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節 歸家

看似莫大的優惠,但是百姓們並不買賬。田涼空有力氣使不出來,一籌莫展。好在侯清最近為了搞「鄉村衛生培訓」工作在南海縣各處巡視工作。兩人搭伴,倒也算是苦中有樂。

「清姐,這讀書人要是能來當老師, 那真是太好了……」

「你個呆頭鵝!你知道他是什麼人?」侯清笑問。

「什麼人?」

「他是鄺露!鄺露!」侯清說,「廣州城里有名的縉紳大爺!他來給我們當老師,那才叫太陽從西邊出來!」

「縉紳大戶?我看他不像啊。人挺隨和,還給大家寫春聯,又第一個捐助。」

「誰說縉紳就是青面獠牙的。」侯清說,「鄺露這個人不是一般的縉紳, 元老院也很重視他--回去之後你要寫個報告給市政府, 告訴他們說鄺露回來了。」

「他是什麼反動人物嗎?」

「這個,也不好說他反動。總之他是個要緊的人物。」侯清其實也說不清鄺露要緊在哪里,她只是見過政務院出發的重點關注的縉紳名單,上面就有鄺露的名字。

「那得趕緊去寫。不過你怎麼知道的?」

「你從來不看文件嗎?」

「文件?」田涼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識字不太好,看起來費事。」

「你這上尉是怎麼當的。」侯清無奈的嘆了口氣,「連長也有很多文書工作要做。「

「連里有個中尉是軍校畢業的,這些事都是他做得……」

「你倒是甩手掌櫃當得不錯。」

「唉,所以不是來當校長了嗎……」田涼垂頭喪氣。

「就算是當校長,也要用心呀。像你這樣連文件都看不明白,以後還怎麼做事呢。」侯清有些焦急,「這樣,以後晚上有空我就幫你學習文件。順便也幫你多認識幾個字。」

鄺露主僕離了大歷,一路南下。不幾日,已來到廣州城外。此時正是小冰河肆虐時期,雖是嶺南,寒潮襲來的天氣竟也如北方一般冷酷蕭瑟。往年月蔥蘢樹木今年顯得干枯萎靡,近處黃葉滿地, 遠方衰草連天。

展望家鄉,一片蕭條肅殺景象。再聯想國家此時遍地戰亂,百姓水深火熱,朝廷地方又是種種的亂象……自己空負報國志未能為君分憂,反倒因為爭一時之氣,不得不流落他鄉數年……

不由得悲從中來,雙目微濕。眼見城牆已顯,自己日思夜想的廣州就在眼前了。

可是,這究竟是怎樣一個廣州啊。它已經不再是大明的廣州府,而是髡賊的「廣州特別市」。此時再見,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城樓之上,髡賊的旗號飄揚,步卒持槍巡防,城樓下,是穿著黑衣短褂的捕役,注視著出入城門的百姓車輛,不時攔住檢查。

亡國之民,大約就是這樣。

「大爺,天色不早了,我們趕緊進城吧。」鄺彥提醒道。

「我們走吧。」

鄺露心情苦澀, 結了腳錢, 打發走了威租來的長行騾子和腳夫, 和僕役從大北門徒步入城了。

他家就在廣州五仙觀旁的仙鄰巷內。這日恰是舊歷的臘月二十四,正是家家戶戶辭灶之日。1636年全年風調雨順,元老院在廣州等地又大興土木,搞了許多基本建設和工業投資,因此廣州的市面頗為景氣。街面上一片繁榮的景象。

辭灶是臘月里最要緊的日子之一,街道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從1635年開始推行的「新生活運動」,又在城內大拆大建,廣州的市容市貌較之鄺露離開的時候大為變樣了。

鄺露一路行來,看到如此的變化,心中五味雜陳。忽然旁邊鄺彥喊道︰「那邊莫不是二爺來了?」

抬頭一望,有一個俊朗的青年正乘著一輛雙輪人力車急急奔來,未至眼前就從車上跳下來,幾步來到身前撲跪在地,抱住鄺露大哭起來,鄺露亦大哭。路人雖不知為何,卻也為之唏噓--生逢亂世,生離死別見得太多,親人重逢聚首的滋味更是不同尋常。

「爾玉,你這是何必。大庭廣眾之下。有失體統。」鄺露雖是斥責,臉上卻抑制不住的笑意。

爾玉哭訴道︰「自知哥哥蒙難,我們兄弟便時時日日掛念。伯父更是思念成疾,時時問起我等,不知你何時才能回來。這一去數年,只有只言片語的書信還家,大哥,你也真是狠心……」

「說話便說話,如何與小女子一般了!」鄺露強忍淚水,道,「我在外面時時刻刻掛念父親與你們兄弟,奈何書信不便,我又漂泊不定,等閑也難找到人托付信件……這些年,家中全靠諸弟照應……」

「大哥莫要再說了,伯父和嫂子佷兒都在等著呢。」爾玉擦干眼淚,「請隨我速速還家吧。」

說罷,招呼後面的人力車過來,將行李物件都捆在車上,兄弟二人和僕役一起徒步還家。

一路上,爾玉抑制不住的欣喜,說了許多家中的事情,這幾年鄺露不在家,家中除了靠鄉下的租田收取租米度日之外,幾位故舊親朋也不時接濟。日子過得雖不富裕也不至于窘迫。這多少令一直流浪在外的鄺露心中好過了不少。

不一時便來至家門。鄺家的這處宅邸還是祖父考取進士之後興建的,如今已顯出破舊。門前的進士旗桿不見了只剩下幾枚旗桿石。因為他的父親只是廩生,沒能中舉或者取進士,家勢不免頹敗。

他過去住在這里的時候,進進出出,從未有過什麼感觸。游子多年回來,再見故宅,不免禾黍之悲。

但老母在此居住實在讓他心酸。還未及細想,門上的小童早已看見他了,慌不迭的飛奔院內大喊︰「來了,來了,大爺回來了。」

鄺露抬腳入門,轉過影壁,正望見老父已是白發蒼蒼,正被兩個佷兒攙扶著走了出來。

想到自己負氣任性,沖撞縣令,不得不拋下老父妻兒遠走他鄉,一走便是數年,即未盡人子之道,又未盡丈夫父親之責,反倒惹得他們為自己擔心,不由地心中愧疚,三步並作兩步搶在父親面前,跪地痛哭起來。

雖然已經接到兒子要回來的消息,但是待到兒子來到眼前痛哭,鄺思浩才意識到是自己朝思慕念的兒子已經來到了眼前,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只是顫巍巍摩挲著兒子也是淚流不止。眾人看見此景都忍不住嗚咽起來,一時間大廳竟無人說話,只听一片小聲的嗚咽聲。

過了許久,子壯淚眼望著父親道︰「兒子不孝,兒子有罪,兒子罪該萬死。」說著不住磕頭,咚咚有聲。

鄺父扶住兒子,雖有萬語千言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半響才道︰「你回來就好!我不打緊,只是苦了你妻兒!快去看看吧!」

眾人扶了鄺父又扶鄺露,勸解不要哭泣,說這是歡喜之事,莫要太過悲傷,身體緊要。眾人又撫慰許久,二人的情緒方才平復。這時有人引路將他帶至後堂與妻兒見面。

夫妻多年不見,見得面來少不得又是一番久別之後的傾訴。只是兒子對這個離家多年的父親已經不太熟悉,有些畏懼。

這日正是辭灶日,原本親朋故舊們都在自家祭灶。因為听聞鄺露要回來,都紛紛過來慶賀。一時間滿屋都是歡聲笑語。

連四鄰街坊都都出來觀望。有幾家和鄺家往日一貫交好,听聞他回來了也備了禮物過來祝賀。鄺露忙不迭出門與四鄰互拜。正忙間,忽見遠處有幾個僕役挑了兩擔禮物過來,為首的他卻認得,名叫張合,正是好友張穆之的僕役。

張合遠遠望見了鄺露,拋下挑擔子的僕役,一溜小跑至他跟前跪下稟道︰「鄺大爺大安!我家老爺聞得大爺到家,特備得些土產吃食,另封了二百兩銀子送與大爺洗塵,我家老爺說︰大爺這幾日必在老爺膝前承歡盡孝,今日就不過來打擾大爺了,等過了年,我家老爺自拿貼來拜。」

鄺露听了,笑道︰「多謝你家老爺心意,東西都就盡數收下了。去回稟你家老爺,我待將家事料理平定,定去府上道謝。」當即命爾玉賞錢,打發他們回去。

這廂忙畢,回到正堂,向諸位親朋敘舊言歡,又有人報,各處都有過去的故舊聞听他還家,過來饋送禮物。連已經過世的梁元柱家也送來了禮物。一時間陳家門前門庭若市,熙熙攘攘,爾玉忙前忙後,一邊督促著僕役清點登賬送來的禮物,一邊給送禮的僕役腳夫們開發賞錢。原本冷冷清清的鄺宅門前一掃多日前的沉悶氣氛。

鄺露從鄰居家回來,忽然又有幾個小廝帶著禮物過來,為首的一個並不像其他人家來得那樣,一到門口便高聲唱名投帖,只站在旁邊觀望。見鄺露路過,立刻走上前去,請了個安,低聲道︰「我家老爺陳子壯。知大爺今日回來了,特派小的送禮相賀,這里還有請帖一封。」言罷,將禮單和請帖塞到鄺彥手中,放下禮物,悄沒聲的走了。

(本章完)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
本站推薦︰ 夜的命名術 武神主宰 末日我有超級求生系統 怪獵聊天群 我的人生可以無限模擬 網游︰我騎士號血超厚 我有一身被動技 這個外掛過于中二 妙醫聖手 萬相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