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國來使夏慎言見過四君子!」少年躬身道。
「四君子?來使怕是認錯人了,我是使節池沌。」池沌拒絕承認身份,「倒是來使好手段,居然又把婚期推前了。來使姓夏,荒國丞相夏江是你誰?」
「正是家父。」少年答道。
「行,我是劍塔四君子廖淳。」
沒想到這個少年的身世竟如此之高。「果然是繼承了你父親那副高深的城府,若換作是蕭光,來催婚的事定然是會被拒絕的。你是修行者嗎?」池沌問,「今年多大?」
「我不是修行者,今年方到十二歲。」
「雖然不是修行者,但你可以讓修行者為你所用。你很不錯。」池頓斟了兩杯酒,一杯自己喝,一杯遞給夏慎言,「找我何事,說吧。」
夏慎言並沒有喝碗中的酒。
「四君子,我收到消息說有的人散播了您即將出現在大澤的消息。」
池沌喝酒的動作戛止。
「除了你們還能是誰呀?散播就播吧,那又如何?」
「您不知道嗎?劍神過去曾單劍覆滅大澤的暗蛟虯龍、雜魚雜蝦,雖然劍神歸墟後,大澤這片三不管地帶又死灰復燃,但他們骨子里沒有忘記劍神所做的一切,他們恨劍神,恨劍神的一切。作為劍神的弟子。況且修為只有入學級,大澤惡人怎麼可能放棄這些好的洗刷恥辱的機會?」夏慎言道。
「那你說我該如何?」池沌知道夏慎言會留有後手。不然丞相之子可不會輕易來別國出使。
「我這次來怪攜帶了本國國寶——傳送石,您可以直接跟我傳送到荒國。」
「為什麼告訴我這件事,為什麼讓我用傳送這個萬無一失的到達方式?」池沌問。
「因為荒國有治療腐毒的隕龍芝,您只有活著到荒國才能服用。」
「用生的希望來迫使我成為荒國的走狗嗎?你覺得這一套對桂國劍塔的君子會有用嗎?「池沌笑道,「幫我謝謝丞相的好意。」
「非也,家父只是想同四君子交個朋友。」夏慎言解釋道。
「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不知道我需要做點什麼才做丞相的朋友?」池沌想知道夏江拋出隕龍芝這個大餌到底有什麼目的。
「只是想讓您把和親的端木藻公主換成端木荇公主。荒皇那邊有家父自行解決,您要做的只是幫開個頭。」
無緣無故換人定有蹊蹺。池沌心想。
「听聞夏相正處不惑之年,妻子早逝。荒皇只有一位傲慢無禮、無知的太子和兩個公主,一為端木藻,二為端木荇。夏相之心路人皆知啊!夏使即將會有一個大不了自己幾歲的母親。
夏慎言也不反駁此事。
「四君子是否答應?」
「抱歉,桂皇讓我接回的是端木藻,而非端木荇。為了桂國的榮辱,我們使節可以獻出生命。」池沌拒絕了夏慎言。
「可若桂國對不起您呢?」夏慎言爭取道,「您的行蹤是寧陵王透露的。」
「桂國並未對不起我,對不起我的只是桂國里的那些小人。等我回去了,他們自然沒好果子吃。」
「你真的就不怕死,不想活嗎?這是您最後的機會啦!」
很矛盾的一句話,可池沌的答案卻使兩者不再矛盾。
「因為腐毒,所以我不怕死;因為腐毒,所以我不想活。」
「你真的想好了?」
「是的,如果真到那種情況,立即開始傳送帶質子和公主離開,他們來抓我只不過是為搶掠找一個借口罷了,切記。」池沌囑咐道。
「四君子,今日您為我上了深刻一課,我以後也會像四君子這樣熱愛自己的國家。」
船航行了月余,船速也開始緩慢,水色由青變為褐色,預示著他們到達了大澤的邊界。
大澤,處在桂、荒、汐三國交界處。同時也是桂國灕江的支流與荒國的赤水河的匯集之地,流水攜帶的泥沙大量沉降在此處,因此在此形成了一個沼澤。
沼澤中危機重重,稍有不慎,便會葬身,淪為魚蝦的口月復之物。
這里聚集了三國逃犯,刻意屯守將過往商販殺人越貨,無視法度。三國曾集結兵力多次圍剿,雖有成效,但時隔不久便會再次興起。三國也拿不出辦法,只好封鎖此處航行路線,改用旱路。
有一些裝備精良的大船商隊才敢從這里通過,他們都各擁有一張自家投入數不盡物力人力財力才試出的安全通道。
走水路遠比旱路快,所以這些船商比馬商更賺錢,
送親船隊駛入了這魚龍混雜的大澤。船上的兵士無不手握兵器,隨時準備御敵。
池沌立于船頭,左手已經隨時準備拔刀。
夏慎言上前疏導道︰「不必緊張,此刻還不會有水匪襲擊。」
「為何?」
「水匪多是先一艘小船跟著,若派人出去,小船會立刻逃逸。待人一登船,小船又出現在大船後面跟著,如是往復。越深入大澤,船隊後面跟著的小船就越多,等到船隊行到大澤邊界出口不遠,所有的小船會一擁而上。大肆殺戮!」
以逸待勞嗎?先消耗掉隨船士兵的體力和精神,最後用強大的攻勢壓向臨近崩潰的兵士,做到最少消耗的掠殺。
池沌松開了那時刻準備的手,開始調整自己的心態。
這是典型的游擊戰術︰敵進我退、敵休我擾、敵疲我打。池沌慢慢思索著對策。
唯一可以消滅水匪的方法只有包圍。可大澤這麼大,他們又不熟悉地形,人手也不夠。想來這一方法是不成的,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
夜晚吃過飯,夏慎言的近侍忽然將池沌請到他的艙內。
進門,夏慎言坐在桌邊。地上躺在一個被五花大綁的桂國士兵,夏慎言讓其他近侍圍住他,生怕那人尋死。
帶著池沌來的那名近侍在外面把門關上,夏慎言這時看向池沌︰「四君子,此人是水匪同黨,這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信件。」
桌面上攤著一張紙和一條被剖月復的魚。
紙上還有未干的血跡,顯然是剛從魚肚中取出來的。
池沌看了一眼紙上的內容,發現是用密語寫的,看不懂。
「信上說什麼?」池沌問。
夏慎言回答︰「五月初九燒船,擾亂軍心。里應外合,活捉池沌。」
听完,池沌抽出腰間短刀一步步走向地上的細作。
那個人卻也不驚慌,等到池沌拔下他口中的布塞。那人立刻破口大罵︰「操你娘!有本事殺了我啊!你個劍神的狗腿子!老子化為厲鬼也不放過你的!」
「好吵!」池沌不由分說一刀扎進那人大腿上再扭了扭。
夏慎言甚是驚訝,按道理桂園的君子不會這樣做。
「啊!」那人痛喊道。
「噌!」池沌又把刀拔了出來,那人大腿上立刻就有血液噴涌了出來。
「你個狗日的!狗,娘養的!」
「啊!」
……
……
「夏使,能否將這個人交給我?」池沌道。
「有何不可。」
「謝謝夏使!」池沌直接拖著那人的傷腿離開,一直拖到甲板上。
整個過程,那人都在痛罵。
甲板上,池沌取出金瘡藥在那人傷口處撒了撒。血立馬就凝結了,他又把那瓶藥放到那人的衣服里。
那人被池沌帶到船欄邊,「回去跟你們首領說,我廖淳可以束手就縛,只要他不傷害船上的人。讓他快來,否則我就把自己交給另外一個大澤悍匪。」
那人還搞不清楚池沌為什麼捅了他又治療他,最後還要放了他。這時候池沌已經斬斷束縛他的繩索,接著一腳把他踹下船去。
做好這一切,池沌痛快地舒了一口氣。短時間內消息會傳開,水匪會提前發動攻擊。這是池沌想要的。
巨船航行到水流並不流動地方便停了下來,今晚他們要在這里休憩。船工們也抓緊時間對這一個月航行造成的破損進行修補。
池沌沒像往常一樣到船下吃晚飯,只是一個人在甲板上眺望那片星空,俯瞰這片茫茫無際的大澤。
湖的水面上飄著一團微光。等池沌細看,發現那是一艘小漁船上的油燈。
油燈下,一位簑衣老者正持釣而坐,好像身處另一方世界。
這些世代生活在大澤的漁人池沌一路上見了許多。水匪並不會打這些人的主意,因為他們除了漁具和船外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
漁人的生活便是餓了便釣上一條魚,渴了便舀一碗澤水。需要生活用品,他們就會用漁獲交換。
他是不是我要尋找的那個人?池沌內心發問。需要再確定一下。
池沌降下小舟,獨自向那條小漁船劃去。然而奇怪的是,無論他劃多久,漁船的距離與他都是不變的,他依舊停在大船旁邊。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不允許靠近嗎?池沌返回船上。
登上船頭,池沌回想起池道留給他的信息——漁客喜歡听人頌詩論賦。
池沌覽括整個大澤,頓時有感而發,大聲誦起詩來
長憶大澤
盡日憑欄樓上望
三三兩兩釣魚舟
島嶼正清秋
笛聲依約蘆花里
白鳥成行忽驚起
別來閑整釣魚竿
思入水雲寒
一首詩誦畢,漁船離大船拉近了距離,可以看到小船上漁客微微點頭稱贊
還不夠。池沌心想。接著又誦︰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
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
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談中
「那還不快些攜酒前來與我對飲。」池沌一唱完,耳邊就響起一股滿月復滄桑感的聲音。
池沌欣喜,馬上趕往膳房貸帶出兩壇美酒,迫不及待地駕著小舟錢去同漁客相見。
漁客用欣賞的眼光看著這個登船的少年,他可以看到少年羸弱的身軀中暗藏一股浩然的氣息和一道斬斷一切的意志。
「沒想到來的人居然是劍塔的君子,真是讓我這破漁船蓬蓽生輝呀!」漁客笑道。
「前輩說笑啦,咱們喝酒。」池沌揭開酒壇封蓋,一股沁人的醇香撲鼻而來。
「窖藏三十年的桂林三花酒!老頭子我似乎有生之年只喝過那麼一次。快給我倒上!」漁客深深地吸了一口。
「嗒!」兩只酒杯憑空出現在船里的小桌上。
池沌給漁客倒了滿滿一大碗,漁客拿起一口接一口地喝,似乎停不下來。等他喝完手中那碗,池沌又將自己的那碗遞了上去,一傳一遞。兩壇三花都讓漁客喝了,池沌滴酒未沾。
「若是樵夫那老頭知道自己的徒弟帶了如此美酒給我喝,是不是氣得要提柴刀追殺我?」漁客放浪形駭。
「小子,你叫什麼?」
「廖淳」
「老頭子我記住你啦!來找我是想讓我看看能不能解你身上的毒吧?」
「其實是,其實也不是。」池沌點頭。
「可惜我並不會醫術,幫不上忙,你到大澤來是听說了老藥師曾經出現在這里,所以你來撞撞運氣。看是否能遇到他?」漁客喝完酒,臉色微紅。
「沒錯,前輩有他的消息嗎?」池沌激動地問。
「你可能要失望了。老藥師已經離開了大澤。」
池沌听了,垂頭喪氣、神色低迷。
這時漁客又開口道︰「但老頭子我可以把你送到老藥師面前,隨時都行。」
池沌額頭暴起青筋︰「」前輩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
「好啦,好啦。別生氣啦。我雖可以把你送到老藥師面前,但你是不是應該考慮下怎麼月兌離你的船隊?並且水匪已經開始圍殺啦。」
池沌想了想,道︰「前輩,你有沒有能力將船隊送出大澤?」
「易如反掌。」漁客伸出手掌翻了翻。
「那便可以了,到了時機,我自會告訴前輩行動。」池沌起身告辭。
「等等,光喝了你的酒,我怎麼能讓你空手走呢?給你!」漁客扔給池沌一塊黑不溜秋的石頭。
「這是水息石,你含在嘴里便可在水下自由呼吸。到時會派上大用場。」
「多謝前輩!」池沌把石頭收到懷里之後,向漁客拜謝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