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陰濕的地窖里，豆子大的燭光點亮。
池檸看著一張張熟悉又慘白的年輕臉蛋，酸澀涌上鼻尖。
該死的鳳晟蘅，放完毒就跑，害苦了大家！
這些姑娘還是看到的，沒看到的那些下場如何可想而知。
「池姑娘，有生之年能見到你真好！」
「池姑娘，你瘦了！」
听著大家伙的七嘴八舌，池檸吸著空氣中混雜的酸臭。
綠芝倒了碗清水，小心翼翼遞了過來，嘴唇起皮得厲害。「池姑娘，先喝碗水吧。」
池檸拿過碗，沒有喝，而是喂給腳邊只有七八歲大的小姑娘，詢問綠芝。「你們的食物可還充足？」
現在全城感染瘟疫，她們這幫姑娘既要防備感染又要防止那些趁混亂強搶人的官兵。
綠芝苦笑，「還有一些，應該還能支撐一段時間。」
「池姑娘，你別擔心我們，能離開雲都的話盡快離開吧！」
「就是，池姑娘，你要好好的，我們家大人最在意的人就是你了！」混在姑娘中的林子講道。
池檸沒有把大家伙的話听進去，她先找到崔行玨再說，無論如何她都要見上那小王八蛋一面。
掃了眼角落半袋紅薯，池檸走過去又看了看幾罐所剩不多的清水。「這些全是你們的糧食？」
林子局促道︰「過兩天我們準備出去找找。」
「去哪找？」池檸神色微妙，「現在家家戶戶閉門不出，你們即便是有銀兩也買不到糧食。」
林子動了動嘴皮子，最終垂首不說話了。
其他人紛紛沉默，綠芝勉強笑著打破僵局。「萬事開頭難，只要活著就還有辦法，池姑娘，我們這些人要不是有幸被大人撿回來，早就死了，能活到現在是天的恩賜！」
池檸不贊同綠芝後面的一句話，「人活著要靠自己，老天不會恩賜你們任何人！」
她沉吟片刻，看向林子。「林子，你知道關押病人的房子在哪嗎？」
林子臉色驟然難看，「池姑娘你問這事做什麼？」
池檸堅定看著林子，「我要去找個人！」
「不行！」綠芝強烈反對，「一旦踏進那地方就沒有活路！」
林子一道勸說，「瘟疫剛爆發之時，全雲都城的大夫進了那地方只有五六個活著出來，剩下的皆感染了，池姑娘，你想找的人恐怕早就、早就死了！」
「他沒有死！他不會死的！」池檸篤定，那家伙一定在等著見她，他不會讓自己做虧本生意，而且他的弟弟妹妹還需要人照顧，他不可能死的，他是活到全文倒數第二章的大反派！
林子焦慮，別人不知道池檸要找什麼人，他可是清清楚楚。「池姑娘，這疾疫非比尋常，一旦與染了疾病的人觸踫便會被傳染……」
池檸著急攥住林子的衣領，「你知道那個房子在哪里對不對？給我畫個地圖，天黑我自己過去，不用你帶路！」
「不行！我不會給你畫的！」林子紅著眼眶，大男人竟是落了淚水。「我、我家大人最在意姑娘你了，他臨走前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姑娘你往火坑里跳！」
綠芝抓著池檸的衣袖，苦口婆心。「池姑娘，有機會你就快離開雲都城吧，自私一點，不要再理他人了！」
池檸垂下睫毛，眉眼悵然無奈。「我怎麼能不理他！」
現在她不單單是想要一紙休書那麼簡單，她是不想那家伙死掉，至少、至少不想讓他一個人孤單單的。
「嗚嗚嗚，我不給你畫！我不讓你去！」林子蹲坐在地抱著腦袋痛苦哭泣，大人在意的人他沒能保護好，春香樓的姑娘們他也沒能護住，大人想守護的一切他都沒能守護住。
池檸蹲了下來，拍了拍林子肩膀。「林子，你家大人要是知道你對崔行玨的處境袖手旁觀，怕是棺材板都壓不住。」
提到陸玖清，池檸更惆悵了，那貨也不知道死活，半點消息都沒有。
林子的眼深紅，忽然嗷哭起來。「大人沒有死！我家大人沒有死！」
「要死啊，喊這麼大聲！」綠芝忍淚打著林子腦袋，看向池檸。「池姑娘，晚上我陪你過去吧，我知道那個房子在哪里。」
「行。」池檸頷首，「不過你先畫個路線讓我熟悉一下環境，到時候好行動。」
「好的！」綠芝連忙翻出宣紙和筆墨，畫起了路線圖。
花了十來分鐘，池檸記住了關押病人的房子路線，待天黑後，她和綠芝沒有直接出發，而是回了梨花小院一趟。
綠芝不解，「池姑娘，你是有東西沒拿嗎？」
池檸左右張望一圈，沒有尾巴跟著，她關上了院門。「我想起之前好像在廚房囤了點干糧，你幫我去看一下有沒有，我進屋換件衣服。」
「成！」提到吃的，綠芝雙眼一亮，往廚房走去。
人進了廚房後，池檸手疾眼快關上廚房的門，且用木棍抵住。
綠芝意識到不對勁已經晚了，用力拍著門。「池姑娘，你為什麼把我鎖起來？！」
池檸抱歉道︰「你小聲點，別引來了人，抱歉，我要自己去那個地方，得麻煩你自己在廚房待兩天，我跟林子說過了，兩天後讓他過來這里拿食物，在灶台左邊的罐里有果子和紅薯，你將就一下。」
綠芝著急，但是不敢再拍門。「池姑娘，你不要這樣，我可以照顧好自己，你讓我陪你一塊吧……」
池檸沒再浪費時間，她進了房間後閃進空間里頭，搬了些吃食出來，她又翻出一次性手套、口罩、小電筒等東西，可惜沒有防護服。
做了簡略準備，她無視鎖在廚房的綠芝哀求，獨自一人離開梨花小院，前往關押病人的房子。
無論是死是活，她都要見上崔行玨一面才行。
夜里寂靜，連打更人都沒有了，整條大街陰氣森森。
池檸在陰暗的巷子里來回穿梭，偶爾踩到已經腐臭的尸體，理應在潮濕又昏暗的地方必定能看到老鼠，可是一路走來，她半個老鼠都沒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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