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十六鋪外灘。三輪車喇叭‘咕嘎咕嘎’的叫著,各種做小生意的叫賣聲也五花八門,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一天,劉鏞無精打采地獨自走在十六鋪外灘。
馬路對面,邱仙槎看到了劉鏞,大聲喚道︰劉兄!劉兄!
劉鏞轉頭看到邱仙槎,氣得渾身發抖,他不理不睬,加快了腳步就往前走。
邱仙槎以為劉鏞沒听見,飛快地穿過馬路來到劉鏞跟前。
邱仙槎喘著氣喜道︰劉兄,你也來上海了?怎麼也不過來坐坐,伯母、嫂子、佷子佷女們都好嗎?
劉鏞冷笑著說︰托你的福,都好得很呢。
劉鏞不想再理邱仙槎,徑直往前走。
邱仙槎心中奇怪,他和劉鏞久別重逢,可劉鏞為什麼對自己這種態度?
邱仙槎追上前去,拉住劉鏞,道︰劉鏞哥哥,您這不陰不陽的,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
劉鏞繃著臉,嘿嘿的一聲,冷笑著說︰你問嫂子可好,你問我,我還沒有問你呢,你究竟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邱仙槎傻了眼,道︰劉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鏞停住腳步,突然覺得不對勁,他和邱仙槎結拜多年,邱仙槎真坦誠,從不會玩什麼心機,更不可能搶走義嫂還能裝得沒事人一樣。
想到這里,劉鏞便直接問道︰老弟,你可見過洪英?
邱仙槎直截了當地說︰見過。
劉鏞又問︰在哪里見過?
邱仙槎說︰在十六鋪碼頭。
劉鏞見邱仙槎這副模樣,又起疑心︰那現在你把她藏在什麼地方?
邱仙槎大驚,說︰你說的什麼話,難道嫂子不見啦?
劉鏞冷笑著說︰看來你裝得還挺像的。那天有人看見你們在十六鋪碼頭竊竊私語,一前一後,後來不見了。
邱仙槎恍然大悟。說︰哦-原來是這樣。那天我與嫂子在十六鋪碼頭偶然相遇,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問她她又不肯說。只說有要事,問我身上有沒有銀票,她要一萬兩。我去進貨,身上正好有一萬兩就給了她。我還是不放心,偷偷的跟在她後面,後來見她上了一條洋輪,裝了一船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劉鏞若有所思,問︰那你看得真切?
邱仙槎說︰我又沒有瞎了眼,船走了,嫂子還站在船上向我揮揮手呢。你誤會我把她藏在哪兒,我與你是什麼關系?你不怕人家笑話,我還怕人家背後戳我脊梁骨呢。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我阿亮會做嗎?
听了邱仙槎這一番話,似乎入情入理,劉鏞也就不再疑心他,但劉鏞心中的謎團更甚了,既然不是為了邱仙槎,那洪英為何定要離開自己?她身上帶有劉恆順絲行的一萬兩銀票,又跟邱仙槎借了一萬兩,她要這麼多銀子做什麼呢?劉鏞若有所思,船上是什麼貨物?只有一種可能,這一切才能解釋得通。想到這里,劉鏞心如刀絞,眼楮也有的濕潤,他真的心疼起洪英來了。
邱仙槎跟著劉鏞來到恆順洋行,哥倆喝著酒,敘說著近來別後彼此的遭遇,兩人都唏噓不已。
劉鏞特地關照邱仙槎,說︰你在十六鋪碼頭遇見你嫂子的事任何人面前都不能講。
邱仙槎道︰我知道孰輕孰重。
劉鏞又說︰只盼著天下快點太平,我們都能夠早日回到南潯。
邱仙槎說︰听說,長毛的日子恐不長了,如今湘軍已經收復浙江大部分地區,幼天王無處可去,已經被堵王迎至湖州。
劉鏞憂心地說︰看來湖州地區的惡戰在所難免了,但願老百姓少受點災。
邱仙槎道︰頂多也就一兩年時間吧,咱們再熬熬。
邱仙槎酒足飯飽,向劉鏞告辭。
送走了邱仙槎,劉鏞來到了冬梅和秋梅的房間。
冬梅和秋梅見爸爸心事重重進來,都圍到了劉鏞身邊。
劉鏞拉著兩個女兒的手問︰閨女,今天,爸爸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的姆媽對你們好不好啊?
冬梅和秋梅都感到父親今天有點奇怪,但問起姆媽對她們好不好,異口同聲說︰好呀!
冬梅說︰我們吃的用的,她都考慮得很周到,還一直關照我們應該怎麼做人。
秋梅還伸出左手楊了一楊,說︰您看,您給姆媽的聘禮的戒子,姆媽給我們姐妹兩,一人一個。
看到這兩枚代表自己心意的戒子,現在已經戴在自己女兒的手上,劉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一下子下來。
冬梅比較懂事,立馬拿來毛巾幫劉鏞擦了一擦眼淚。
劉鏞說︰閨女,你們已經長大了,你們要知道,你們的姆媽,你們雖然都不是她親生的,但她為了你們,為了這個家,她自己可以不要命。她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姆媽。你們以後不管到哪里,可以忘記你們的爸爸,可千萬不能忘記你們這位姆媽。
姐妹兩听了劉鏞的告誡,異口同聲地說︰爸爸說的我們都懂,爸爸媽媽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
劉鏞又說︰這幾天我呢要回一次老家,你們外婆身體不好,我要去看看她。你們姐妹倆要幫女乃女乃照顧好弟弟。
姐妹倆都點點頭。
劉鏞從家里出來,叫了一輛人力車回洋行。
劉鏞招來劉鋌吩咐道︰我打算回趟南潯,去輯里村太太娘家看看,洋行這邊就交給你來管理,你多用點心。
劉鋌應允道︰哥,您放心吧。
劉鏞問道︰到輯里村要路過你家,你有沒有東西或者什麼話要我帶的?
劉鋌道︰其實也沒有什麼,您若見了我家里人,就跟他們說一聲,我在上海挺好的,讓他們自己保重身體。
劉鏞想了想,道︰你去庫房里拿些洋布和糖果,分成兩包,一份帶給太太娘家,一份帶給你家。
劉鋌笑著說︰哎,還是哥想得周到。
劉鏞打點好行囊就出門了。他手中仍然留著堵王簽批的路條,只身來往江浙之間倒沒什麼問題,所以他雇條船不出三日就順利到了輯里村。輯里村依然平平靜靜,仿佛七里之遙的南潯跟它們根本是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