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傍人籬壁

涵慧居。

謝千蘊站在窗前,手里拿了一朵已經凋謝的花愣愣看向窗外。

「師姐,你怎麼了?」身後的聲音像是蜜糖般包裹住她的身體,這糖順著肌膚和呼吸透入血液里,好像一切變得比剛才好一些了。

謝千蘊回過身,擦了擦眼角的淚,她將花拿起給楚淳溪看︰「你看,再精心培育的花也會凋謝,再用心經營的關系也會被辜負,我做的一切都沒用了。」

「昨夜發生了什麼?為何你回來便悶悶不樂的?」楚淳溪靠在她肩膀上擔憂地看著。

「是我輕信了她的話,她在耍我。」謝千蘊眼里都是懊悔,「你還記得她突然來找我們那天嗎?她躲在喜被里瑟瑟發抖……」

「對啊!是師姐救了她,不然她以為自己憑什麼活到現在?」

「是了,我那天要是掐死她,就沒有這些事端了!」謝千蘊咬牙切齒,不禁回想起她與趙濟安的新婚之夜——

那是一場無人祝賀的婚禮,布置得匆忙,也沒有多少講究,只是掛了幾個紅燈籠以示喜慶。擺了十余桌酒席,邀請了許多親友,只有一人坐在下面熱淚盈眶地看著自己。

她跑出門去,大廳外沒有一人,淒涼的風聲伴著頭上的喪幡在夜里寂寥的飄動,她回頭看向只屬于自己的喜宴。

喪幡套著喜布,白事裹著紅事,也難怪……也難怪……

「你可別去,去了髒了你的眼。」

「可謝師姐平日太過跋扈,你不去不怕她以後難為你?」

「怕什麼,如今全清游門都看不起她,長老們更是以她為恥,你還去觸這霉頭干什麼,快回去吧。」

「也是,她勾引成師兄不成,又去勾引趙師叔。這趙師叔也忒不是東西,跟謝千蘊勾搭在一起就跟自己的妻子和離了另娶,真是一對狗男女。」

「別說了,快走吧,在這也是晦氣。」

謝千蘊回頭看去,兩個弟子貓著腰快步走開了,仿佛此處有陰毒的惡鬼向她們索命。

她忽而十分想笑。是啊,自己做的事情,每個人都會覺得是種恥辱吧。想貼上成師兄,可他根本不理自己,三師弟林堯又不成器,連煞鬼都打不過。

迫不得已去尋師叔試試,沒想到居然中了。可是很奇怪,師叔之前從來對自己愛答不理,只當是晚輩後生,如今卻一拍即合似的對自己百般疼愛,甚至拋妻棄子。

這是為什麼呢?

「呵……也沒什麼,人生來就是會變的。」穿著簡單的喜服,她坐在門廊之下的台階上,頭上是快要垂懸到地上的喪幡。

「從前都畏懼我,對我笑臉相迎,如今呢?靠著那幾個長老就可以對我避之唯恐不及?」她抬頭看看那片白色,恨不得將它們全部拽下,「沒人祝賀,又能怎樣?白事接喜事,又能如何?想要達成自己的所求,必定要冒天下之大不韙。」

沒什麼可怕的,也沒什麼可覺得羞恥的,只是想要自己的東西而已,又有什麼錯?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昂首挺胸地回到喜宴上。

執起酒杯,面對這個比自己大十歲不止的男人,嬌滴滴地講出沒有靈魂的語言︰「師叔,以後千蘊便靠你了,可千萬不要辜負千蘊對你的心意啊。」

趙濟安似乎很高興,他的身體都在輕輕搖擺︰「嵐……千蘊,我一定會幫你的,我會幫助你的一切,你想要什麼都給你。」

謝千蘊的目光如蛇蠍一般︰「反正前掌門死前把位置給了你,如今什麼都是你說了算。你就把掌門傳給我,這便是幫了我的一生。」

趙濟安不假思索地同意了︰「我們本就頂著他們的反對成婚,此時不宜再起風波,還是過一月之後,尋個理

由將位置給你。」

「還是師叔對千蘊好,到時候可不要出爾反爾啊~」

「當然不會了,師叔什麼時候騙過你?」

洞房花燭,她清楚地記得師叔第一次成婚時的熱鬧。師兄弟們圍堵在房門口,還有人起哄讓他與梁婉月早生貴子。

算了,都不重要。婚姻對于她來說只是一種手段,最後當上掌門才是最重要的事,有沒有人同意她的婚事只是其中一個插曲罷了。

趙濟安已經先她一步離開了喜宴,應當是已經進入房內了。她緩步走入人生的下一階段,沉默地關上房門,而門外是欲言又止的楚淳溪。

新婚夫君似乎已經躺下了,喜床上的被子里是一團正在抖動的人。

「師叔,你怎麼了?」謝千蘊拍拍被子里的人。

被里的人沒有回答,反而抖得更厲害了。

「師叔?」她壯著膽子將喜被掀開,里面卻躺著一個蜷縮成一團的、素昧平生的女子。

那女子身上圍著一個道袍的外衣,似乎沒有別的衣服。

「你是誰?」

「我只是靈力有損,淪落至此罷了,你若傷我,我便會讓蒼梧山的所有妖軍來將你碎尸萬段。」

謝千蘊嚇了一跳,急忙出門與楚淳溪商議。等二人議事回來後,那女子已然不見蹤影,只有趙濟安在房間里茫然問她去了何處。

「若我當時掐死她,就不會有機會被她的花言巧語蒙騙。」謝千蘊將手指關節壓得發出脆響,「她昨日說,不會帶我一起了。她的天下想要自己獨享,不會分我一半,我怕是只能困在這清游門里,當一個隨時都可以被人拉下來的掌門了!」

楚淳溪接過枯萎的花朵,憤恨地扔在地上︰「她答應過你要報救命之恩,為何又反悔?」

「都是誆我的!」謝千蘊臉上掛滿了無處宣泄的疲憊,「我知道自己在清游門毫無依仗,想靠自己又沒有那樣的本事,想要坐穩掌門的位置只有聯合外界。」

淚水從眼眶中不住地涌出來,她捂住眼楮抽泣起來︰「我付出了多少啊,跟趙濟安這種人虛與委蛇一年多,好不容易熬死上一任掌門,如今又要跟那女人投懷送抱,不就是為了我們能有快樂的生活。

可是我這樣的犧牲又換來什麼了呢?還是什麼都沒有改變!我除了有這掌門的空殼,就只有你了,淳兒……」

楚淳溪抱住謝千蘊,一如眼里也含了淚花︰「師姐,你辛苦了……如此看來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謝千蘊從崩潰之中抬起頭︰「不等了,今夜我們就行動。」

「今夜?」楚淳溪緊緊拉住她的手,「今夜怕是不行,趙濟安失蹤了。」

趙濟安失蹤成了清游門里的大事,初階弟子們驚惶起來,想找閉關的長老們做主又怕耽擱破解,只能紛紛聯系楊錫遲,以求方法。

而此刻,靈華正在傳音符上寫下發生的情況,向楊錫遲傳了過去。

他好像早就知道發生了什麼,靈華還未收起符紙便收到了回信︰一切順利不必擔憂,還望務必繼續查探,以破一日後之困局。

「一切順利?」靈華琢磨著這幾句簡短話語,正思量時,寧絮荷跑了回來,將在涵慧居看到的記憶傳送給了靈華。

靈華頗有些感慨︰「看來人總是會攀登向更高的,。當真身在福中不知福。」

寧絮荷頗為贊同︰「沒錯,她受前掌門喜愛,又有與她共患難的楚淳溪,就算加上兔精,也就已經夠說一不二了,被她欺負的人還沒說什麼,她自己倒是先可憐上自己了。」

「絮荷,你可知她為何始終無法心安理得的坐好掌門之位?」靈華放下傳音符,誠篤地探究起謝千蘊的行

事。

寧絮荷踱著步思索,突然一轉身回答道︰「因為她根本沒有真本事,掌門的位置是憑別人才得到的!」

「是了,她是在靠別人。」靈華不著痕跡地皺起眉,「謝千蘊覺得得到一切是靠自己,卻忘了她所做的事皆是尋找「倚靠」傍身,自然所有努力都會輕易白費。

沒有根的樹,不久便會枯死。想要將其全部拔起,不需要多少氣力。」

寧絮荷點點頭,又追問道︰「她會死嗎?」

「她能走到這步本就是陰差陽錯的錯誤,若能夠讓她放棄,也許能保住性命。但她執意要爭奪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還攪入一灘渾水而不自知,那便危險了。」靈華衡量片刻,「明日你我一起去勸勸她,若她不听便用結界暫時封住,待安全後再放出。」

寧絮荷卻有些擔憂︰「這能行嗎?」

靈華道聲「也許」走出門去,手里拿著楊錫遲給的傳音符。昂首望天,此刻純淨而肅寒的天空中包裹著一層冬季獨有的和煦。

「後日究竟會發生什麼呢?」

好像只有老天爺自己知道。

晌午時分,靈華小憩了兩三個時辰便匆匆起身。不知為何,她心里總是有種惴惴不安之感,這種感覺比之前的所有經歷過危險時都更強烈。

連日的平靜使得這份不安更加濃郁,她在清游門中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為何到了長老們的住處。

恆古正在撅著扒著門框向內鑽,邊伸著脖子探看邊不停吸鼻子,仿佛在聞什麼氣味。

「恆古?」靈華上前去拍拍他的背,然而他不為所動。

「你在做什麼?」靈華再次拍他,卻發現他的背似乎有些不同,軟綿綿的十分蓬松,像是墊了一層薄薄的棉花。

那人感覺到了靈華的動作,吸鼻子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連身子也變得僵硬。

靈華當機立斷,右手上前揪住他的脖子向後一拉,飛出大片白色絨毛。待那人失重坐到地上,她左手擰過臉來一看,居然是趙濟安。

趙濟安對她嘿嘿一笑︰「我沒看見他的正臉,只能用別人的代替了。」

「繆今?你如何出來的?!」靈華大驚,俯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恆古去哪了!」

繆今只覺自己的脖子下一秒要斷了,大喊著︰「我只偷偷打暈他,拿了衣服!別的沒做!」

「我一個字都不信!」靈華抬手向天空動動手指,一條光鞭便出現在她手中。她將滾燙的鞭子一甩,霎時天色如臨深宵,只有閃著光亮的光鞭卷在繆今身上。

他全身如炙火燒灼,仿佛置身火海無法呼吸。眨眼間一身兔毛已燒個精光,他跪倒在地瑟瑟發抖求饒道︰「他在半山腰的山洞里!在山洞里啊!」

靈華收緊了光鞭︰「你當知道,即便你撒謊我也能找到恆古在哪!」

繆今慘叫著邊磕頭邊回答︰「我沒說謊,是真的!」

靈華光鞭收起,已然要出發︰「你最好沒說謊。」

說罷飛身而去。

繆今失力倒在地上,全身的灼熱已經不算什麼,此時他只想笑。模糊的雙眼看著靈華消失的身影,呼吸漸漸沉重了。

一切就要成功了,一切……馬上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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