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虛妄妖鎮 第72章 破解壁龕

繼續活著……

可能是這個意思嗎?

消失的、死去的,都會在下個周期統統回來,恢復原樣,那卓灼在這里努力地拯救他人,豈不是成了白費?

他會這般痴傻的,一次又一次去拯救,又一次又一次地看著阻礙自己的人死去又復生,一切回到原點嗎?

好像不是這樣子的。

依卓灼的反應,他似乎從未見過有使者死去,或者說,他從未見過焦路那般死後化為齏粉的死法。

同時,不論是他還是焦路,亦或是曹大夫,對接平鎮的記憶都像是完整的,不是重復或斷斷續續的。

由此說來,他經歷過由周期來帶復生的可能性不太大,反而是焦路似乎明白這一切,選擇了死亡,在下一個周期再度回來。

可他的死因是什麼呢?是與曹大夫一樣,說出了真相後便被種子控制死亡的嗎?

若繼續留在這里,爆發期過後,他也會回來吧,到時再問他便可。

是的,要留在這里,看到一切事實真相後再做打算,這選擇不知結果會怎樣,但掌握所有消息做出的判斷,會比一知半解更好一些。

靈華繼續想著,腳下的動作快了些。

適才她在暗室發覺一個半透的殘影飄了過去,即使殘影算不上清晰,但依舊可以看到如火般鮮紅的身影。

靈華急忙放下書冊,拉著恆古跟上殘影。恆古一眼便看出了此人,他面色一凝,低聲道︰「是殷天無。」

靈華此時也看出此人正是殷天無,那抹紅影亦是讓她咬牙切齒,她對上恆古的眼神,二人追著殘影走到壁龕之前。

殷天無半透的身影焦躁地來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詞︰「怎麼這個機關還在,就不能換一個,又要擠眼淚。」

說罷他取下第一個香爐,打開蓋子開始擠眉弄眼。他先是拼命摳眼楮,把眼珠弄得通紅也沒有擠出半滴淚。

殷天無郁悶道︰「我從未哭過,怎麼會有眼淚這種東西。」

他變出一株狗尾草,用細細的枝干伸進鼻孔去撓,好不容易打出幾個噴嚏來,眼眶有些濕潤了,他趕緊去摳眼,眼上的濕潤只是一抹就沒,一絲淚水都沒有。

他氣憤地把香爐重重摔到地上︰「死玩意兒,要不是我還要用這機關,早一掌把這些狗屁香爐打成灰了!」

殷天無憤慨又不耐煩地踹了香爐一腳,又抬頭拿下第二個香爐。煩躁地拽下自己幾根頭發放到香爐中,燃燒的紅色妖火立即變為了藍色,且燃燒得更旺了。

盛放毛發的香爐被甩到第二格壁龕之中,他又拿下第三個香爐,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進去。

同樣的,第四個香爐被拿了下來。現實中這個香爐里的東西已經被燒成了灰燼,靈華自然格外關注此香爐中到底放什麼東西。

只見殷天無從懷里掏出一顆人類的牙齒,這顆牙顯然不是剛拔的,上面殘留的血液已經干涸了,表面也沒有光澤。

他把牙齒隨意扔在香爐里,妖火倏地變成了靜謐的藍焰。

就差最後一個了,第五層的香爐中空空如也,到底要放什麼?

靈華不知不覺站在殷天無的殘影之上,她清晰明了地看到了殷天無手一抓熄滅了妖火,將食指指尖置于香爐底部,手指上的妖力不斷地散發出來,充滿了香爐之中。

深海般濃重的藍色燃起,現在只剩下眼淚沒有滴。

殷天無的紅衣格外刺眼,他挑眉看向屋頂,就像是在看著天︰「我如何才能有眼淚?眼淚都是弱者的武器,我從來不靠這種東西。」

他拼命地摳眼楮,甚至拿手去戳,終于眯著通紅的眼流下了一滴小小的淚珠。

他急忙拾起地上的香爐,精準地把這滴淚接住。

五個香爐終于都燃起了深藍之火,壁龕緩緩變得虛實不明起來,殷天無的殘影亦是忽現忽滅。

從壁龕中流淌出了許多黑色不明物質,將他一下子卷了進去,隨即壁龕逐漸浮現,只剩五個香爐升起裊裊青煙。

殘影至此便消失了。

不得不說這殘影到來得確實非常合時機,這木樓等待自己的秘密被發現嗎?

恆古見殷天無這般擠淚十分不屑︰「他心腸狠絕,殺了多少同類取內丹增進自己,感情都沒有,又怎麼會哭。」

靈華撫模上他咬緊後槽牙的臉,輕聲細語地安慰︰「他不懂人情冷暖,只為弱肉強食,說到底是原始大于人性,低階罷了。」

「他感情低階,殺人時卻高階得可怕。」恆古恨意不減,從嘴中一字一字擠出一句話,「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靈華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一愣。她不禁覺得自己似乎從未真正了解恆古想要的是什麼。

一直以來,都是他在跟著自己的步伐,可他內心中就真的沒有自己想要達成的目標嗎?

恆古之前從未在她面前流露出如此強烈的恨意,原來這才是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靈華有些擔憂︰「恆古啊……莫讓仇恨成為你放不下的執念,我知你心中有恨,欲殺之後快,我亦不會攔你。

但人生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要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復仇之上。我們要做的是保護這俗世穩定,人間太平。」

恆古的眼眸晦暗不明,乖巧地點頭道︰「我知道的。」

他伸手夠下壁龕第一格的香爐,一滴晶瑩的淚珠滴了進去,幽藍的火焰映在他的臉上。

「好了。」他將香爐放了回去,又取下了第二個。

他依次將對應的東西放置進去,五個香爐已燃起了四個藍火,唯有第三個香爐中的牙齒沒有放。

「上哪取到牙呢?」靈華自語。

恆古背過身子偷偷模了模自己的臉頰,他默默回首看了看獨自思考的靈華,緊緊抿住嘴唇閉眼狠下心道︰「用我的!」

他話音剛落便把手伸進嘴里去拔,靈華急忙把他拉住︰「你不必拔,我想到了。」

她拿出安槐給她的葉子,抖落了兩下︰「安槐,安槐?」

葉子里傳來安槐悄***的聲音︰「怎麼了?」

靈華問道︰「你可知卓灼在哪?」

安槐語氣頗為失望︰「原來你找他啊,我正與他一道尋找名單上的人。」

靈華松了一口氣︰「你們在一起是最好,我已找到機關的解法,但需要他手中的牙齒來解開。」

葉子中傳來卓灼的聲音︰「那第三個香爐里的是牙齒嗎?」

靈華答道︰「正是。」

對面沉默了片刻,只听卓灼道︰「安槐兄弟,我還有計劃在身,勞煩你幫我帶給凌姑娘。」

不出兩刻鐘,安槐便氣喘吁吁地爬上了木樓,他一臉震驚地拍拍原木色的牆︰「這座樓居然沒消失?它是真的?」

靈華點頭︰「是,木樓沒有消失。但是真是假,恐怕要再探才知。」

她讓安槐尋了空子坐在地上,自己拿過卓灼的牙齒。她撫模著這顆牙,不由問道︰「卓灼進行得可還順利?」

安槐喘勻了氣慢條斯理地答道︰「非常順利,名單上的人已經行動起來了,通知了鎮中大半居民晚上的計劃,大家都十分害怕,只想如何逃走。

听鎮民所言,相遂生失蹤了,現在群龍無首,卓灼的話成為了大家的主心骨,自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安槐又想說什麼,

卻把話憋在嘴里徘徊了一陣又吐露出尖尖來︰「靈華,我們的設想似乎已經印證了。」

恆古急問︰「什麼設想?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

「我挨家挨戶地走,看到這里多數人的身體都有不同程度的透明。只是卓灼在安慰他們,是結界波動造成的,逃出去就會恢復。」

安槐搖搖頭︰「我搞不懂他在干什麼,為什麼你也不阻攔?」

靈華苦笑著把牙齒放入了第三個香爐里︰「他似乎很看重這件事,我勸過也無用。而且我有一種預感,焦路說的都是實話,他們無法逃出這里。」

香爐中的幽火灼灼燃燒,忽听一聲嬌媚的女子嘆息︰「到底是被你們發現了,你們想做什麼?」

靈華一驚︰「你是誰?」

「我就是你眼前的一切,是這座幻閣,是現在,也是過去……」

眼前的壁龕漸漸褪色,成一片灰白,不多時又突然朦朧起來,周邊的一切如夜色下的瞳孔,映出的都是黑白無色的世界。

壁龕模糊起來,涌出一整面牆的黑色物質。這些黑色的東西漆黑若墨,如波光粼粼的海水涌動著。

「這是什麼……」恆古呆愣地看著這面黑牆,伸手用指尖去點了一下那黑色。

涌動著的黑就像泄了閘的洪水,頃刻間宣泄而出,將木樓中的三人一口吞噬。

墨色的物質軟綿而溫熱,緊緊包圍著三人,像誰的舌頭在口腔不停攪拌,將他們攪得天翻地覆。

他們如洪水中無法自控而漂浮的人,被湍急的水流狠狠打在岸上。

靈華的骨頭都要散架,可她還堅持爬了起來。回首望去,周身漆黑不見一絲光亮,她听到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靈華——」

是恆古。

「恆古?我在這里。」

隨後便是一陣腳步聲。

一只溫熱的手堅定地拉住了她︰「我也在這里,沒走丟。」

「你們小兩口又把我忘記了。」安槐走來搭上恆古的肩膀,「這下要三人行了,不帶我可不行。」

靈華感受到一陣陣風,想來是安槐又在扇扇子,她不禁道︰「安槐,你仍有閑心玩扇?」

「我沒有啊!」安槐言語頗為委屈,「我哪還有扇子,扔屋里沒帶出來呢。」

靈華聞言心中一驚,出手向風吹來的地方重重一擊,忽听那人痛苦地叫了聲︰「你干嘛啊?」

隨後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所有濃墨般的黑色在一瞬間消失,強烈的光打來三人身上,面前是一個巨大的臉。

這張臉雖帶著童真和稚女敕,但目光中的深沉和老練是無法被面目掩蓋的。

「你打***什麼?」稚童皺著眉頭,一臉嫌棄地問。

他的聲音如從天上而來,遙遠而縹緲,渾濁不清但意外地都逐字落入了三人的耳中。

安槐正想說些什麼,只听黑暗中傳來清晰但有些悶感的說話聲︰「我怎麼又活了?!你是誰!對我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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