瀏覽完‘禍神’文件後，李澳茲沉默了許久。
這個內容……實在過于震撼了。
震撼到，李澳茲哪怕身處安全私密的環境中，也完全不敢提起來其中的一句話。
他在自己房間里走了幾圈，忍不住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對于普通人來說，敘事級文明和社會，兩者之間，到底誰顯得更殘忍一些？」
如果文件的內容句句屬實，那按照‘禍神事件’的記錄來看，敘事級文明和社會完全就是一路貨色。
但李澳茲很快就搖搖頭。
這個問題沒有意義。
就算答案是敘事級比社會邪惡又怎麼樣？
難道你還想背叛星淵嗎？
「把文明擬人化，認為非黑即白，是對群體的偏見，也高估了個體的優越。」
李澳茲把里面的文件仔細閱讀一遍後，選擇直接銷毀掉，不留任何痕跡。
這種不利于星淵文明的東西，過上幾百萬年後再解禁比較好，現在發出來，太影響人們對抗社會的決心了。
「智力太高了就是會有這種影響，讓那些太聰明的人看到這些，說不定馬上就轉投社會了。」
當前星淵的主要敵人是社會，至于敘事級文明，他們現在就是對抗社會的主力。
從兩者中挑一個，問怎麼選？
答案是，大多數人沒得選。能有選擇的人，往往都是文明中的精英分子。
生命公社不懂這個道理。
他們只看到了敘事級和社會一樣‘壞’，卻忽視了目前的脆弱秩序也是敘事級在努力維護的結果。
人要是卑微，當二五仔的權利都沒有。
所以，生命公社解散了。
琉娥先生願意把密碼交給李澳茲，大概也是兩人交手後，看開了這一點。
「實力，勢力，道途。」
李澳茲深吸一口氣。
雖然實力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只有實力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如果有機會，我還是得自立門戶。」
李澳茲打定主意，便不再去想這個問題，明天早上有開學典禮，還要進行第一學年的選課。
他去泡了個澡，順便加個餐，讓自己忘掉這些不愉快的信息，早早休息睡覺。
………………
天蒙蒙亮，大霧漸起，籠罩校園。
魔法應用學院的城堡在這種氛圍中屹立，俊秀古樸的裝飾，讓她如同一位淑雅的婢女，亭亭而待，歡迎著每一位前來求學的學子。
李澳茲早早就起床用了早餐，來到城堡門口與霍布斯、路西特會合，之前造成的破壞已經得到修繕。
過往的同學，口中還在談論關于龍泰坦帝亞蘭的事跡，在他們口中，‘黃金公主’儼然成為了本屆新生中最耀眼的明珠。
「真羨慕啊，有著優秀的血脈，一出生就站在了終點上。」路西特听到旁人的交談內容，發自內心地感嘆道。
「血統決定下限，道途才是未來。」李澳茲不以為然。
他確實有資格說這話。
什麼血統到了他手上，都能被殖裝化的身軀，改得親媽都不認識。
「也對啊，道途面前人人平等，哪怕你爹媽是王室貴冑，也不能代替你修行攀登道途。」路西特思維比較單純，很快又鼓足了干勁。
「嗯，道途面前的確人人平等，但敘事級文明的人比其他人更加平等。」
霍布斯昨天似乎是沒有睡好，正在發起床氣，他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喝著紅棗牛女乃，似乎是想補補氣血。
「實際上，這已經夠平等了。」
李澳茲心說︰得虧你們沒看見蔚藍星，人均阿爾法階都做不到地方。
在星際文明看來，那簡直沒法活。
只能說，幸福這東西是比出來的。
來到禮拜堂，三人找地方落座，開始聆听開學典禮。
作為唯物主義著稱的魔法文明，禮拜堂的設計相當工業化，大量采用銀白和藍色的輻條，讓人如同置身于航天飛船之中。沒過多久，一個穿著藍色風衣的典雅塔族女子走上演講台。
「歡迎來到白燭星際大學。」
女子帶著粉鑽的耳墜，散發著成熟女子的氣息，面容也很和善，但一開口台下的喧鬧隨之寧靜下來︰
「我叫納斯提莎‧但泰因，魔法應用學院院長，也是本校的工坊聯合會的負責人。鄙人不善言辭，只簡單說幾點。」
「首先，你們不必對我懷有敬意，在這所學校中，學生有著高度的自主權。你們應該尊敬的是教師團隊和工坊主，他們為你們傳道授業解惑，指引人生；其次是我們的後勤職工人員，他們最直接地為你們提供便利服務，讓你們可以拋出雜念，專心學習……」
「其次，無論你們來自哪一個民族，哪一顆星球，使用哪一門語言，來到這里，就證明一點︰你們是所在群體中的精英分子。作為從人群中遴選出的人才，你們要時刻銘記自己所擔負的責任。把從這里學到的東西，帶回去，回報那些支持你們的人民們。」
「再次，我希望你們要尊重彼此，成為一名尊重理性、崇尚魔法、傳播唯物主義信仰的杰出法師。但這意味著，你們要在大學生涯承受比普通大學生更加沉重的負擔，以及面臨更加激烈的競爭。」
「在這所學校中，除了保障你們基本的生活，其他的一切︰進階課程、煉金設備、量子魔腦、生物實驗室、探索半位面乃至日常交易，這些都要靠學分來獲取。我們的教職工團隊會每周定期發布任務，你們只要在規定期間內完成，就可以獲得學分。」
這位女院長說話很直，絲毫沒有她的面容那般和藹可親，她目光掃視全場，即便是出身貴族的學生看到她也不敢與之對視。
接著，她便繼續說道︰
「除此以外，本校不禁止私斗，但我們堅決抵制謀殺。只要不是致死、危害公共安全、影響教學秩序之類惡劣案件，白燭星不會對你進行追究。對于輕微的犯罪案件，我們也不會予以開除，但這會影響你的學業生涯，如果不想每年交著學費打白工到退休，那麼就老老實實遵守法律法規吧。」
「工坊制度是水晶之塔文明最偉大的制度，而白燭星際大學的工坊，在特里維拉的十三所名校中，是唯一一所對出身和種族沒有限制，只要你努力積攢學分，你可以投身任何一處工坊。不論你以前有什麼樣的劣跡和缺陷，只要加入工坊，一切就可以從頭再來。」
此話一出，不少學生一片嘩然，但依舊保持著沉默。
‘就是這樣……’霍布斯給三人的群聊里發了條消息︰‘這所學校，是特里維拉十三名校中，最為獨特的地方。狄娜在這里根本沒有用，學分才是真正的貨幣，大家要小心點，不要因為這是一所星際大學，就覺得死亡率和傷殘率會低了……’
路西特一臉平靜，對于本就民風彪悍的希露斯鯰人來說，上學路上打個架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能拿錢換學分嗎？」李澳茲問道。
「錢？別說狄娜了，銨金都不好使。」
李澳茲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奇怪起來。
作為星界回響者，他是不能學習超凡知識的，因此只打算學幾個魔法技能，混混日子，把學歷拿到手，然後潤敘事級文明。
加上範倫科夫事件後，他的待遇優惠都被取消了，教育部那邊還在努力抹消他的榮譽，保護隱私。
這麼一搞，學校內不接受狄娜換學分，他發現自己好像一下子連最後的優勢‘有錢’，都沒有了。
「在最後，我要提醒大家︰本校最老的一位畢業生，湊夠學分畢業的時候，是127歲。他是科拉爾聯邦的總統之子。」
院長和藹地笑了笑︰
「我的講話就是如此了。希望大家學業順利。」
呱唧呱唧的掌聲響起，學生們之間卻一下子樹立起了對立的陣營。
從現在開始，家世、財富、身份都將被淡化。
幾乎是一瞬間，所有學生都開始低頭翻看起來自己的新生手冊。
「任何學生都是競爭對手，對于新生來說，如果在二年級到來之前，不調到一個優秀的工坊，那畢業就遙遙無期了。」
路西特嚴肅地說道︰
「我們必須得努力賺學分才行，一年級升學的最低標準是5，000點學分，而一門通識課修滿，只提供50點。就算把20門通識課都學完，那也才只有1，000學分。」
「慢著，選修課總共64門，按照每門課8小時的學時算，總共21天，但問題是選修課只給30點學分，這樣全部修滿，也只有不到三千的學分啊。」
霍布斯咬著筆頭，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那我們剩下的2，000學分，只能用社團活動、校園任務來完成？這要多長時間？如果只是剛剛過5，000學分，那我們只能挑最差的工坊了。」
「不，比那更慘。」
李澳茲看了一眼學生手冊︰
「白燭星際大學只有六所工坊，每一座工坊只收100人。而本屆新生人數足有1200人，分數不夠高的話，恐怕只能跟著下一屆新生繼續競爭。」
學分就是一切。
「也就是說，連上一屆的學長都是競爭對手不成？」霍布斯扯了扯嘴角。
「完蛋。」路西特愁眉苦臉︰「早知道我換個志願去考土木工程系了。」
李澳茲望著前方，視網膜上投影出新的信息︰
——————————
你觸發了生涯任務——《學業有成》
類型︰生涯/進修
期限︰一個自然年
任務難度︰Abandon
（注釋︰‘Abandon’放棄吧！這類任務雖然沒有什麼生命威脅，但是對于某些人來說，簡直比殺了他還要痛苦。比起常規的A級任務更容易，但難度更大。）
簡介︰
「歡迎來到高校，雖然你面臨的是超高校級的絕望。」
你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但此刻要面對比一群各懷鬼胎，野心勃勃的活人同學，這難度可不能同日而語。
你是握著刀劍砍人如砍瓜切菜的，但現在你必須握筆考試學習，偏偏還不能把同學弄死了，這讓你無比憋屈。
你是動腦子就會死的莽夫浪客，如今要比任何人都要努力研究規則和考試，才能不被淘汰掉。
曾經你為了自己的生命和力量，犧牲掉了頭顱這個弱點。
現在，你要如何學習新東西呢？
結算條件︰
A.《及格萬歲》——順利完成一年級學業，不得有掛科項目，隨後任務將更新；
獎勵︰專長‧初級吟唱精通
B.《學術鑽研》——對于魔法和真理的探索，人們從未停止過，在一年級結束前，至少掌握三種法術。
獎勵︰技能‧《世界觀︰唯物主義》
——————————
李澳茲低下殖裝頭部，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說不定，可要在最不可能翻車的項目上，翻車了。
現在，他必須得好好思考一下，自己怎麼樣才能畢業這個問題了。
月初了，給票，我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