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雙頭怪物

暉郡,一昏暗的雜物房里。

江邈疼痛地大吼出來,背後有什麼東西如雛鳥破殼般生長出來,一股強力從背後噴射而出,血濺了整個牆面。

一顆頭從江邈的後背里艱難地鑽出來,頭顱沒有頭發,從頭頂到下巴都沾滿鮮血,眼楮緊閉,嘴巴上還掛著幾絲破碎的皮膚。

它似乎沒有脖子,頭部之下都是森森白骨。這些白骨像鏈條一樣從破口處滑出來,沿著江邈的肩頸一路攀附至上,在他耳邊以野獸之音低語——

「殺,掉,他。」

「殺,頭。」

「殺!」

江邈少年之軀不堪消耗,已經虛弱地趴在地上,懷里有一面鏡子掉了出來,鏡面突然間放射出流動的金光,似乎在感應到什麼。他伸手去夠,拿起鏡子可已經沒了氣力放回去。

血染透背部流了一地,他一動也不能動彈,渾身疼得顫抖不止,嘴唇發白,一頭冷汗,可眼神卻亮的很。

他問道︰「你是……什麼東西?」

那頭顱繞到他的肩膀上,在江邈的衣服上擦了擦眼楮上血跡,眼瞼用力嘗試眯起一道縫,待適應了陽光後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堆結了蜘蛛網的雜物。頭顱打量了四周,舌忝了舌忝嘴邊的血跡,品味一番後興奮地搖動起來。

骨鏈微轉帶動頭與江邈面對面四目相對,努力尋找語調僵硬地回應道︰「我,你,吃。」

「啊!!!」江邈見了這東西差點嚇破膽,哆哆嗦嗦地把臉埋在胳膊里,「你走!你走了我就當做沒見過你。」

頭顱啼笑皆非︰「不,能。」

江邈從胳膊與地面的縫隙中看出去,那顆浴血/頭顱察覺到他的動作,齜牙笑著從縫隙中與他對視。

江邈心髒仿佛要停止跳動了,他呼吸一窒,閉上眼幽幽道︰「我想死個明白。你是誰……怎麼會在我的身體里……剛才又在說什麼……」

頭顱桀桀笑起來,白花花的牙齒上都是適才舌忝血粘上的紅︰「你,吃,我。」

江邈眼楮快要睜不開了,整個世界只有耳鳴的聲音,虛弱地問道︰「什麼……」

頭顱白了他一眼︰「笨。我,你,看!」

說罷它縮回江邈的後背中,潛藏在皮肉之下,如攀爬上脊柱的蠱蟲,順著脖頸一路探入他的腦中。

劇烈的疼痛侵入江邈像被蠻力剪開的破抹布,像被車裂,像被刀劈成許多段肉塊。

四肢和軀體都已經不屬于他了,天地之中似乎只有他的頭顱漂浮在虛空,川流在時間的風道中無邊無際地飄蕩。

耳邊的風呼嘯而過,他似乎越來越小,渺小如一粒塵埃。不知過了多久,他靜悄悄降落在一個溫暖而濕潤的地方。

這里沒有空氣,沒有陽光,甚至于連江邈自己都不存在于這個世上。

他變成了一顆種子在柔軟的血色土地上扎了根,一步一步長出「枝蔓」來,他的軀體又回來了,小而短的胳膊和腿比新生兒還要細小。

眼楮已經不好用了,他努力睜眼卻只能看到黑暗的四周,透出一些血紅色的光來。

像是被關起來了。

雙手奮力揮舞,自己卻只動了一點點。漂浮在渾濁的水里,似乎他要被永遠封存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了。

怎麼會這樣?這背後的怪頭到底搞什麼?!

江邈短短肉肉的腿踹了一腳關著自己的血壁,可惜他現在的力氣並沒有多少,反而把自己向後推了一些。

「嘶——」

外面傳來模糊的聲音︰「今天他又踢我了,生下來定是個調皮的孩子。」

什麼?!

他變

成娘胎里的孩子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頭不是說要帶他去看嗎?怎會把他變成一個還未出世的嬰兒?

江邈難以置信地向後游走,卻踫到一個硬物。他轉動身體向硬物看去,只見一個與他差不多大的嬰胚亦漂浮在羊水中。

那嬰胚小小一個如同大點的河蝦,雙目緊閉,身形萎縮干癟。雖然長出了頭臉,但四肢猶如紅豆一般,無手無腳,不如不長。

他似是不太會動彈,只是蜷縮成一團靜靜地存在著。

「娘子,你的肚子越來越大,會不會生出個大胖小子?」

「也許是雙生子呢?最好還能做個伴,有得你照看了。」

「瞎說,我可不想要兩個女圭女圭,一個就夠了,家里沒有錢沒有糧,怎養得起兩個?」

江邈懶得听他們廢話,直愣愣地看向身邊比自己小得多的嬰胚。他看起來沒有發育好,也能跟著一起出生嗎?難道自己還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兄弟?

「一個孩子我就愛他一個,兩個孩子我怎麼能愛過來?再說家里沒存糧,要不就生下來賣錢去。」

江邈听了外面的聲音眼神逐漸亮起來。沒錯!他不想有兄弟,更不想有人分走自己專屬的愛!即使是小嬰孩也不可以!

頭好像又開始疼了,而那顆頭顱僵硬的音調仿佛又出現在耳邊︰「殺,掉,他。」

他眯起眼,透著血肉之鮮紅的子宮像是滋長邪念的溫床,他目不轉楮地看向那蝦米似的嬰胚。

「殺,頭。」

江邈挪動到嬰胚旁邊,手握住了那紅豆粒般的胳膊。

「殺!」

頭顱的話就像是控制神智的魔咒,江邈一把抓過嬰胚,極力張大口毫不留情地對準他咬了下去。

一口斃命,嬰胚的頭被他吃進口中。這山楂般的頭顱來不及反應便順著食管溜了下去,潛藏在身體里的某處,等待時機破肉而出。

「快啊,用力啊!馬上就出來了!」

新生兒帶著血從狹窄的產道中擠壓出來,與之一起的,還有一灘莫名其妙的肉,看起來像是沒發育完全的身子。

這些東西連同難產而死的產婦一起埋到了地里。

新生兒沒有名字,天天湊合著被喂些水和粥喝,孩子瘦的骨瘦如柴,可背後卻長出了一個黃豆粒大小的腫包來。

「這孩子是怎麼了?別是生了什麼怪病。」男人的手指摁了摁腫包,像是化膿了,「吃些粥,好得快。」

家里的糧又見了底,可嬰兒的日日夜夜啼哭,喂了水依舊無用。背後的腫包變得堅硬如石,再不扔,就晚了。

于是靜檀寺門口多了一個籃子,籃子了放了一個半歲大的孩子。

孩子被暉郡的江家人撿了去,關懷備至,起了名字叫江邈。

江夫人言笑晏晏地模模他的頭︰「邈兒,這是給你的十歲生辰禮,你可喜歡?」

十歲的江邈接過盒子,欣喜地打開發現其中裝著一面李子大小的鏡子。他好奇地翻看,疑惑問道︰「娘,這面鏡子為什麼破了?」

江夫人指著鏡面︰「這不是普通的鏡子,是觀世鏡。傳聞它是有靈性的,可以保你平安順遂,心想事成。是娘特意去找人買到的,保佑我邈兒一生平安。」

「謝謝娘,邈兒很喜歡!」江邈看著突然發出暗金色光澤的鏡子,幸福地收起來放入懷中。

可誰曾想,這鏡子上的光澤越來越暗淡,背上的腫包卻越長越大。

「鏡子啊,鏡子,有沒有辦法可以讓我變得有力量?這樣我就不怕那些人的閑言碎語了。」

「鏡子,你知道嗎?我背後的東西好像會吃飯,他越變越大,我好害怕啊……」

「鏡子,若你是我,你還會繼續活下去嗎?」十四歲的江邈把鏡子從懷中拿出,擦擦鏡面,「你看你,時間長了,你都沒有亮澤了。」

一絲金光飛向江邈的背後,靜靜落在鼓包之中,江邈不出三個呼吸便背後巨痛,全身抽搐縮成一團,半晌後暈死過去。

他耳邊傳來生硬的語調,但當時的他並未听到︰「我,要,來。等,我,哥哥……」

哥哥?

多麼恐怖的稱呼,他不願作任何人的哥哥!

一口氣倒上來,十五歲的江邈醒了。

還是昏暗的雜物房,還是苟延殘喘地趴在冰冷的地上。

他好像死了一遍,又重生了一遍,只是這次出生的感覺尤為清晰,好似拉著現在的自己重新走了以前所有的路。

「你,知?」那顆頭顱再次湊到江邈臉前,「哥哥,你,吃我。我,找,你。」

吃?對了,他還記得,是他在娘胎里吃了嬰胚一顆頭!

而這被吃的孩子,應當就是他原本應該出生的兄弟。

江邈心中寒意突生,他明白了一些事情。在他身後背負的,不僅僅是一個詭譎的頭顱,而是他的孽債。

不論是否存有意識,都是他吃了自己的兄弟。

「對不起……」他心懷愧疚,「是我沒能讓你好好出生。」

「哥哥,照顧我,一輩子。」頭顱似乎樂得看江邈歉疚的模樣,「哥哥,我,沒有名字。」

江邈拼盡最後一份力氣思考,氣若游絲道︰「你就叫江魈吧,一輩子,我做不到了……」

話音剛落,雜物間的門被人大力推開,一個身著青藍色長衫的人走了進來,看起來像是仙門弟子打扮。他見了江魈不但不驚訝,反而格外興奮。

那人從懷里掏出一個玉瓶,倒出幾粒綠色藥丸,丹田聚了靈力,匯到手中全部注于藥丸中。

仙門的藥物上散發著一股妖族氣息,如數進了江魈的口中。隨後他又掏出幾粒未有妖力的藥丸,放入了江邈口中,便轉身離去了。

藥物滋潤了五髒六腑,像是針線將撕裂的身體一點一點拼湊回來。江邈仿佛沒有受傷一般站起身,撿回地上的鏡子放到懷里。

而江魈則把頭顱依靠在他耳邊,干涸的血跡蹭在他的鬢角,生硬的音調透著危險和蠱惑︰「哥哥,我餓。我,喝血。」

江魈的骨鏈穿到江邈的腦中︰「去,殺,你就是唯一。殺,我要飲血食肉!」

此刻江魈的頭似乎與江邈的纏繞在了一起,一身雙頭,食嬰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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