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的氣氛蔓延到了東京所有有學生存在的地方。
「白弦前輩，你怎麼模彷我。」
周五晚上，打工的間隙，當店里客人不是很多都已經招待完畢的間隙，回到前台坐下的相川雨生，才注意到白弦奏的收銀台下方，一直擺放著一本課本。
少女會在招待的間隙，比如現在，專注的閱讀課本上的內容。
白弦奏听見了相川雨生的質問，有些慌亂的‘啊’了一聲，隨後怯怯的拿起封面，指了指相川雨生手中的單詞卡︰
「不不一樣的，我的是國文，你的是英語。」少女的聲音柔柔軟軟。
「你就是在模彷我的勤奮好學，明明你前幾天沒有在學習的。」相川雨生笑著說道。
「我們我們也馬上要期末考了，而且相川君一直在學習，這幾天會感到緊迫感，所以就學了對不起！我不學了！」
標準的九十度鞠躬和突然加大的音量，兩個人的距離本來就算遠，白弦奏的腦袋直戳戳的近乎頂在相川雨生的胸口，手中的單詞卡差點沒有拿穩。
「不是，那什麼」相川雨生有些哭笑不得，思考著措辭，「你「對不起」個什麼啊，你這樣顯得我很惡霸，好像只允許我自己學習一樣的。」
「不是這個意思麼？」白弦奏直起身，視線卻鎖定在自己撐起的員工圍裙上，偶爾怯怯的抬眼看著相川雨生。
聲音不大，殺傷力很強。
總感覺對自己有什麼了不得的誤解已經發生在了她的身上。
自己除了喜歡調侃她，可不是什麼壞人。
「不是」有些無奈的輕揉自己的太陽穴，相川雨生揮揮手讓她繼續學習，「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一起在上班時間安心模魚吧。」
「補充，是在老板還在員工面前的時候，囂張的當面模魚。」松浦隆二在門口舉起手，笑著說道。
「對不起店長。」道歉的自然是白弦奏。
「沒事的，小奏，我這話特指相川。」
「嘖嘖嘖，真狠啊松浦店長。」
「相川君，你是明川的，那如果我有不懂的，可不可以問你啊？」重新看了一會兒書，白弦奏扭頭，雙手不安的按著收銀台邊緣，緩慢的問道。
「咳！」喝水的相川雨生被嗆到，飲用水飛濺，好在身上套著員工圍裙，衣褲倒都沒有淋濕。
「對不起對不起，我去拿拖把！」少女連忙道歉。
相川雨生擺擺手示意不用，從旁邊的桌面抽過紙巾，擦拭身上的水漬，隨後自己起身找到角落里的拖把，開始收拾位置旁的狼藉。
「白弦桑，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你已經三年級了，而我才是一年級生，我怎麼解答你不會的問題。」
一邊拖地，相川雨生表情古怪的看向白弦奏。
「我听說你們明川的教學進度比大部分學校都要快得多的。」少女有些弱弱的回答。
明川在其他學校的眼里，究竟是怎麼樣一個恐怖存在。
「那也不至于一個學期教到三年的內容嘛。」
「我基礎也不太牢固不過，剛剛是我太突兀了，抱歉抱歉。」
「不是我不想教，」將拖把重新放回角落，相川雨生走出櫃台，準備招待新來正與松浦隆二交談的客人，經過白弦奏時扭頭說道︰
「我在明川的一年級新生里面，成績排名倒數第一，你指望我，不如指望路邊走過的一個初中生。
說不定松浦店長都比我知道的多一點。」
「你這個「說不定」是什麼意思？」來的客人應該是熟客，松浦隆二還有空顧及這里，「你們的店長，他的學歷高達大學，是你們目前只能仰望的存在！
高數你懂嗎？線性代數你明白嗎？概率論你有所耳聞嗎？」
「我賭十，店長說的這些他自己也不會。」相川雨生聳聳肩，對身邊的白弦奏說道。
「相川君你是倒數第一？在騙我麼？」美眸微睜，帶著些許不敢置信，白弦奏詢問的是這個問題。
「和我和你的好看一樣真。」相川雨生聳聳肩說道。
或許是因為順帶的夸獎，白弦奏的臉有些發紅，耳朵更是透露濃濃的紅暈，低下頭，不再說話，只是‘哦’了一聲。
◇
相川雨生躺在床上，在地圖上搜索關鍵詞「圖書館」。
地圖上瞬間冒出了很多小紅點，當相川雨生將地圖縮放到整個東京時，屏幕被紅點佔據，相川雨生只好放大地圖，鎖定在自己周邊的區域。
島國的地域面積不大，東京更只是小小的一塊地方，但是卻構建了發達的圖書館體系。
東京有兩百多所圖書館——這還不包括大學的圖書館，平均下來，每個分區都有十多座圖書館，當然，這樣的情況下，圖書館的規模自然不會很大，通常是兩三層的小建築。
很多圖書館散落在居民區中，與其他便民設施並設；有的是與行政機構並設，在其中佔據一層；有一些則是和文化設施共處，比如圖書館的上一層或者下一層便是劇場；還有的與商業設施在一起，在綜合商場的頂層之類。
不過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該有的東西還都是有的。
距離自己最近的，就叫做神樂阪圖書館，哪怕走路，也只要十幾分鐘。
截圖，發送消息。
「圖片。」
「巫女小姐，周末有沒有空，和我開一場學習會，輔導我的學習。」
之所以相川雨生今晚搜索圖書館，也是因為白天，同學們聊到了學習會和補習班的相關內容。
內卷就是當你發現別人在努力時，你就很難堅持本心去擺******如白弦奏因為相川雨生這周一直抓住工作的空隙學習，于是她也開始學習。
比如相川雨生知道同學們周末也要更加努力後，他自然也不能懈怠。
內卷也可能是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呢。
「去圖書館？」上櫻空風回復。
「沒錯，我要努力！奮斗」
「和在家里有什麼區別？」
「家里沒有電視、手機的誘惑，而且和你一起去的話，就可以在第一時間解決我的問題了。」
相川雨生闡述自己的理由，尤其是手機，真的是學習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不去，我要修習術法。」上櫻空風對于復習的需求不大，而且平日里她也一直在努力。
看著冰冷的文字，相川雨生有些遺憾的聳聳肩。
「你明天直接來我家好了。」轉折發生的很快。
「這麼刺激嗎？」相川雨生輸入。
「我會沒收你的手機，我家里也沒有電視，我也會在房間的結界里修習術法，不會發出噪音，修習的間隙我會出來，你有問題可以在那些時候問我，不要壓低音量——圖書館需要保持安靜。」
「你已經確保我不會舌忝玻璃瓶了？」挑挑眉，被這麼一說，上櫻空風的家，似乎也十分適合學習，並且有巫女監督，不過相川雨生發送這條消息。
相他還記得上櫻空風說過的「在確保自己不會舌忝玻璃瓶之前，她覺得讓自己進去不是一個很好的選項」。
「我還不能確保，但是我的底線拉高了，你這樣的人也允許了。」
「」
「憤怒」
「你在人身攻擊知道嗎巫女小姐！你在誹謗我！污名化我！」
「來不來，我不太想去圖書館。」對方直接忽略了相川雨生的抗議。
「來的，我已經被你說服了。」
「嗯。」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開始學習吧！」
「？」
「我現在就帶著課本上樓，等著我，巫女小姐。」
提問︰晚上九點多鐘的時候，某男子在line上聯系一名美少女，要在這個時間點穿著大褲衩去她的家里好好學習，有多少分的可信度？
「晚安。」這是上櫻空風的回答。
「我現在就上樓了！」
已讀不回。
相川雨生從床上下來，開始收拾東西。
當然，不是收拾課本，他也沒真的打算這個時間去學習，他在收拾的，是家里這一周攢下的垃圾。
這個時代，尤其是東京的垃圾分類，簡直想要把人折磨死！
相川雨生真的很想和以前一樣，把所有垃圾一股腦的丟在一個垃圾袋子里，而不是現在這樣，拿著不同顏色的四五個袋子，每個袋子都裝的不是很滿。
離開了四樓，正準備下樓的相川雨生，頓住了腳步，嘴角勾起，轉身將垃圾先放在門口，上樓。
突然想看看上櫻空風在自己真的上樓的情況下，會有什麼反應。
站在五樓的門前，相川雨生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拖鞋短褲短袖，衣冠整齊，沒有問題。
清了清嗓子，相川雨生敲門。
「上櫻」
「休——」
在手指敲到房門的瞬間，相川雨生彈飛到了對面的門上，來了個親密接觸。
「」
「是不是太狠了點？」看著覆蓋整個門的光暈逐漸澹去，相川雨生撇撇嘴說道。
「什麼事？」背後的房門打開一道縫隙，一個中年女人有些疑惑的看著相川雨生。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敲錯門了，抱歉。」相川雨生說道。
嚴格來說是撞門，聲音也比較大，中年女人的眼里明顯有些警惕，縫隙也可以隨時關閉。
不過看清楚是相川雨生後，松了一口氣，畢竟是年輕人，也確實是這棟樓的住客，緩和表情，帶著點笑意，搖搖頭示意沒事，隨後才輕輕的帶上門。
「如果是個普通人來敲你的門，怎麼辦，你這樣就是用術法傷害到了民眾，是嚴重的違反約定的行為！」
相川雨生在line上質問上櫻空風。
「它只對你觸發。」
太榮幸了，能得到美少女的偏愛。
榮幸個屁。
對面的門突然打開，不過和剛剛的中年女人一樣，只開了一條縫隙，探出了腦袋。
清麗的容顏露出三分之二，長發傾泄而下，似乎剛剛洗過頭，十分蓬松飄逸，因為慣性，在縫隙內外輕輕晃動。
和中年女人不同的是，上櫻空風見到相川雨生本人後，深邃明亮的眼里，警惕依舊沒有消去。
「並且，我對你的認知要刷新了，本來以為你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你還真的會上來。」掃視相川雨生一圈，警惕更重︰「還沒有帶課本。」
「晚安。」巫女小姐準備關門。
「等等！我就沒有打算今晚到你家！」
關于這點，有必要好好說明，關乎到自己的清白。
「我來的本意，是問問你有沒有要丟的垃圾，我現在要下樓丟，垃圾點那麼遠，我幫你一起丟了。」
相川雨生抓了抓空蕩蕩的雙手，這才想起來垃圾袋被自己留在了四樓，快速的下樓又上樓，展示自己的垃圾。
只不過姿態像是在一臉得意的向別人炫耀手里的垃圾。
上櫻空風狐疑的看了一會兒，隨後才點點頭。
「所以，有垃圾要丟嗎？」
「稍等。」上櫻空風點點頭，腦袋縮了回去。
順便關上了門。
「」
心里受傷的相川雨生，哪怕聲控燈都已經關閉了，也沒有去跺腳點亮它。
「謝謝。」門再次打開，少女將幾袋垃圾和一個破碎的玻璃罐遞給了相川雨生。
「別客氣，真想表達感謝的話，就把門上的這個術法撤掉吧，明天總不能敲門的時候再次被彈開吧？」
「嗯。」
「太好了，你現在要睡覺了對吧？十二點睡著了嗎？」相川雨生摩挲著下巴，笑著看著上櫻空風，露出「你知道我要做什麼」的神情。
輕嘆一口氣，上櫻空風似乎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病人︰
「這個術法會一直存在，請你明天早上來之前，務必先提前通知我，讓我給你開門。」
相川雨生听到這個回答，臉上卻露出了愉悅滿足的笑容，轉身下樓，擺擺手︰「知道了，我大概八九點的時候會起床，會等你準備好了再上來的。」
「對了。」
「嗯？」相川雨生扭頭，看向突然發聲的上櫻空風。
「那個玻璃瓶本來裝的是狗糧，是咕冬打破的，上面可能有咕冬的口水，你最好不要去舌忝。」
「我」
房門已經被緊緊關閉，也帶著愉悅笑容的少女臉龐，就此消失，相川雨生的話語，在眼前只有空蕩蕩的樓梯口時，被掐斷。
「」
「我真的不舌忝。」相川雨生在line上好好說明。
「晚安。」上櫻空風今晚第三個晚安，是她對此的回復。
「晚安！——來自不舌忝玻璃瓶的相川雨生！」
無奈一笑，相川雨生收起手機，繼續下樓。
「你怎麼這麼慢，我都要等睡著了！」走到三樓的時候，天河夏里的家門虛掩著，當相川雨生走近時，她不滿的說道。
在離開自己家門的時候，相川雨生就在line上詢問天河夏里有沒有垃圾要丟，他可以順便一起丟掉。
「我是在幫你誒天河同學，態度給我放尊重點！」相川雨生笑著從她手里接過垃圾，說道。
「好 ~」天河夏里甜甜一笑，隨後九十度鞠躬，「感謝相川大人的熱情幫忙了。」
寬松的睡衣下，在垂落的瞬間，有足以照亮樓梯間的白皙閃過，近乎全貌。
所以當少女抬頭，注意到已經偏過頭的相川雨生，有些害羞的捂住胸口，小聲的滴咕了一句︰「變態。」
「這不能怪我吧，是你不注重這個。」
相川雨生這才扭過頭，發現少女也如剛剛的上櫻空風一般，縮到了門里面，只露出三分之二的腦袋，笑著說道。
「誰讓我的面前是你啊，要是別人，都不可能看到我的睡衣！不對，連我的門，也都別想打開！」
「謝謝您的恩典，行了，我丟垃圾去了，晚安。」
「晚安。」
◇
明月高懸于天，將濃郁的雲朵染成灰色，看不見星星。
在垃圾回收站，細心的將每個種類的垃圾丟到它們應該去的地方，將破碎的玻璃罐也丟進危險分區中，相川雨生這才直起身，滿意的長舒一口氣。
彎腰太久了，渾身酸痛，要不明天九點再起床吧，疲憊的時候總會有這樣的想法。
離開回收站一直亮著的燈光，步入有些漆黑的道路，相川雨生回到了居民樓。
才到二樓樓梯口，就能听見天河夏里的輕哼聲，節奏的樂調，悠揚的飄蕩著。
「你好慢啊相川君。」似乎是听見了他的腳步聲，天河夏里用拖長的語調朝樓下的方向說道。
「分類垃圾可是一個細致活，當然要點時間。不過你怎麼還不關門，你現在在門口干嘛？」仰視著在門口玩手機的天河夏里，相川雨生有些疑惑的問道。
「總得要確定你安全的從垃圾堆里回來，沒有死在那里吧。」妖怪少女吐了吐舌頭，理所當然的說道。
「我是要怎麼樣，才會死在垃圾堆里啊。」相川雨生有些無奈的攤手，走到了三樓，對天河夏里說道。
「略~我才不管！好了，你已經安全回來了，身為你的未來女友，我也就放心了，我要回去看劇啦！」
少女富有元氣的說道。
「別忘記了要好好復習。」
「略~怎麼這種話會從你這個年紀的嘴巴里說出來啊！宮澤剛剛還在和我說她媽媽一直在說這種話，我本以為我是不會听到的，相川君你是要彌補我缺失的母愛嗎？」
少女皺眉吐槽道，關上門，在閉合之前又打開︰「晚安，相川媽媽桑！」
天河夏里的第二個晚安。
「晚安。」相川雨生的第三個晚安。
房門關閉，隨後在點亮著的聲控燈中，相川雨生前往四樓，自己的家。
或許是心情好了點，或許是月亮明亮了一點，又或許是這條樓梯口走的更加舒服了一點，相川雨生的嘴里，也輕哼著歌謠。
這是一個充斥著「晚安」的周五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