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振西醫館 第62章 棋子抗逆

曹大夫听了靈華的話思考了一瞬,從一灘血里拿出種子來握在手心,眼里的悲憤代替了絕望和理智。他慢慢撐起身問靈華︰「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靈華道︰「不知。」

「每個帝淵親近的手下都有這一個種子,她會先給藥,再生線,最後埋種。每月供藥丸以刺激種子生長,有了種子,她可以隨時通過意念短暫控制我做任何事,一旦違抗,或者說出任何關于她的秘密,都會毒發身亡。」曹大夫裂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把種子捏碎了扔在地上。

他踉蹌地站起來,充滿淚水的臉上添上了一抹希望。在年邁之際、在一切都走進絕路的時候,居然給了他這般希冀,可真是天意弄人。

但,可惜了。

阿琴的軀體已死,又有什麼辦法能回到從前呢?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從來不可能成為未來。

既然如此,那便什麼也不必怕了吧。

他看著阿琴,像對小孩說話一般︰「阿琴,咱們不死了,先不死了好嗎?讓他們去救人,我們幫他們一把,做點好事,積了福,下輩子你投戶好人家。」

阿琴听懂了曹大夫的意思,激烈地左右晃動又前後的搖擺。

曹大夫感激而欣慰地點頭,立刻走到靠牆的屏風後面,從牆面底部打開一個暗格,取出一個長方形的、被羊皮紙包住的東西。

靈華與恆古對視一眼,都對這長方形的東西倍感眼熟。恆古低頭與靈華耳語︰「這是不是殷天無去要的‘肉’?」

靈華緊盯著羊皮紙里的東西︰「很像。」

曹大夫打開羊皮紙,里面包裹的是一整塊肉泥,被壓成一塊規矩的長方形,上面有幾個剜過的小坑。

他熟練地用手指剜下一塊肉泥,走到阿琴面前,還是用哄孩子的語氣說道︰「可能會有點疼,忍一忍,馬上就好。」

他將傷處的衣服撕開,安慰了阿琴幾句,一把將匕首拔下,快速地用手指上的肉泥堵住刀口。

這些肉泥像倒入雪地里的溫水,在傷處四散開,滋潤在缺口的腐肉上,與軀體上的肉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看不出任何痕跡。

靈華目光幽深︰「這便是你說的過了妖火的肉?」

曹大夫取了一個披肩給阿琴披上,遮住了傷口。他微微頷首答道︰「是,也不算是。這種肉並不是舒琴身上的肉,而是十多年來改良多次得來的肉。為了它,死了不知多少老百姓。」

恆古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一步抬起胳膊差點揪上曹大夫的衣領,怒道︰「你知道死人還幫她做了那麼多壞事,害死那麼多人,你為什麼只想你自己?」

曹大夫頹敗地癱坐在桌旁,點頭承認了,惘惘而愴然︰「是啊……我不止自私,我還痴傻,陷于執念無法自拔……

我知道自己是個罪人,下了地獄了也會被業火燒上幾百年……從我跟了帝淵做事,就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好下場。」

靈華疑惑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下場,又不是真心為那‘帝淵’做事,為何不與卓灼化解誤會,推翻她的管制?

畢竟她野心勃勃,不可能因為你們月兌離管制就傷害自己,阿琴也不會有生命之憂,只要再尋法子,將她的靈魂渡到其他靈體上便可以。」

曹大夫搖搖頭,深嘆一口氣︰「凌姑娘,謝謝好意,只是以後的事,沒有人能說得準。

你說卓灼……你應當也知道,他恨我,憋著一股勁兒。我知道,也不會阻止,因為我理解他。

可我注定跟他不是一路人。他在遂生手底下,比我自由。

帝淵通過遂生監視我,又用種子控制我煉藥。她只用輕松地動動念頭,我就要被種子控制行為為她賣命,說到底只是個傀儡罷了。

我想掙扎,也要命運允許我掙扎。人還有顧慮的時候,總會畏首畏尾。若沒有種子,可能我會選擇與卓灼一道吧……」

「種子?」靈華看向地上那片血跡,看到被碾碎的種子和上面的血線。

這線好生眼熟……細長的,好像在哪里見過……像是與張開源頭頂上一樣的血線!

靈華突然明白了——先給藥,再生線,後埋種!

難怪張開源如此听話,听令時猶如失了心智,精神失常,原來都是因為他體內已經生了線!

生線的下一步便是種子深埋體內,被埋種之人將會像曹大夫這般被「帝淵」的一個意念所支配。

之前以為張開源是被孫蓮苒控制,現在看來也不盡然,孫蓮苒固然暫時操控了他以達到對抗靈華他們的目的,但種子已經進入他的身體,是不可磨滅的事實。

看來這「帝淵」本就打算將張開源當做曹大夫一樣的長線來發展,只不過因為靈華的介入,而導致張開源這步棋失效。

既然如此,曹大夫應當是比較了解「帝淵」底細的人,若可以從他口中獲得有價值的線索,將可以提前阻止人類被虐待的罪惡之事發生。

靈華心里百轉千回,她思忖片刻問道︰「那‘帝淵’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又為何做危害人間之事?」

曹大夫緩緩搖頭︰「我不知道……局里的棋子又怎能知曉執棋者是何人?能見到的只有拿捏住我的手罷了。」

「你說的手是指遂生?」恆古走到曹大夫身邊,眼底透出對曹大夫的不滿,「就因為遂生比你強,所以你就屈服于他了?」

曹大夫如數承受了恆古的鄙夷,他滄桑的眼中透出對恆古的艷羨又轉作一陣惋惜︰「年少正是輕狂時,好啊……一輩子循規蹈矩也過夠了,若能斷了帝淵的這只手,也算我反抗過吧。」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捂著胸口大口喘息,阿琴見他虛弱的樣子低聲吼叫起來。

曹大夫又听懂了,他顫巍巍地伸出手輕揮兩下︰「不礙事,沒引出舊疾,喝幾碗血藥就能補回來。你在這好好休息,我和他們出去議事,一會兒回來找你,听話。」

阿琴嗚咽著,身體里發出「嗚嚕嗚嚕」的聲音,靈華能听出她很傷心。

曹大夫走出兩步,回頭看向阿琴,精神矍鑠的臉變得蒼老而枯槁︰「別難受,人到頭大不了就是個死,我們比死痛苦的事都經歷過,還有什麼受不住的。我去去就回,別擔心。」

阿琴的聲音停止了,靈華感到她在目送曹大夫走遠。雖然她渾圓的腦袋上沒有眼楮,但那幽長的眼神似乎從她的頭中透出來,穿過曹大夫的身軀一直看向了遠方。

也許她看到了一輩子的結局。

靈華與恆古跟在曹大夫身後走進狹窄的甬道,她看著曹大夫風燭殘年佝僂的身形,不自覺嘆了口氣。

可不管多麼嘆息,正事是不能忘的。她斟酌一番問道︰「曹大夫,我有一事想問。實不相瞞,我晚上在木樓里看到過你,你那時手里拿著一面碎鏡,不知用它做什麼?」

曹大夫身形微頓,轉過臉突然搖頭低低笑起來,他枯槁彎曲的手點點靈華︰「你都把我查得底兒掉。」

不待靈華回答,他自顧自轉過頭去繼續彎著腰走路,邊走邊咳嗽了兩聲,問道︰「你問這鏡子是想做什麼?」

靈華深吸一口氣,甬道內空氣稀薄又壓抑,心中堵得慌。大略斟酌片刻她答道︰「這鏡子有靈性,可激發出靈力,是上古的神器。可就因太過有靈,多數人都拿來做自私自利之事。我只怕曹大夫被脅迫,讓這鏡子上沾了血,會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死傷。」

曹大夫深深看靈華一眼,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模索著找到牆上一個旋鈕,緩緩扭轉打開了地道口,步履蹣跚地走上斜坡,氣喘吁吁。

恆古雖不喜歡曹大夫,還是把他扶出了地道,搬了椅子來給他坐著,又倒了杯茶遞給他。

曹大夫接過,又笑了起來︰「小錦若是還在,應該也是你姐姐這般大小。我已經很久沒有喝過除了遂生外其他人給我倒的茶了……」

他只是輕抿了一口,便抬眼看向靈華,似乎從她身上看到了一種責任感,這種感覺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他覺得是時候做些什麼了。

曹大夫表情嚴肅︰「你出于何種目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管了。反正我已無牽掛,鏡子之事可以告訴你,但你要答應我,不可以將鏡子給帝淵,絕對不可以。」

靈華自然不會將鑒心鏡的碎片給別人,她點頭答應︰「我不會給她。」

曹大夫還是不放心,他眼楮瞪大,上來掰靈華和恆古的手指︰「你們發誓!發毒誓!」

靈華豎起三根手指︰「我發誓,不會把鏡子給別人,否則死無葬身之地,骨灰飛燼,不得輪回。」

恆古有樣學樣也跟著說了一遍。

曹大夫長舒一口氣,滿意道︰「好,那我便告訴你們。這鏡子,就是傳說中的觀世鏡,可知古今,覽人心,還有起死回生的作用。

我本就在四處尋找這鏡子,誰知它竟送上門來。帝淵吩咐遂生把它轉交給我,通過我的手,利用鏡子的靈力煉藥,我自然只能听話。

可鏡子既然到了我的手里,用它干什麼就是我說的算。我試過用鏡子來復活舒琴,卻苦苦不得法。

這面鏡子並不完全听我的話,遂生也無法完全操控它,只有煉藥時才能短暫地激發它,其余時間都無法驅動寶鏡。」

起死回生?靈華心知自己並無能力決定別人的生死,看來民間頗多傳聞都是道听途說,觀世鏡可以起死回生實屬誤傳。

她眉頭微皺︰「曹大夫,雖然這件事有些殘酷,但還是要勸你,不要陷入無謂的執念里才好,在沒有結果的路上奮力奔跑,最終只會讓自己失望。」

曹大夫了然,表情沒有太多的低落,反而露出一種塵埃落定的淡然︰「原來如此,難怪如何試都沒用……看來這就是我們的命吧。」

靈華心中嘆息,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暖陽將升,便急急說道︰「曹大夫,我真的可以信你嗎?」

曹大夫笑道︰「我已經把自己知道的盡數講給你听。」

靈華應道︰「好,曹大夫,我信你。我有一計劃可以救小鎮里的人,但需要用到鏡子,可否帶我們去取鏡?」

曹大夫正要站起,遂生的聲音卻在門外響起︰「師父,時辰到了,徒兒來伺候師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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