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節 賭咒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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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的笑容頓時有些呆滯,吃吃哎哎道︰「這個……小的也不太清楚……都是拿山貨換鹽……」

尤辭仁知道孫大彪的作為,想來也問不出什麼東西來,便不再問下去。

吃罷午飯,尤辭仁關照照價付款,管家堅決不肯收,雙方又推讓了一番,最後對方勉強象征性的收了些。不僅如此,又給各人隨身帶的竹水壺灌上了涼茶。殷勤備至。

「趕緊上路吧,」尤辭仁催道。

一行人出了草棚,推上車子便往圩外而去。大崀圩並不算大,一條主街不過半里地。不多片刻便出了鎮口。尤辭仁一直緊繃著的心才算放下。

下士見他輕輕吁了口氣,笑道︰「長官莫要擔心,這一帶都是孫大彪的勢力範圍,一般的小賊沒人敢在他的地盤上搞事,安全的很。」說著他派了下自己的步槍,「其實帶著這個都多余。」

尤辭仁見不止是他,整個班都有一副慵懶的態度,不禁搖了搖頭。道︰「這些土豪多疑善變,不要太過輕信……」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推車,又走出去半里多路,轉過山頭,忽然見到前面又出現個哨卡,不但安置有拒馬,還有木制的塔樓,十幾個壯丁手持刀槍,一副戒備森嚴的模樣。

兩路拒馬中間,只空處一個單人通過的路口,十幾個小商販或者瑤民打扮的人正排隊逐一通過。卡口上吵吵嚷嚷。

「這是孫大彪設的卡子,」下士說,「過了這里,就是瑤區了。」

「他們在搜檢什麼?」尤辭仁見每個人過卡都隨身物件都要搜檢,連衣服都要敞開。

「鹽。」下士說道,「孫大彪的最大財源就是往瑤區賣鹽。瑤民也好,商販也好,往瑤區去要帶鹽的,都得在他家的鹽店買。買了之後裝個口袋,上面再蓋個火漆印,過卡的時候火印完好的才能過,不然就算走私食鹽,抓住了輕則沒收挨打,重則關到他家私牢里,要家里人用錢去贖……」

「好大的威風!比官府還厲害。」尤辭仁是歸化民,地方豪強橫行霸道,官府形同虛設的事情見得多了,對此沒有元老們那麼少見多怪。然而他意識到這種現象至今存在,是永化瑤民對縣政府日益不滿的,瑤區騷動的直接原因。

這次王縣長要自己帶得車隊里夾帶上幾百斤鹽,其也就是為了安撫下瑤民。

不過孫大彪這伙人還是要盡快解決,拖下去對元老院的威信和陽山的穩定都有不好的影響……

「誰說不是呢,」下士啐了一口,「我們每回去永化,瑤民都說這事。都說︰‘你們來的時候說好以後賣給瑤人的鹽和漢人一個價,現在還是賣高價!’」

「也不知道王縣長打得什麼算盤,」一個士兵接口道,「照這麼下去,永化的瑤民又要造反了。」

……

說著話來到卡口前,下士忽然皺了下眉,低聲道︰「有點不對勁。」

「什麼?」尤辭仁吃了一驚。

「卡口上的人我不認識。」

車到卡口前,卻不見人把拒馬搬開,只迎上來一個瘦小的黑漢子,大聲吆喝︰「停車!TMD,快停車!」

車隊頓時停了下來,下士皺了皺眉,道︰「中尉,我上去看看。」他說著對後面的士兵使了個眼色。

下士迎上前道︰「我們是往永化送補給的,快把拒馬移開!」

「老子管你是什麼**後勤隊,要過卡的都得檢查!」黑瘦漢子一反他們進入大崀圩時壯丁的態度,完全是一副囂張跋扈的態度。

「你听清楚!我們是縣里來得國民軍!往永化送補給品的,你再多話老子一槍斃了你!」下士已經多次經過這里,哪里受過這樣的氣,不由大怒道。

「斃了我?諒你沒這個膽!」黑瘦漢子一臉不屑,「這是孫爺的地盤,都得按照孫爺的規矩辦!凡是要過卡進瑤區的,都得查有沒有私鹽,沒有了才能過!」

下士這下氣得臉都紅了,把槍從肩膀上摔了下來一橫,大聲道︰「我看哪個嫌命長得來驗?!」

這下,整個卡口都騷動起來,隨隊的士兵都摘下槍來,卡口上的壯丁一個個亦是刀槍相向,氣氛頓時緊張起來,車隊的民夫嚇得動也不敢動,腿肚子直發抖。

尤辭仁心里一震︰這是什麼情況?!

從他們剛才一路走過來的情況看,孫大彪對己方的態度並沒有變,就算他起了壞水,要對付他們這支小隊伍,剛才在茶棚里吃飯的時候就是最好的機會槍支都卸下來了為什麼到了瑤區門口才突然換了嘴臉?

正當他還在緊張的思索的時候,忽然路邊山上轟隆一聲,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從山邊噴射出一排鐵砂石子,如一把大號的噴水壺,無差別的朝著整個車隊掃了過去!

「這麼說,孫大彪是不知道誰襲擊了補給車隊嘍?」

「是!是,孫大彪他對天發誓,不是他襲擊的車隊,」張天波的身子都快對折了,滿頭是汗,「這是有人栽贓陷害!」

王初一接到補給車隊被襲的消息是第二天上午,從大崀圩來了一隊人,帶隊的是孫大彪的管家,不但送回了車隊,還把在襲擊中受傷的傷員和死亡的士兵和民夫的尸體送了回來。

尤辭仁也回來了,灰頭土臉不說,還帶了傷。

管家一見到王初一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聲喊冤。好不容易,才從他和回來的傷員口中得到了當天遇襲的具體情況。

原來當天下士在卡口上和守卡的壯丁交涉的時候,從路邊忽然打了一發荔枝炮過來,當場打死了下士和一個士兵,守卡的壯丁也用刀槍趁亂向小隊襲擊,民夫猝不及防,死傷很多。士兵奮力戰斗才把敵人擊退。最終一共死亡士兵兩人,民夫七人,另有十多人受傷。車隊載運的物資倒是沒受損失,只是民夫傷亡慘重,車隊無法前進,只得又回到了大崀圩。

孫大彪得到消息,急忙趕到尤辭仁面前,又是賭咒又是發誓,表明這決不是自己干得,說哨卡上的人都不是他的人他派去守卡的人都不見了。

尤辭仁無心和他辯白,民夫損失太多,還有民夫和士兵的遺體要趕緊送回去天氣炎熱,擱置不了太久。便要他派出民夫將車隊全部送回陽山縣城去。

孫大彪立刻照辦,還不斷絮絮叨叨的反復說自己是「冤枉的」。要尤辭仁在王縣長面前「代為辯白」,最後還送了五百兩銀子,說是給死傷弟兄的「安置錢」。

車隊在大崀圩被襲,這完全出乎王初一的預料。他當然知道孫大彪「不老實」,但是沒想過他居然敢對補給車隊下手。

「你覺得孫大彪說得是真話還是假話?」王初一問尤辭仁。

「不敢肯定,但是真話的概率比較大。」尤辭仁雖然不喜歡王初一的處置方案,但是他覺得還是實話實說比較好,「我想不出孫大彪為什麼要這麼干這是往自己腦袋上扣屎盆子。」

「我也這麼覺得。他這麼干了,就是公然和我們為敵。于他又有什麼好處可言?」

「另外,在被襲擊前……」尤辭仁說了下士當時說得話,「……他是常來常往的,哨卡上的人多少都面熟,卻說都面生,的確有蹊蹺。」

「你是說有人暗中把原來的守卡人都換過了。」

「是這樣的。」尤辭仁認可這個推斷,「不過我們也不能輕信。孫大彪這個人是典型的土豪劣紳,魚肉鄉里之輩。除了盤剝瑤區百姓,手上血債也不少。」

「這和他的血債有什麼關系?我只關心這事到底是不是他干得!」王初一不耐煩道。

尤辭仁心里很不舒服,然而他沒說什麼,只是說︰「現在我們還要趕緊向永化補給,那邊的存糧不多。這次還是我帶隊去!」

于是便決定第二天再向永化派出補給車隊。這一回,車隊平安的抵達了永化鄉所在地,不但運去了糧食,還將一千斤鹽運到了當地,低價出售給當地百姓。尤辭仁回來報告說,孫大彪一路上殷勤備至,雖然沒敢進入瑤區,但是派人遠出十幾里路來迎接護送車隊。

車隊回來之後不久,張天波就趕來了。

「可是車隊被襲擊是在他的地盤上還是通往永化的卡口上。」王初一已經和彭壽安商量過,不管這次事件的真相如何,要最大限度的「壓榨」一下孫大彪,強迫他表示出更大的「誠意」,以達到「不戰屈人之兵」的意圖。

「是,是,都是孫大彪他無能!」張天波道,「他亦是痛心疾首,特地請小人來請縣長明辨︰他雖不算什麼正人君子,卻也知道好歹。王縣長如此待他,他豈能不知?還請縣長寬宏大量,給他一條活路縣長要他做什麼,他便做什麼,絕無二言!」

「哦?他真這麼說?」

「這等大事,小人豈敢撒謊。」張天波就差賭咒發誓了——

下次更新︰第七卷-廣州治理篇4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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