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遞刀子

作者︰平行空間來客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宕宕啪啪啪宕宕啪啪啪冬」

隨著搏拊、柷、鞀鼓打出節奏感,笙、簫、琴、編鐘、編磬逐漸加入到奏樂之中,一曲古樸的明代雅樂奏響在太常寺里。

魏廣德今天下午剛好過來看看典薄廳近些天的工作,看到里面的樂師正在排練樂曲,不覺就站到一旁,看著廣場上中央一群或坐或站的樂師在那里演奏著,在他們身後兩側則是編磬和編鐘,也是有幾人在那里敲擊。

這場面魏廣德說真話,第一次見到雅樂。

到魏廣德原來那個時代,中華雅樂已經幾乎斷絕了傳承。

雖然一些道觀、寺廟標榜自己保存著一些雅樂,但實際上它們只是道家和佛家的音樂,絕對不能算中華雅樂。

只是因為傳承的關系,它們使用了一些古樂器而已,編曲也符合那個時代的標準,所以給人一種那就是古曲的感覺,事實上也確實是古曲,但絕不是雅樂。

雅樂,魏廣德是不懂的,不過看的書多了,還是有了大致印象。

周朝開始,中國的皇室開始使用一種與宗法分封制配套的、用于劃分等級的禮樂制度,自天子、諸侯、卿大夫至于士人,各個階層在各種場合使用的音樂、樂隊編制、樂章等級等各有等差。

所以,雅樂其實就是中華古代的宮廷樂曲,或者說欽定音樂,同時還要滿足儒家思想的要求。

同時,因為使用的場合是祭祀天地、祖先、山川、社稷、聖人孔子以及其他禮儀性場合使用,氛圍莊嚴肅穆。

最後那就是對樂器的要求,使用編鐘、編磬、笙、竽、塤、排簫、篪、籥、琴、瑟、柷、敔、建鼓、鞀鼓、搏拊等本土產生的樂器,不使用各種外部傳入的樂器,例如琵琶、篳篥、胡琴、羯鼓、嗩吶等。

雅樂使用配置規定嚴格,等級森嚴,不可逾越。

這個,自然就是有太常寺掌握了,祭祀誰,該用什麼標準,這都是太常寺的工作。

雖然听不懂,但是感覺節奏感還是有的,這點貌似和後世音樂區別不大,就是旋律的起伏變化不大,或許就是為了表現出肅穆莊重來吧。

听了一會兒,魏廣德漸漸也失去了興趣。

第一次听到的時候,還會停下腳步用心聆听一下,樂師們演奏了幾個樂章後又開始重復之前的樂章,魏廣德自然就沒了听下去的想法。

或許馬上又有什麼活動,所以才召集樂師們開始練習。

魏廣德在心里想著,不過這些不是他該管的,是太常寺少卿和寺丞管理的事情,所以他從樂師隊伍的一側繞過,邁步走進了典薄廳。

「于大人。」

魏廣德進門後看見太常寺常務典薄于士輝正坐在書桉後發愣,想想也是,太常寺可不就是這樣嗎?

「魏大人來了,來的正好,這是這些天積累下來的文書,我都簽了,請你看看,指正指正。」

對于魏廣德,于士輝也並無什麼惡意,知道他只是來這里鍍金的,平日里也不管什麼事務,所以每次對魏廣德都是很客氣。

「勞煩于大人費心了,我翰林院那邊修書的事兒也挺多的。」

魏廣德笑呵呵走過去坐下,看看書桉上十幾本文牘,他都懶得去翻看一下。

一開始魏廣德還是很有興趣的,但是看了幾次後就知道,其實全是典禮儀式上樂師的分配,再不就是安排雜役什麼的。

然後就是記功,參與的官員和樂師都要記上一筆,或者說是苦勞,歲末都是有賞賜的。

這就是魏廣德全部的工作了,其實就于士輝也能做完。

大明朝的翰林官大多在其他衙門掛職,其實就是這麼做的,看看實務怎麼操作就好,也不需要多費心費力的去操辦。

「外面這是又有儀式了?」

魏廣德坐下後,有小吏送上茶水,魏廣德開口問于士輝道。

「馬上十月了,「大統歷」要頒布,自然也是有儀式的,只是估計皇上未必會上朝,後面還有孝潔皇後忌辰,也是要提前準備的。」

于士輝短短幾句話就說清楚了外面樂師們是在做什麼準備。

大朝會,頒布明年的「大統歷」,還有就是嘉靖皇帝以前可能不怎麼參加這個儀式,估計就是在奉天門外樂師奏樂,百官行禮了事。

「大統歷」,其實就是後世還在售賣的黃歷書,或者叫「老黃歷」,上面記錄朝代觀測預測未來的農時,還有朝代、忌諱、法律等內容,然後大量印發,傳到農眾手里,幫助農業播種收的。

「大統歷」的歷史還是很長的,朱元章還沒有登基建立大明帝國的時候,那會兒還是元朝末期,由于戰亂的原因,元朝政權十余年沒有發行當時的歷法「授時歷」,于是先一步編撰了「大統歷」進行發放,其實還是按照元朝的「授時歷」進行編撰的,只是改名為「大統歷」。

其實從歷書起名上也可以看得出來,在那個時候,朱元章已經有了問鼎天下,建立大一統王朝的想法了。

每年的十月,朝廷就會把編撰好的下一年「大統歷」在大朝會上頒布,引發全國指導來年的農業生產。

在以農業為主的大明朝,這自然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兒。

在太常寺坐在下值,魏廣德坐著馬車回了自己的宅子,剛坐下,丫鬟送上茶水,門外就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魏廣德看向門口,就打開的大門處就看見是耿安來了,正在門外和張吉說著什麼。

然後,魏廣德就看見張吉往門里看過來。

魏廣德沖他點點頭,是示意讓他放耿安進來說話。

前兩天魏廣德回府後,先叫來徐懷,和他簡單說了幾句話後就把寫好的書信交給他,讓他帶回南京城交給徐邦瑞。

晚間的時候,魏廣德才又叫來耿安,先是再次詢問了很多之前耿安說的徽王的斑斑劣跡。

這也是魏廣德生出的一點小心思,如果之前很多話是耿安瞎編的,那麼多問幾次,自然就會有馬腳漏出來。

為官要謹慎小心,這是魏廣德自己領悟的一點為官之道。

特別是這次要斗倒的是堂堂的親王,自然就更不能等閑視之。

其實每次想到自己要是真把徽王拉下馬來,那自己得多拉風,魏廣德就有點小得意。

上馬能打仗,回朝能彈劾,看以後誰還敢和自己過不去,戰斗力那是杠杠的。

不過在實際動手前,該防備的還是要防備。

現在魏廣德可以確認的就是,徽王卻是不安分,有點喜歡玩兒,到處跑。

若是在永樂朝,這就是找死的節奏。

對于那些強勢的皇帝,你們這些藩王還不夾著尾巴過日子。

就算到了現今,從陳矩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貌似還沒有哪家的王爺像徽王這麼囂張跋扈,敢擅自離開封地四處游玩的,特麼的都敢去南京城和中都鳳陽了。

魏廣德猜測,都察院那幫子人,很可能不知道徽王離開封地的事兒,不然肯定是一告一個準。

他們應該是知道徽王在地方上橫行不法,但是這點罪名又告不倒人家親王,所以才偃旗息鼓。

單單是申飭、罰俸,那點處罰真沒有太大的意義。

魏廣德看過很多文檔,自然知道像徽王這樣擅自離開封地的親王,上書彈劾的時候當然不是說違反什麼祖制,藩王不得擅自離開封地一類不痛不癢的告發,而是用串聯和意圖不軌發起彈劾。

一句話,不老實呆在封地的藩王就是有不臣之心,想要密謀造反的。

若是再查實了徽王在自己府里真建了一座萬歲山的話,還豢養一幫打手,基本上謀逆的帽子算是戴穩了。

過去的親王,確實有藩王衛隊,不過早就被裁撤的差不多了。

之後,魏廣德才是吩咐耿安去城外找通妙觀,尋找那位通妙散人,不過魏廣德也和他有過交代,不要把自己的情況說太多,主要是搞好關系,查查他和徽王之間間隙的原由。

之後兩天,耿安就一直外出沒有回來。

今天跑回來,肯定就是有收獲,回來給他送信的。

「魏大人,魏大人。」

下一刻,得到同意後的耿安就三步並作兩步跑進了屋子里。

「找到人了?」

魏廣德指指旁邊的椅子,示意耿安坐下,然後開口問道。

耿安在鈞州其實就是個小地主,名下有一些土地,和官府中下層差役有一點點關系,也不是個讀書人。

不過就他為愛女討還公道這個事兒來看,魏廣德還是佩服他的。

在大明朝,女兒可沒多少地位,已經不是大唐盛世了,生女兒比生兒子強。

「找到了,我還見到梁高輔。」耿安有點小激動的說道。

「是你們鈞州人?」

魏廣德看他的樣子,好奇問道。

「這個倒不是,他是襄城人,就在鈞州旁邊。」

這個時候的耿安搖搖頭說道︰「不過我依稀記得听人說過有個梁藥師,很會配藥,專治那些子嗣艱難的人家,這次過去見到,大家一說,原來就是他。

只是沒想到許多年前的人物了,現在居然是在京城做了道士。」

專治子嗣艱難?

魏廣德听到這話,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治療不孕不育的癥狀,想想正德皇帝,還有嘉靖皇帝,貌似都有點這個子嗣艱難的問題。

正德皇帝無後,直接便宜了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雖然有五個兒子,可是三個早夭,現在就剩下倆。

然後魏廣德還想到一個事兒,那就是梁高輔這人以前不是道士,顯然也是為了迎合嘉靖皇帝才跑去做的道士。

「呵呵」

想到這里,魏廣德不覺發笑,不過很快就收起笑容,因為他想到自己似乎也是在這麼做,為了能夠升官,貌似也是在想盡一切辦法拍嘉靖皇帝的龍屁。

「其他還打听到什麼嗎?」

魏廣德現在問起來的自然就是梁高輔和徽王之間的齷齪了,搞不清楚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就不好確定能不能把梁高輔拉過來幫忙,大家一起聯手倒徽。

自己要的是名望,梁高輔要的是出氣,想的是很美,可也得人家願意才行。

「沒有,這次主要是認識下,他知道我是鈞州人還很是熱情,邀我這邊生意做完了去他那里做客。」

耿安馬上說道。

「這樣啊。」

魏廣德略微有點失望,如果梁高輔真的很徽王,按理說會連帶著對鈞州人都不假辭色才對。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

很快,魏廣德就又想到,到了他那樣地位的人,怕也不會把脾氣發到升斗小民身上。

「等兩天你找張吉拿上一百兩銀子花用」

魏廣德話還沒說完,耿安就雙膝一軟跪下道︰「魏大人慈悲,幫我籌劃為愛女報仇的事兒,小的不需要花大人的錢,我那里還有幾十兩銀子夠用,就算真不夠我再找大人借。

等我回到老家,就算是賣房賣地也把大人的賬還上。」

「借你的錢當然要還,主要是多帶點錢,好和梁散人打好關系。」

魏廣德擺擺手,他雖然也是有自己的目的才出手整徽王,可不代表他要做爛好人,還要自己貼錢進去。

「你這次過去和梁散人接觸,就多罵罵徽王,把你知道的他在鈞州的惡性挑一些來說,比如侵佔民宅,霸佔民女這些事兒都說說。

你不是說因為你女兒的事兒,現在整個鈞州的百姓都快跑光了,民間怨聲載道,你就跟著罵罵,看他的反應,最主要是要搞清楚他和徽王之間是否還有關聯,是否真的已經生了嫌隙,如果搞清楚原因就更好了」

魏廣德又小聲教導了幾句,耿安靠上梁高輔,總不能上去就問他和徽王的關系吧,也只能這樣繞著彎子打探梁高輔對徽王的態度。

如果兩人真的生了嫌隙,還不可彌補,那梁高輔肯定是會表現出來的,甚至會細細打听這些細節,然後找機會和嘉靖皇帝在一起煉藥的時候說給皇帝听。

多說幾次,魏廣德覺得就可以琢磨一份奏疏,再讓耿安寫一份狀紙一並送到嘉靖皇帝面前。

先讓梁高輔給嘉靖皇帝吹風,自己這邊直接捅開徽王擅離封地的事兒,再把他在王府建萬歲山和私練侍衛的事兒報上去,估計嘉靖皇帝就該派人徹查了。

擅離封地這事兒假不了,宮里都知道,足夠他丟親王爵位了,至少降等。

如果再加上一個萬歲山和操練侍衛,足夠廢掉他了。

魏廣德在心里琢磨著,現在就是多給梁高輔遞刀子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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