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節   髡賊的生意經

這下張毓如五雷轟頂一般。髡賊只要自己經營的買賣,別家決計競爭不過。他們不使陰得,不用官面上的勢力,光用價格和質量就能把對手活活壓死。就說幾年前郭東主開始經銷各種澳洲粗紙,城里城外,造紙的、賣紙的,除卻做文房紙品買賣的因為澳洲人不做這些東西逃過一劫之外,幾乎無一幸免,大多破產。勉強存活下來也都只能靠經銷「澳洲紙」過日子了。

這倒也罷了,因為銷售紙張的店p 自己並不生產紙張,澳洲紙傾銷,完蛋的是造紙的作坊和批發的紙行,零賣的小店依然可以維生,甚至利潤要比過去好。問題是核桃酥這種東西是自產自銷的,若是澳洲人的茶食店也賣核桃酥,價格又比他們低廉,他們這種小店頃刻就得關張大吉。

「娘,你不要擔心。」張毓強壓心中的惶恐,「咱們是百年老店,大伙都認這個牌子。它價錢再低又能如何?」

「毓兒,你有所不知啊。」娘皺著眉,「零賣這一塊,倒也搶不去多少生意。我就怕這茶居的生意……」

張家鋪子的核桃酥,茶居是個大去處。他家的核桃酥在這一帶有些名氣。附近的茶居大多用他家的貨色。雖說賺不了大錢,卻是定息的收入,對小店的生存十分要緊。

茶樓等于是批發的生意,路途遠近並不要緊,只要「價廉物美」,澳洲人便能拿下這塊生意。若是如此,自家的鋪子可就維持不下去了!

說白了這些。張毓也急了。這真真是釜底抽薪!

髡賊真是可恨!他不由得攥緊了拳頭,可是又很茫然。該怎麼辦呢?髡賊自然是看不上他家的小店的,大約也根本不知道廣州城里還有這麼一家店p 。好好得他們開什麼茶食店呢?莫非要賣「澳洲茶食」?想到這里他靈光一動。對了澳洲茶食和大明的茶食肯定是不一樣的,爹早就說過,飲食風尚,百里就不同了,澳洲遠在海外萬里之外,總不見得也做和他們家一模一樣的核桃酥吧。

想到這里,他稍稍安心,寬慰母親道︰「娘,你不要著急。我有個學長對澳洲人的事情很熟悉。我且去找他打探一下,看看到底有沒有這澳洲茶食店,它賣得有什麼。」

他換了出門的衣服,一溜煙的跑出去。他家對門是個豆腐店,老板的女兒比他大一歲,長得白白淨淨的,常在鋪面上幫著賣豆腐,兩人時常四目相對,都是青春少艾不免眉來眼去。每次家中要買豆腐,張毓都搶著去,女孩子遞給他豆腐的時候,手也在他手里都停留那麼一會。

女孩子見他從店p 里出來。正脈脈含情的望過來,卻見他火燒一般,對這里看都不看一眼便跑了過去。不由得暗暗啐了一口。

他徑直往社學跑去。果然吳這會還在社學里。正坐在廊下和幾個學長高談闊論,見這個沒到中午就溜號的學生跑回來。還一個勁的擠眉弄眼,知道有什麼急事要和他說。便道了聲︰「去去就來。」慢悠悠踱了過來。

還沒等張毓開口,吳的扇子已經啪得一聲敲到了他的頭上︰

「你個兔崽子,整日逃學!看老師回來不打爛你的。」吳笑嘻嘻的說道。他們雖然有師生之實,平日里卻算是同學,沒什麼師道尊嚴之類的說法。

張毓沒心思和他玩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到一旁,急道︰「我有事!」

「呦?平日里你考個差等都不見你著急成這樣……」吳理了下袖子,「說罷,什麼事?」

「學長,我知道你素來通髡學,髡賊有茶食店嗎,賣不賣核桃酥?」

吳一時不明就里,含糊道︰「大約有罷。」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張毓急得眼圈都紅了。

吳不知道這學弟為什麼忽然對髡賊茶食來了興趣,他們在見他急了,寬慰道︰「你有話慢慢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他便將從母親那里听來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髡賊只要自己經手的買賣,誰都做不下去,」他緊張的說道,「這該如何是好?我家可就靠這麼一家鋪子維持生計。」

這倒難住吳了,玉源社專門研究髡學,可是從來沒研究過髡賊的「茶食」。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髡賊要是也開茶食店,價格必然比師弟家便宜。況且澳洲人的茶食店,不用說和紫記一樣,只繳正常的稅賦,亂七八糟的各種「捐」和漏規是不會繳納一文的。就這也比師弟家的鋪子佔了便宜。

吳將扇子打開,搖了幾下道,忽然笑道︰「你怕什麼,核桃酥這東西說起來也是便宜物件。你家的鋪子在城里,大世界在城外,誰會為塊核桃酥跑這麼遠去買?他賣得再賤,腳力錢也是錢啊。再說了,你家是百年老店︰酒香不怕巷子深,澳洲人的店可沒這個名氣。」

「學長,你說得是沒錯。可是我怕得是他們搶走茶居的買賣呀。這都是大盤的生意。他只要價格放低一點,茶居就都跑去那里進貨的。沒了大盤的生意,我家的鋪子可就支撐不住了!」

「原來如此!」吳將扇子一拍大腿,興奮的說道,「這經濟之道果然有趣!澳洲人誠不欺我!」

張毓面上流露出失望之色,「經濟之道」什麼的他是不懂的,但是看得出吳學長對此也沒錦囊妙計。

正當他灰心喪氣之余,吳忽然說道︰「我倒是有個法子。這大世界不是正在招商嗎?我看你們干脆將店p 搬到大世界去如何?既是澳洲人的地盤,那些陋規雜捐都可以不繳了,豈不美哉!」

張毓哭笑不得︰「學長,您剛才都說了︰誰會為塊核桃酥跑到城外去買。咱們這種小鋪做得就是幾條街的街坊鄰居的買賣。搬到大世界去,這些老生意就都黃了……」他見此知道吳也想不出什麼妙計來,便頹然道︰「我再尋人去打听打听。」

「你莫要著急。」吳道,「正好,我有一位好友,新從臨高來不久。不如我帶你去見他。他久居臨高,澳洲人的情形最清楚不過。」

「如是甚好!」張毓一躬到底,「請學長速速帶小弟去。」

吳是個熱心腸,當下向學里告假一聲,領著張毓往黃稟坤的下處去。

黃稟坤听了張毓的話,長嘆一聲,道︰「果不其然!髡賊的魔掌還是伸到廣州府來了!」

這「某某的魔掌」是澳洲人慣用的修辭,黃稟坤耳渲目染,也跟著學會了。

「黃兄……」吳開口道,朝著他使眼色︰這位小兄弟正著急呢,您來就別長吁短嘆了。

「若說茶食店,臨高是有得。」黃稟坤道,「核桃酥,倒是未曾見過。」他頓了頓,「不過我素來不好此物,或許有之,我未親見……」

張毓都快哭出來了︰這算什麼回答。

黃稟坤遲疑了一下,又說道︰「其實這位小兄弟也不用焦急。髡賊做事,向來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只要你順著他,總會留有余地。我看這次大約也是這樣。」

「此話怎講?」

「以我之所見所聞,髡賊最厭小作坊的生意。什麼都要匯聚成大的工場。所以此次他們若是也要開茶食店,必然要開一個大大的茶食工場……」

張毓的臉都白了。這大大的茶食工廠什麼樣子他想不出來,不過市面上若是一下多了許許多多的核桃酥,非殺價殺得血本無歸不可他家可承受不起。

「……不過他們向來給百姓留一條活路。到時候,大約又會搞什麼‘合作社’,要你們加入‘聯營’,再分你們幾小股,要你們去工場做工。別得不說,養活一家人衣食無憂大約是不成問題的。」

「這是吞並!」張毓叫道,「我家可是百年老鋪啊,金字招牌,怎麼可能去參加什麼‘聯營’?」

黃稟坤看著張毓悲哀的搖搖頭︰「小兄弟,你不知道髡賊手段的狠毒啊。我雖沒吃過你家的核桃酥,不過髡賊只要想做,決計不會比你家做得差大約還要遠遠勝之,價錢最多一樣,你有什麼法子?」

「如此說來,只要垂首候死了?」張毓的臉刷白,他已經想起了那個在相公堂子里賣笑的前同窗了。

吳見他神色頹唐,知道此事對他關系極大,心道與其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安慰,不如干脆來個直接些的法子。便道︰

「你莫要著急,既然澳洲人如今正在招商,不如明日你我一起去大世界看看如何?澳洲人有沒有茶食店,做不做核桃酥,當面一問便知。比你這樣無端的干著急豈不是強些。」

張毓一想也只有如此了,灰心喪氣道︰「這樣也好。」

黃稟坤心中很是不忍,說道︰「總算髡賊還有些良心,不至于趕盡殺絕。這樣罷,明日我陪你一起去。看看有沒有真髡,我也會說幾句澳洲髡話,可以當面問個明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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