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虛妄妖鎮 第74章 血色逃離

天漸漸黑了下來,作為犧牲者的理者們為每家每戶匆匆送完晚飯便躲了起來。

誰都不想白白死去。

天色更陰沉了,濃密的雲霧遮住了天上的所有,星辰、月亮還有如深海般墨藍的天空。

留下的只有無盡的黑暗。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卓灼用妖火點亮白色的燈籠。赤紅的火透過慘白的紙,散發出慘淡的血光。

他養了一眼掩埋在烏雲中的木樓,開始了行動。

另一邊,木樓之中。

靈華、恆古與安槐三人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相遂生的手好像帶有強烈的妖力,卓灼不受控制地在一片血色中閉上眼楮,他的視野昏暗無光,萬籟永寂。

忽而,一些聲音從腦海深處傳來,它們由遠及近,好像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小心翼翼地探入他的大腦里。

「我就是一只熊妖,我接受這個事實。我從來沒想過要離開這里,在這里是我一生的宿命。」

「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維護接平鎮的秩序,讓幻閣平穩工作。」

「我從不會去跟相遂生搶奪什麼,更不會為帝淵做事。」

這些聲音如咒語不斷重復在他的腦海,好像這就是自身的想法,是了,他本來就是這樣想的。

同時,一些記憶也強制地被回想起來,隨後瞬間從他的腦中消失了——

那夜他看著自己異變為妖的身軀,再也控制不住想要解月兌的心情。

比手指還長的指甲、尖厲到合不上嘴的獠牙、滿身厚重旺盛的皮毛,還有他的臉,已然是一頭凶狠猛獸。

他低聲念叨︰「下輩子再為人,我不願被妖左右。」

指甲毫不猶豫地捅進脖子里,又用力拔出來,血涌如柱,很快他就喪失意識,成為一具尸體。

還有相遂生的父親,似乎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他從來不知道,世上還有此號人物。

那些不被允許存在的記憶被粉碎成了一塊塊碎片,紅光乍現,它們變成了縷縷白色的煙霧,消失在人世間。

隨後卓灼睜開了眼。

不知今夕何夕,他行走在接平鎮的窄路上。他低頭看向腳下的土地,一雙熊的腳格外扎眼,可他內心毫無波瀾。

「我已經拯救不了自己了,那就盡自己所能去幫助別人吧。」

「可是他們太慘了,我怎麼這麼見不得別人死去?」

「不可以這樣繼續了,我要救出值得救的所有人。」

卓灼忽而心念一轉,他放眼望去,目光所及是接平鎮表面上平靜安和的景象。

剎那間景象天旋地轉,時光流淌而逝,呈現在神秘空間三人眼前的,是與今天的接平鎮一樣烏雲壓頂的陰暗。

卓灼低頭看向手里的名單,將嶄新的紙張疊好放在了懷里。

狂風卷起無數沙子拍打在他身上,他渾然不覺,伸手在掌心燃起一簇妖火,將白紙燈籠點亮,透出血一般的光。

路上一個人都沒有,所有人都在自己的房間里躲不知會何時墜落下來的靈力火焰。

只有卓灼依舊奔波在路上,空間里投射出的畫面顛簸搖晃,他挨家挨戶地將名單上的人帶出來,又告訴每戶要去的方向。

人們低下頭,行色匆匆地向卓灼指的方向走去,他們逐漸聚集在接平鎮的邊緣,不聲不響地等待著卓灼。

卓灼找到了最後一個院中的人,他伸手畫了一道流光之門,拉著大家跨過去,一起跑向小鎮邊緣的位置。

即使看到的圖像晃動震顫,也能清晰地听到卓灼低低的笑聲。

這似乎是他發自內心的笑聲,那樣歡

快,那樣輕松,帶著解月兌的向往和即將成功的喜悅。

靈華從未听他如此笑過,什麼時候笑也算是一種奢侈品,讓人憧憬又不易得到。

卓灼跑到了小鎮最邊緣,這里沒有一間房屋,只有空曠無垠的沙漠。就在這漫漫黃沙上已經聚集了上百名鎮民,他們密密麻麻地聚在一堆等待領頭人的到來,默契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卓灼人高馬大,站在他們面前,一個個地掃視過去,那一雙雙眼楮里閃著難以掩蓋的光芒,那是對自由的渴望。

「馬上就可以讓大家逃出去了。」

他這樣想著,抬眼望去,看準結界薄弱處憤慨地發出一擊,籠罩在接平鎮上空的結界如琉璃破碎,片片月兌落下來。

小鎮邊緣的結界亦是破開一道巨大缺口,四五人並排走過不成問題。

「快走!」他揮動手臂,背後的鎮民們紛紛行動,大步走出這禁錮自己身體和靈魂的地方。

幾百人五人一排,共同向外面大步走著,很快大家便都走出了接平鎮,這層結界對他們來說如同虛設。

卓灼亦是走出了這吃人的小鎮,他開心放肆地在沙漠上奔跑著,大家都歡呼雀躍,與身邊的家人朋友互相擁抱,討論著以後的去向.

可沒過多久,他便听到有痛苦的呼救聲。

間隔不到毫秒之間,逃出接平鎮的所有人都申吟起來,他們的口中吐出大量的鮮血,支撐不住紛紛跌倒在黃沙之中,抽動片刻後沒了動靜。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

卓灼走上前去看鎮民們的尸首,無一例外全部七竅流血、死不瞑目。而他也一陣暈眩,低頭去看胸口,血液不知為何從身體中滲出來,染了心口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耳邊傳來的不是別的,正是他用「肉」新造的心髒傳來「撲通撲通」的心跳。他倒抽一口涼氣跪了下去,心跳越來越快,這顆被妖火燒灼過的心想要蹦出來似的,似乎不準備給他活路了。

劇烈的心跳忽然戛然而止,他噴出一口鮮血癱倒在沙漠上,眼里流下一行血,死不瞑目。

木樓中神秘空間里投射出的畫面再次鋪滿濃濃的血紅,一些腳步聲傳來,還有一個絕望的聲音。

「李壇主,他怎麼又死了?這次帝淵賜給他結印了嗎?」

「焦使者,你想多了,他當然沒有結印。」

「沒有?帝淵不是一直看重他嗎?」

「帝淵怎麼會看重已經有了異心的人呢?而且,你們也早已是棄子了。」

「相遂生?怎麼是你!壇主去哪了?」

「當然是我,因為我就是來,殺光你們的。」

「砰——」

轟隆隆的爆炸聲響徹雲霄,大地都隨之震顫起來。火光一瞬間代替了血紅,灼灼地燃燒起來,將一切化為灰燼。

神秘空間中的三個人因為爆炸的巨響都捂住耳朵,卻仍被劇烈的爆炸聲轟得耳鳴不止。

「相遂生炸了接平鎮?」恆古第一個放下手,搓搓耳朵已經恢復了。

靈華在耳鳴中听到了恆古的話,她大聲答道︰「看起來是的,之前焦路也說過,這里並不被重視,看來不知多久之前已經成為被放棄的地方了。」

「那為什麼現在他們還活著?」恆古疑惑地撓撓頭,「是那「帝淵」讓他們都復活了嗎?」

話音剛落,他們便看到燃燒的火焰所帶來刺眼的光逐漸熄滅,黑暗再次包圍了他們。

「呃……」一聲輕輕的申吟從黑暗中傳來,隨後男人的低喃在空間中回響,「怎麼會吐血……」

恆古一驚,把靈華護在身後。他環顧四周,並未發現什麼異常。

自從他吸了靈石中的靈力又睡了一天一夜,體力與修為都更精進了一步。他本就視力極好,如今夜視能力更是強了不少。

他看安槐仍揉著耳朵听不清聲音,一把摟過安槐的肩膀將他攬過來,護著他和靈華大喝一聲︰「是誰?還不速速現身?」

「我怎麼變成這樣了?」

黑暗中有個男人疑惑的聲音,他並沒有听到恆古的話,繼續問道︰「為什麼我又回來了?」

一束炙熱的光從黑暗里投射下來,光束里慢慢顯現出一個人影,他身量高大、膚色黝黑、臉型方寬,下巴上有道白斑。

「卓灼?」靈華指著光影下如紙片般薄的人,「那是卓灼的殘影?」

此時卓灼目光呆滯,瞳孔灰暗,不知為何,光束下他的身影突然如充了氣般脹鼓起來,逐漸充盈成一個人的樣子。

他的身後忽然閃現一束紅光,隨即他捂住腦袋戰栗起來,又失了靈魂般垂下頭顱。

從他背後走出一個人,那人戴了一面老虎的面具,將自己的臉遮得嚴嚴實實。面具下的女聲卻真真切切傳到了耳朵里——

「遂生,你看啊,你們人類可真是個難以消滅的東西。執念越強大,越是難以消失,即使消散了,精神所留下的殘影還在。」

遂生已月兌離了稚氣,少年的臉上隱隱透漏出陰鷲和戾氣,他的臉一半在光亮中,一半隱于黑暗︰「屬下已經抽了他的記憶,需要徹底殺死他嗎?」

女人緩慢搖頭︰「不必,他可真是有意思,既然他執念強大,那就陪他玩玩好了,也許,以後還有用呢。」

「帝淵想如何玩?」

「自然是,請君入甕,一箭雙雕。」

「帝淵是想讓他們進來?」遂生的眼眸閃了閃。

女人已經轉過身,低頭把玩著一串牙齒穿起來的手串︰「把接平鎮重啟,幻閣打開,抓些人過去關在二樓養血,為幻閣供靈。」

遂生臉上浮現出狂熱的期待︰「屬下這就去辦。」

話音剛落,「帝淵」和相遂生就消失了,只留下卓灼如真人般的殘影站在這束光里。

他緩緩抬起頭,眼里迸出一絲光彩,頭頂的那束光逐漸擴大,將圍繞在身邊的黑暗一寸一寸地蠶食掉,蔚藍的天空露了出來,刺目的烈陽灑下,遠處貧瘠的山脊露了出來,還有腳下的漫漫黃沙。

高高的黃土牆從地上生長出來似的拔地而起,遠處幾名黑衣理者把守在一個小院門口。

所有都像真實的事物一樣,如同過去的一切都沒發生,接平鎮仍是一派和諧的樣子。

卓灼跌坐在地上,捧起一抔黃沙,將臉頰貼了過去,黃沙粘在他粗糙的皮膚上,就像都是真的一樣。

「可惜我只是任人宰割的普通人……」他閉著眼嘴里帶著哭腔,「為什麼人類會被妖邪鎮壓,為什麼我只能被他們隨意安排命運?」

他用力將沙揚出去,許多沙被風吹回到他自己的臉上︰「我要救下該救的人,保護他們,盡我所能,將他們都救出去!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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