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節  遲來的警示

「小丁媽,你這是何苦呢,」莊浩仁一臉悲憫的看著被兩個壯漢挾持在中間的僕婦,她的頭發已經散了,臉腫了起來,嘴角還留著血痕。

「你好歹也當過‘姑娘’,滿身綾羅綢緞,吃香喝辣。如今淪落到給人當粗作娘姨,吃口殘羹剩飯而已。何必這麼忠心耿耿?」莊浩仁抬起她的下巴,「我現在還是講點江湖道義的,不然叫人直接把你剝光了吊在屋梁上服侍你怎麼樣?你大約覺得自己以前當過院子里的姑娘,挨鹽水鞭子、跪鐵鏈是家常便飯,受得起不見得哦,我這位陳兄弟從前就是行院里吃飯,專門整治不听話姑娘的任你三貞九烈,到他手里都得變成蕩婦婬娃!」

僕婦咬著牙只不肯說話,莊浩仁眼角一斜,一個干瘦干瘦,形容猥瑣的男人笑著湊了過來,他手中捧著一只盒子,將盒子放在僕婦的眼前的桌子上,鄭重其事的開鎖,揭開蓋子。里面黑黝黝的全是各式刑具,雖然尺寸不大,但是一個個面目猙獰,閃著黑黝黝的邪光。

「怎麼樣?小丁媽,你的身子可還嬌女敕的很,何必吃這樣的苦頭?」莊浩仁小聲說著,一只手在她的脖頸後面撫模著,輕觸踫下她的耳根,讓她的身子一陣顫抖,「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他一示意,有人又捧來一錠白花花的銀子,足足有五十兩。

「怎麼樣?不用太費心思了吧。」莊浩仁的嘴都湊到了她的脖頸後面,

「認出來了?」錢水協問道。

「是。已經確認就是郝元!」趙通抑制不住心中的興奮之情,「船上的僕婦從寫生畫和照片上都指認了他!」

「太好了!馬上行動!」

莊浩仁一走,特偵隊和粘桿處的人員就立刻進入戰斗部署綁架船上的人是有時間限制的。一旦僕婦沒有按時回船,郝元必然會立刻逃走。所以錢水協已經提前下達了命令︰全體整裝待發,只要一得到確切的消息就立刻發動襲擊。

「船上的人,不許放跑一個。」錢水協全身披掛起來,「企圖逃走者格殺勿論!郝元要盡量活捉,抓不到也要留尸體!」

從臨高已經發來了執委會的最新命令,即使抓不到郝元只能當場擊斃。也要設法留下尸體送往臨高做法醫學檢測。

浮雕鑄紫誠記三個字的玻璃燈罩下,絳燭高燒。蠟燭亦是廣州紫誠記所處,價格是市面上最好蠟燭的三倍。然而燒起來亮。又沒有臭味,成了達官貴人們趨之若鶩的家居用品。「芳菲細雨舟」做得是有錢人的買賣,這等新奇好用的物件自然也是不惜重金置辦。

燭台下,郝元正在秉筆疾書此時天光尚亮。但是船艙中面積狹小。為了隱蔽外界的目光,他的居艙的窗戶又用竹簾幔起,因而艙室里十分昏暗。即使是大白天,要讀書寫字必須點蠟燭。

他在這船上已經潛伏了十來天了。船,是他手下的董三出面出重金租下的。吩咐船上的眾人,只要好好伺候就是,其他一概不用過問。

這十多天,郝元的心情一直有些低落。西華的叛變和行動的失敗給了他很大的打擊。

他到杭州來之後遭遇到這樣明顯的失敗還是第一次。特別是西華的叛變,使得他精心準備的偷襲完璧書坊。繼而造成杭州大火,嫁禍給趙引弓,進而迫使髡賊的勢力退出杭州的計劃完全破產了。

然而這還不是他最受打擊的事情盡管他沒有參與對山莊的攻擊,但是山莊外發生的一qi 他很快就知道了。精心籌備好幾個月的行動,輕而易舉的就被幾次射擊化解。這些髡賊果然和師父說得一樣擁有最強大的力量。

因而接下來他一點也不敢懈怠,按照師父當年教他的法子,立刻在城區潛伏下來,用信使和交通站和其他人保持著聯系。

雖然他身邊一個手下人都沒有,但是杭州城里城外的一舉一動,組織的情況他都掌握的清清楚楚。

郝元不敢遠避外走,他的組織拉起了不過二年多,雖然有了一批心月復骨干,但是組織尚不嚴密,一旦自己離開杭州,就無法切實的掌握整個組織,時間一長就會有潰散變質的可能。

他選擇在西湖上的畫舫里潛伏是經過精心考慮的,畫舫游船向來是官府不過問的地方,只要給夠錢財,娼家的嘴足夠緊。西湖是在杭州城外,不管是聯絡組織,獲得情報還是萬一危急時候逃走都很方便。

可是,這麼躲下去,如何才能開闢下一步的行動呢?

和石翁的合作已經結束,曹光九斃命,北京來得三個鏢師也滅了口,關系算是干淨利落的被掐斷了。但是趙引弓現在的反撲也十分強烈,大有不把他消滅就不收手的意思莫非對方已經嗅出了什麼味道?

最近賈樂又被捕這多少有些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最近組織里已經有不少人被暗殺被綁架,但大多數是基層人員,無礙大局。賈樂是第一個比較要緊的人物。

但是賈樂的被捕對他和對整個組織來說都沒有什麼威脅,她不知道多少組織的秘密,也不知道郝元和其他首腦的藏身地點。

然而他對賈樂十分的惋惜她很聰穎,又是他親自教導的。在心里,他已經把她作為自己的徒弟。

賈樂被捕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他一度起過要設法營救她的念頭,然而他想起師父曾經說過︰一旦這些「澳洲人」知道了他的存z i,會毫不留情的動用一qi 手段來消滅他。

「這個時候生存下來才是最要緊的。只有活著,你才有機會教育更多的人。要隱忍。」

退一步說,眼下他也沒有能力去營救賈樂。他唯一能做得,只是靜候機會。

他寫完給李大李二等人的信件,將信件密封好,等明日小丁媽出去采買的時候再送出去。寫信久了,不免有些疲憊,便站起身來,往外艙而去。

外艙是作為貴客起居之用,地方不大,布置卻很精美。中間是一只小方桌,媚顏兒正坐在桌邊,專心致志的剝著蓮子。

因為船上並不宴飲,夏天又實在炎熱,所以她往日里的繁復的行頭都沒有穿戴,只穿著湖色的裙子,外面罩著一件麻紗的比甲,一頭烏發只松松的結了一個髻,插著一支珠簪。

「又在做冰碗了?」郝元笑著在窗邊的榻上坐下,「不嫌費事?」

冰碗。小碗里放幾塊敲碎的熟水冰,在冰塊上放上鮮藕片、鮮蓮子、鮮核桃……澆上淡薄的糖汁。吃起來清甜爽口,是船上應季的一味小吃。

冰碗說起簡單,實則準備物料很費功夫。屬于典型的耗功夫吃點意思的富貴人家的玩意。

「天氣熱,你又天天悶在船上,怕您沒沒胃口,這個又清涼又開胃,吃了暑氣一消呢。」媚顏兒笑道。

郝元哈哈一笑,不以為意他雖然來大明的時間不久,但是見識卻不淺。知道娼門這種溫存體貼的小意兒。自然不會被此迷惑。

「我倒還好,也不過十來天而已,你們天天在船上,也不覺得悶得慌?」

「奴婢們就是在水上過活,過慣了,反倒覺得這水上自由自在呢。」媚顏兒笑道,「何況在這西湖里也方便。」

「這杭州果然是江南首善之地。你這船上更是洞天福地,」郝元笑道,「雖然天氣這麼熱,夏天卻還能有冰。」

媚顏兒一邊低著頭剝蓮子,一邊說道,「你們這些大爺哪里知道這里頭的煩難。做冰碗的冰不是冰窖里打得河冰那吃了要鬧肚子的。冬天就要找地方,得有大院子的,用專門的干淨的木盒子,裝了熟水,再蓋起來放在院子里過夜凍冰,盒子還不能大,不然結不了冰。凍好了,再送到冰窖里去存著。等到了夏天再取出來。這冰又小,還得用大塊的冰鎮著才不會化水。小小的一碗,折騰多少功夫。」她抬頭看了看外面,又說,「小丁媽還不回來,娘還等著她買得王家園子的冬瓜做冬瓜盅呢。」

「哦?做個冬瓜盅還到指定的地方買冬瓜?」

「怎麼不是,這冬瓜盅最吃功夫,也得好冬瓜才行。老了不行,女敕了也不行。」媚顏兒揮了揮有點酸痛的手,「她要再不回來,就來不及收拾了……」

郝元心中一怔,媚顏兒二次說小丁媽「還不回來」,小丁媽平日上岸采買辦事,來去均沒有定時的說法,所以平日里也不在意。但是現在媚顏兒既然說了「還不回來」,說明小丁媽今天去辦事所花時間已經大大超過了以前……

還沒等他的念頭轉過來,船艏響起了嘩啦的水聲,船夫驚叫道︰「你們是」話音未落,已經生生被人截斷。

郝元瞬間從抽出腰間的匕首,另一只手從木榻下抽出一支雙眼短火銃,不問青紅皂白,就向船頭的艙門一槍轟了過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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