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說道︰「雖然他們現在還活著,可狀況都很糟糕。老夫也只能給他們開些溫補的藥,讓他們慢慢將養著。不過,你們也要做好心理準備,根據有些人的身體狀況,可能撐不了太久……」
鹿寧心中發緊,連忙又問道︰「那……孕婦的身體怎麼樣?」
大夫又是一聲嘆息,面露不忍之色︰「那婦人用盡全力誕下孩兒,便撒手人寰了。幸好,嬰孩除了瘦弱些,倒也還算健康,算是為夏大人留下了一絲血脈。」
鹿寧沉重的嘆了口氣,從袖中拿出一錠銀子,放在大夫手中︰「勞煩大夫多多費心了,能救一個便是一個罷!」
大夫嘆息著點了點頭,便轉身繼續去照看病人了。
葉青峰看向鹿寧,擔憂地問道︰「今日咱們這麼一鬧,官府的人很快就會來的!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鹿寧目光冷峻,沉聲道︰「讓他們休息一下,將他們帶出城去安頓好!眼下,先給孩子找個女乃娘好生照料著。你在這里守著,以防那些狗官突襲。我去衙門里打探一下,看看他們有什麼動靜!」
葉青峰攔下她,憂心忡忡地說道︰「還是我去吧。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他听聞了鹿寧的遭遇,知道她此時情緒一定很糟糕,卻為了讓周圍人不擔心而硬撐著。
若是放任她這般前去,怕是不鬧個天翻地覆,將心理的不快宣泄一番,她是不會罷手的!
葉青峰不怕自己被連累,只怕鹿寧會受傷。
她疼,他會更疼。
鹿寧卻拍了拍他肩膀,淡淡笑道︰「別擔心。靈州的刑場都困不住我,區區一個衙門還能奈我如何?!」
她根本不給葉青峰表現和關心的機會——
夜幕低垂,辰光幽幽,眼看要到了三更天。
靈州官府衙門的後院還燈火通明,知府和靈州的土匪頭兒對坐同飲。
本該是黑白對立的雙方,此刻卻像是交情匪淺的舊友。
二人喝到上頭之際,知府從桌下拿出一袋銀子,招搖的放在桌上。
土匪似乎並不意外,只賊賊地一笑︰「說罷,這次又要除掉哪個倒霉鬼?」
知府捻須壞笑道︰「這次的銀子可不少,本官要你將整個夏宅滅口。干得利落點,一個活口都別留下!」
那土匪砸麼咂麼嘴,挑起一邊的眉毛,有些不解︰「夏雲卿都死了,那宅子里的人還能做出什麼來,為何要趕盡殺絕?」
可笑,連土匪都尚存良知。
知府輕嗤一聲,咬牙切齒地說道︰「當初將他們關起來,是本官以為抄家的聖旨很快就能下來。卻沒想到,皇上最後竟寬恕了夏家人。夏雲卿在朝中影響頗大,如果有人知道了本官對夏家人所做之事,那就不妙了!所以,必須要在事情被揭露前,將其斬草除根!」
說罷,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臉上的神色,分明和惡鬼無疑。
「明白!」
土匪似乎已習以為常,一把拿過錢袋子,放在手中顛了顛,笑道︰「大人出手這麼闊綽,我一定將事情給你弄得干淨利索,讓朝廷查不到你頭上!」
交易達成,二人繼續推杯換盞,氣氛似乎比方才還要熱絡。
一股陰風吹來,房門倏地被吹開,燭火霎時被吹熄,周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知府剛要起身去點蠟燭,那土匪卻一把按住他,示意他不要動也不要出聲。
闖蕩江湖已久,知覺讓他感到一股殺氣正在逼近。
知府也感受到了這股凜凜的
殺意,就圍繞在自己的周圍。
可他們二人陷入黑暗中,即便瞪圓了眼楮,也看不到任何人影。
土匪模向放在桌上的尖刀,可他模索了半天,卻沒有模到任何兵刃。
土匪慌了,知府也慌了。
即便他們平日里再殺人不眨眼,此時對未知的恐懼,也足以讓二人驚出一身冷汗。
突然之間,土匪的臉色變了。
他一雙眼瞪得死大,大張著嘴發出「咯咯」的申吟聲。
就在知府不明所以時,土匪的嘴角開始不停的流出鮮血,身子不斷地痙攣著。
知府一低頭這才赫然發現,土匪的胸前不知何時,被一把尖刀刺穿。
刀尖距離知府的鼻子,不過寸余的距離,一滴一滴渾圓的血珠子,滴落在他面前的酒碗里,濺起一片漣漪。
知府只覺得褲子一片溫熱,張口結舌地問道︰「誰?你、你是誰?」
黑暗中傳來一個冷冽而柔美的聲音,是一個少女的聲音︰「你說的不錯,夏大人的朋友遍天下,一定會有人替他出頭的!」
知府臉色驟變,瞪著茫然的黑夜,驚恐地問道︰「你……你都听到了?」
鹿寧一聲冷笑,幽幽說道︰「都听到,所以你該知道,我要做什麼!」
知府慢慢往桌子下移動,一邊狐假虎威地說道︰「我……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你敢對我動手,就是和朝廷為敵!」
說到最後,驚恐到極點的知府,忽然變得憤怒起來。
鹿寧又是一陣嘲諷的譏笑,繼而緩緩說道︰「我就算此時把你殺了,人們也會以為,是你和土匪分贓不均,而同歸于盡。誰能懷疑到我頭上?」
听到這話,知府頓時全身一震,方才的氣焰霎時熄滅。
他緩緩跪在地上,一邊痛哭流涕,一邊哀求起來。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
知府還以為自己的哀求起了作用,不由得站起身來,戰戰兢兢的茫然四顧。
正在他慶幸劫後余生之際,面前突然出現一張光彩照人卻霸氣外露的嬌顏。
知府一怔之間,鹿寧反手一刀,輕輕劃開了他的喉嚨。
知府雙手捂著喉嚨,鮮血從指縫間汩汩流出,隨後癱倒在地上,掙扎到不能動彈,連聲求救也發不出來。
鹿寧悠閑的走到土匪身邊,將割喉的刀放在他手中。
又拔出土匪胸前的尖刀,回到知府身旁,當著他的面放在他的手中。
隨即,鹿寧拿起沉甸甸的錢袋子,將里面白花花的銀子,灑落在二人的身旁。
痛苦掙扎的知府,眼睜睜的看著鹿寧做這一切,他憤怒卻發不出聲音。
很快,他便停止了掙扎,一雙驚恐的眼楮,卻直勾勾的盯著地上的銀子。
布置完一切,鹿寧輕飄飄地走出門去,很快便消失在黑夜里。
——重逢——
烈日炎炎,一抹慘紅的太陽高懸在天邊,漠然地注視著這片荒涼之地,帶著幾分冷然和壓抑。
西風呼嘯,讓整個沙漠充斥了一股蕭殺之氣。
操練場上吶喊聲整齊劃一,燕榮正站在點將台上,看著下面的士兵操練。
陽光照著他古銅色、赤果的上半身,閃爍著光芒。
汗水不停的從雙頰落下,他卻沒有伸手擦去。
唯有手中的銀槍,時不時在空中,舞出銀花。
他神色凝重,心事重重︰他不知道北渝和安南,能相安無事多久。
不過,對方一旦擁有了西南鐵騎,想必用不了就會絕地反擊。
他一定要盡快操練出一支,訓
練有素的隊伍,才能抵抗住西南鐵騎的凶猛。
一位少女正騎著一匹快馬,向軍營疾奔而來。
馬兒鐵蹄濺沙,銀鬣乘風,很快就到了軍營外面。
少女一眼就看到,點將台上威風凜凜、英姿勃發,自己朝思暮想的男子,臉上立刻樂開了花,心跳也跟著愉快起來。
馬兒剛停下,少女就飄身下馬,朝著操場跑過去,卻被門外的兩位士兵攔下。
少女一著急,朝著點將台高聲呼喊著︰「小榮兒!小榮兒!我來看你了!」
可惜,她的叫喊聲,很快就淹沒在高亢的呼喊聲中。
燕榮的一雙星眸,始終盯在每一張士兵的臉上。
忽然之間,他心頭有種異樣的感覺。
隱隱覺得有兩道熾熱的目光在凝著自己。他心中好奇,不由得四下環顧。
清亮的雙眸,忽然被軍營外一個嬌小、黑色的人影吸引過去。
他怔怔的看向那個少女,心中頓覺激蕩︰
難道是在做夢嗎?
那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芊芊嗎?
她怎麼會在這里?
燕榮將手中的銀槍丟給身旁的副將,邁開步子不顧一切地向她跑了過去。
他推開門口的侍衛,走到沐芊芊的面前,激動地咧嘴一笑。
盈盈四目相對,脈脈此情,萬般惆悵,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芊芊,你怎麼來了?」一陣狂喜後,燕榮一把摟住她,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中。
一陣濃烈的男子氣息,鋪天蓋地的籠罩著沐芊芊。
她全身發熱,醉醺醺的說道︰「我听說你在這里,就來看看你,你想我了嗎?」
「想!」燕榮回答地十分干脆︰「自你我分別後,沒有一刻不想你!恨不得騎著馬遍天下地去找你!」
沐芊芊歪著頭看向他,俏皮地笑了笑︰「那我現在來了!你準備怎麼獎勵我給你的驚喜呢?」
燕榮露出一個壞笑,一把將沐芊芊攔腰抱起,不顧周圍詫異的目光,轉身大步朝營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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