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廝打

作者︰白玉卿相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你個賤蹄子,你得意什麼!」小翠尖叫著撲上來,十指大張,直接向觀鶯臉上撓。

小小一間清冷的廢棄柴房頓時熱鬧起來,兩個女子扭打作一團。小翠常年做粗活,力氣大得出奇,將觀鶯仰面朝天死死按在地上,巴掌緊隨著落下來,隨一聲脆響,落魄頭牌的一側臉頰立刻高高腫起。

觀鶯臉上火辣辣的,同樣不甘示弱,用力啐出一口唾沫︰「呸!燒火挑糞的爛丫頭,究竟是誰得意猖狂?」力氣敵不過,她就另闢蹊徑,向上一抓,正好揪住小翠頭發,薅著辮子根向後拽。

小翠的頭發豐厚茂密,結成粗粗的大辮子,發質卻不敢恭維,枯黃脆弱,轉眼被扯掉幾綹,稀稀落落掛在觀鶯手指縫間。頭皮疼痛鑽心,登時惹來頭發主人尖利刺耳的叫喊。

「呀——你竟然敢!下三濫的娼婦!伺候爺們兒還長了脾氣,什麼髒臭勾當都使得出!今日便送你去春檐巷,我就睜著眼楮看著,頭牌娘子到了那地界,還有沒有人捧你的臭腳!」

小翠發了狠,一坐在觀鶯身上,郁郁不得出頭的憤懣積壓多年,終于找到了發泄口,不分頭臉照單全抽。混亂中四只手糾纏不清,觀鶯耳朵上還鉗著金燈籠墜子,被不知自己還是對方的手拉扯,薄薄一層耳垂被拽到近乎透明,通紅充血幾近撕裂。

女子之間的廝打到底不以蠻力為主,除了叫罵歇斯底里,重頭戲往往在于損壞容貌。小翠捏緊墜子,用力一拉,觀鶯只覺耳根發涼,隱隱有什麼東西順著皮膚流下來。

「你又是個什麼東西!倒是想伺候爺們兒,也得賣得上價錢!」觀鶯耳朵疼痛難忍,咿呀尖叫著亮出指甲,恨不能扣了小翠的眼楮︰「姑女乃女乃費了你這雙招子!下作蹄子,來招惹我,真真算你瞎了眼,留著也沒用!」

她被扣押在此處,終日不梳洗,指甲自然不會修剪,不知在哪磕斷幾根,或被自己啃掉一點,殘缺坑窪,泥污遍布,劈頭蓋臉朝著小翠的臉抓撓。小翠閃避不及,猝然仰頭保住了眼,卻被觀鶯抓中臉頰,霎時留下深深血痕,橫亙在面皮上觸目驚心。

觀鶯下手極重,小翠滿臉淚跡斑駁,閉緊了眼楮,有樣學樣大張著手指去反擊。兩個女子翻滾扭打,地上鋪的稻草四散紛飛,沾在頭上身上,狼狽不堪。糾纏過甚撞翻了矮桌,湯碗打落在小翠臉上,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叫。

後院來往都是僕役,女子刺耳的叫嚷惹人駐足,很快有健婦婆子沖進來分開二人。看熱鬧的人群湊在窗下門前,小心伸著脖子觀望,只見屋里遍地狼藉,湯水飯菜混合在一起,抹了滿地,也被兩個女子蹭了滿身,場面一度極為難堪。

商媽媽鐵青著臉,一改平常的寬和,與趙媽媽一人一個鉗了觀鶯和小翠,左右開弓,各人先賞兩個耳光︰「爭強好斗,出手傷人,動輒毀容挖眼,這是誰教你們的規矩?」

觀鶯腿上的布條已經蹭掉,剛剛愈合的燒傷又扯開,滲出大片淡黃色摻雜血絲的黏稠液體。管事媽媽掌風呼呼,「啪啪」兩下絲毫不留情,她先前已經挨了小翠的打,舊傷疊新傷無異于雪上加霜。

可相比之下,小翠似乎還要慘些,頭發亂蓬蓬,額角禿了一塊,脖子臉上也掛了幾重彩,尤以左眼底兩道最為駭人,深深抓在皮肉中,血漬亂紅,因著天冷居然已經半干,新鮮的血還在淌。商媽媽仔細查看一番,頓時大驚失色︰那抓痕粗糙,邊緣鈍滯,分明不是一次成的,又離著眼楮這樣近,觀鶯下手時的狠辣可見一斑。

兩位管事媽媽對望一眼,一言未發,眼神卻莫名生出森森冷意,小屋本來就陰濕寒凍,觀鶯沒來由一陣發抖。有了之前歌女離枝的教訓,圍觀的人也學會了乖覺,見此狀紛紛退開。

「一大早鬧得天翻地覆,真是晦氣!」趙媽媽吐出一口濃痰,拉過小翠又朝胳膊打了幾下,擰著耳朵拽出門去,「早就看你不安分,丁點兒大的差事都能辦砸,整天眼珠子往前頭瞅,今兒就帶了你去,上前樓上憑夫人發落。」

小翠本來 著,挨了打罵也不作聲,以為自己好歹扎根多年,頂多被罰幾個月的工錢。萬萬沒料到,管事媽媽下了死手,一听「夫人發落」,小翠嚇得魂不附體,作勢就要下跪求饒。

「自作孽,不可活。」商媽媽搖搖頭,听著婢女哀告,只嫌吵鬧。趙媽媽鐵面無情,布滿老繭的大手拎著小翠起來,全然不顧她一條腿蹭在地上,拖著衣領便走。小翠掙扎幾下,衣裳襟口眼看要松月兌開,被瞪了一眼也不再敢亂動,一手死死捏著胸前布料,認命跟了趙媽媽去。

觀鶯坐在地上,看見小翠的慘相一味只有害怕,半分幸災樂禍也無。她不是沒有听到小翠的鄙夷——今日便是期限,等待她的是陰暗角落里腌齷齪如老鼠窩的春檐巷。

氣血上涌時,她顧不得許多,打架打得酣暢淋灕,只記著不能吃虧,非得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厲害才好。勁頭過了,冷靜下來,管事媽媽的巴掌也讓觀鶯清醒十之七八,她才意識到事態嚴重,最不願面對的事兒終于來了。

「媽媽……」觀鶯一下慌了神,雙目無神,喃喃自語,蒼白的嘴唇止不住顫抖,茫然向商媽媽伸出手。她很明白,事已至此,說什麼也不頂用了,何況對方不過是一個管事媽媽。

而自在家始,強烈的求生早就刻在血液中,刺激著她一次又一次無謂掙扎。商媽媽視若無睹,一絲衣角也不叫她踫到,繞開腳步踱出門去︰「收拾干淨吧,再鬧下去,怕要辜負了人家的好意。」

商媽媽的意思再淺顯不過︰惱了她要送走她的人是大小兩位閣主,偏偏最諷刺處也在于此,她算計了花魁娘子,才給自己招來潑天大禍,最後卻也是那一位出手,保全了自己的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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