，一邊懶散回答道。
「持有序列級奧能的人應該很多吧？為什麼你不去管他們？」
「我打不過，不然早去了。」
「那你這麼做，是因為‘禍神’嗎？」
「沒事兒少打听這種話題。」
「嗯，看起來禍神是個有趣的東西啊。」
李澳茲毫不在意，他晃了晃脖子，直接激活了艾萊依靈族的天賦超感思維。
你消耗了一格專注值，對于所處問題，進行一次[智力]檢定。
檢定通過。
李澳茲的腦海中泛起大量的信息，那是琉娥和學生們對話的內容，近乎是直覺一般，他立刻挑選出來了其中具有關聯的地方。
「讓我猜猜……禍神是公社的項目，但是因為某些原因，操作失誤，導致了嚴重的事故。其中你的學生們備受打擊，不少人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並且把責任歸咎于你的緣故。」
李澳茲話音剛落，琉娥瞬間撕開空間漣漪，出現在了門外，縱然沒有頭顱，李澳茲依舊能察覺到她那試圖殺人的視線。
但李澳茲絲毫不畏懼，繼續說道︰
「也正是那件事故，導致了公社解散，對嗎？」
琉娥死死盯著他。
兩個沒有腦袋的人，反而在這一刻目光聚焦，跨越時空激烈踫撞，寸步不讓。
足足半分鐘，琉娥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什麼都沒做錯。」
琉娥冷冷說道︰
「我對得起公社，對得起犧牲者，對得起這個宇宙。」
「你沒錯？那你為什麼在掩飾呢？不去跟自己的學生講明白，而是在這兒跟我一個認識不到四個小時的外人唧唧歪歪——我都搞不明白，要麼你是受虐狂，要麼是自己心虛了。」
李澳茲精準地數落了一通，狠狠地戳在琉娥的痛點之上︰
「還是說，你根本不敢面對那些質疑你的學生？因為你知道自己對不起他們，你不敢開口，他們根本不願意相信你，啊，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因為某些惡劣的行徑，導致在人家那里，已經沒有可信度了吧——」
「夠了！」
琉娥孽起拳頭，手背亮起回響之刃，但很快，作為科學家的素養又讓她恢復了平靜。
她轉過身，雙手叉腰，嘆息了一聲，隨後又是久久的無言。
「那不是我的錯。」
琉娥虛空坐了下來，整個地下室都被她的引力所捕獲，進入了失重的狀態，到處亂飄。
她徐徐吐著字，解釋起自己的緣由︰
「你也知道，生命公社的目的，是為了全星淵的人民能夠長生，擺月兌道途的依賴，擺月兌對神的渴望，對吧？」
「呃，其實我覺得現在這樣沒什麼不好的……」李澳茲吐槽道︰「道途的出現讓所有人都可以有機會去登神，靠著自己的努力去取得近乎永生的姿態，這不挺好的嗎？」
「是嗎？」琉娥冷笑︰「可是道途在誰手里呢？」
李澳茲下意識說道︰「敘事級文明啊。」
「十三個敘事級文明，掌握了上下六層星淵，六個派系，幾萬億億人民的上升渠道，最後只能出來幾千個，幾百個神靈——你覺得這公平嗎？」
李澳茲一怔︰「這好像沒什麼大問題吧。能到那個位置的，本就是一些精英了。」
「可我覺得，有公平的辦法。」
琉娥玩味地說道︰
「道途對每個人都平等，但是世家貴族、財閥子弟、學術大拿、高管將帥、神血後裔——這些人，比普通人更加平等。」
「這些人本就是精英之後，有這點資源是理所當然的。」
「誰是精英？什麼是精英？」琉娥冷聲道︰「他們的祖輩是精英，跟他們自己有什麼關系？」
「修行總是靠自己的吧。」
「你有一個敘事級文明執政官的爹，我有一個原始未開化星球的農奴老媽，你跟我說，我們兩個人在道途上是一樣平等的？」
琉娥雙手十指交錯，譏諷地說道︰
「傻孩子，你得明白，這宇宙從來就不公平。人存在就是有階級和三六九等的。沒有階級的地方——叫社會。」
「等等等等！」
李澳茲抬起手，梳理了一下︰
「也就是說，你既不願意加入社會，成為一個沒有自我的公民？」
「難道你想去？去給一個吃文明的怪物當它身上的一顆細胞？」
「然後，你又想和敘事級文明的富家子弟精英階層，去競爭道途的終點？」
李澳茲謹慎地問道。
「這才是活著。」
「是啊，這就是活著。」李澳茲一攤手︰「你又想要享受跟社會一樣沒有階級的競爭，還想在敘事級文明這里登神永恆——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是啊。」琉娥平靜地回答︰「當然有。」
「——你做夢吧。」
「我沒有開玩笑。」
琉娥輕松地說道︰
「曾經，有這麼一個人，或者說，曾經有一位神靈，告訴了我們這一可能性。一個能夠讓人保持自我獨立意識的前提下，還能享受永恆的生命的辦法……」
「別告訴我是加入社會。」
「嘿，小鬼，你現在也知道，奧能是造物主的權限，對吧？」
琉娥伸出手，在空中寫下來各個名詞和關系︰
「造物主是永恆的，我們都知道這一點。那些外來的破滅者，在它們到來之前，六位派系的主神——也就是六個星淵外宇宙的造物主，祂們就已經活了無數的歲月。如果不是破滅者的殺戮，祂們絕不會死去。」
「也就是說，成為造物主，本身就是一件和永生掛鉤的事情。」
李澳茲保持著沉默。
「現在，我們又知道，序列奧能是造物主的權限，是宇宙的基礎法則，尤其是最前的十大序列——可以說，是它們組成了整個宇宙。」
「如果我們將十大序列奧能收集起來，組合成一個原始的至尊奧能……啊哈，這就是造物主的權限！就可以避開道途，避開敘事級文明壟斷的道途，避開和官僚的競爭。」
她的語氣逐漸狂熱，越發振奮瘋狂︰
「你可別忘了，奧能本身就是可以隨意‘租借’給他人使用的。」
「倘若我們把那個最終的至尊奧能合成出來，並它裝在一個絕對良善、絕對忠于底層人民和星淵大眾的身軀上——」
琉娥呵呵一笑︰
「啊，現在敘事級文明也不算什麼了。」
「宇宙的秩序會被重新書寫，社會、敘事——這一切都會重新改變，人人平等的最終美好幻想，終將會被實現。」
「我知道你會質疑——但別忘了，奧能是沒有使用門檻的。」
「只要有一個人享受這份奧能，並且他的良知是足夠的，就能分享給所有人。」
「到了那時候，神靈割據、敘事級爭霸的格局會被改寫。普通人可以公正地和那些官僚貴冑之後，公平比賽和競爭——其實到了那一步，你說競爭還有必要嗎？」
琉娥玩味地說道︰
「公社就是懷揣著這樣的理想而奮斗的。我們的理想比宇宙最崇高的事業還要崇高，因為我們的理想是基于最普羅大眾凡人的渴望而誕生的。」
「你就沒有想過，這樣強大的奧能，也會瞬間毀滅掉整個宇宙嗎？」
李澳茲忍不住問道︰
「你都知道那是造物主的權柄了，危害度恐怕比我這個序列級還高一萬倍吧！」
「我知道，但是有人替我們印證了，那份至尊奧能的權限，反而並不危險。」
「誰？」
「主宰系的主神，主宰宇宙的造物主︰墨菲德里亞——是祂的代行者。」
琉娥平靜地說出祂的名諱︰
「現實之神利奧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