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怎麼會在這?」
「嗯」
「回來辦點事,路過就在了。」
夏彌唇角抿了下,「你在南方,怎麼會路過BJ?」
「巧合?」顧讖笑著說。
夏彌當然不信,只不過她還沒從猝然的相逢中平復下來,一時只是碾著腳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回家嗎?」顧讖問。
夏彌下意識‘嗯’了聲,然後看他,「你什麼時候走?」
顧讖眼簾低了低,「才剛見到」
夏彌連忙道︰「不是的,我是想說,如果不急的話,我請你吃飯吧。」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輕緩下來,眸子亮晶晶的,眼底映著晚霞、燈光和人影,憧憧間清澈柔軟,代表了人世間所有美好的意向。
顧讖點點頭,輕聲說好啊。
他們走在路上,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天慢慢黑了,燈漸漸亮了。夜晚的喧囂好像是剎那降臨,置身其中的人們步伐輕快,相視俱是笑顏。
「你想吃什麼?」夏彌問。
「來這兒應該是要吃烤鴨吧?」顧讖完全是外行人。
「吃面吧。」夏彌笑著看他。
顧讖模了模眉毛,「大老遠來,你就請我吃這個啊?」
夏彌一怔,「你不是喜歡吃面嗎?」
顧讖動了動唇,「我是覺得面條吃起來比較方便,而且還有湯,好消化還不噎人。」
「那就吃面。」夏彌一昂頭走在了前頭。
顧讖目光在她戴的紅色圍巾上稍稍逗留,然後小跑兩步跟上。
燈光璀璨的街,繁華都市里一間不大卻人滿為患的面館,熱氣飄出門口,逸散在人來人往中。
顧讖的運氣向來不差,兩人在門口等了三五分鐘,就在打算去前邊店里吃麻辣燙的時候,有了空桌。
伙計將殘羹端走,擦干淨了桌子,夏彌點了兩碗面。
面就是普通的拉面,大海碗盛著,每一碗里打一個荷包蛋。
「你能吃得上嗎?」顧讖看著對面臉還沒碗大的女孩。
夏彌只是‘嗯’了聲,一手拿筷子,一手挽了挽領口,吸溜吸溜直接開始吃了。
她的嘴不大,滑溜溜的面條進的卻快,不大會兒就已經吃了半碗。
然後在顧讖直愣愣的目光中,她隨手從桌上酒籃里開了瓶啤酒,倒了半杯,筷子使勁兒往里一戳,浮起的酒沫滋滋響。
她眯著眼楮看顧讖,三根手指捏著杯沿,一口就下去大半,粉女敕的唇上水光湛湛,舒爽地發出喟嘆。
顧讖眼楮眨了眨,一時間心口涌上莫名的情緒,熱熱的,又顫栗。
「你吃啊。」夏彌抬了抬下巴。
「在吃。」顧讖習慣性地將荷包蛋埋到拉面底下,然後呼嚕吃面。
夏彌托著腮,歪頭看他,也沒有太多話要說,只是有種奇怪的放松和閑適,宛若毫無道理的安心。
「你怎麼不吃?」顧讖察覺到她的注視,含糊地說。
「吃光了。」夏彌迎著他不解的眼神,朝他碗里的荷包蛋示意,「可以把你的荷包蛋給我吃嗎?我看你好像不喜歡吃。」
「不是不喜歡吃,而是最好的要留到最後。」顧讖說著就將荷包蛋戳到了碗底。
「小氣。」夏彌撇嘴。
顧讖推了推眼鏡,直接端起了海碗吃,有些不顧形象,卻意外地讓人看到也胃口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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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彌低頭看了眼自己剩下的小半碗面,又看看吃的很香的他,許是猶豫什麼,只不過最後還是將突然冒出來的念頭打消。
……
飯後,收拾掉碗筷的桌上,一碟花生米,一碟茴香豆。前者是夏彌點的,後者是顧讖要的。
夏彌手撐下巴,看著門外暗下來的天色,還有零零散散在煙火氣里的人。
「你這段日子一直偷偷喝酒嗎?」顧讖問道。
因為對面的女孩很快就喝了一整瓶,杯子里時刻都是三分之二。
夏彌回過神來,垂眸看著啤酒在杯里跳動,俏生生地一下下點著下巴,「不,平時只有覺得無聊的時候,才會喝一點。」
「比如?」顧讖有些好奇,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還抓著青春期的尾巴,可對眼前之人來說,‘青春’這種東西,好像太虛無縹緲了些。
夏彌低頭笑了下,「每天都很無聊。」
顧讖表情中的玩笑意味稍稍斂去。
夏彌目光落在他的胸口,或者說其實漫無焦點,「我覺得每一天都很無聊,沒有想見的人,沒有想說的話,也沒有想去玩的地方。有時候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麼,想去哪里。偶爾也會出去走走,隨便在一個地方歇歇腳,一坐就是一整天,最後還是會回家。」
她臉頰酡紅,秀眸惺忪,像是醉酒一樣俏皮嬌憨。是跟從前‘機敏活潑的外表下藏著不為人知的背負’完全不一樣的一面,有點可愛。
顧讖卻無暇他想,只是因為她剛剛說的話,那樣輕的話,卻像是傾訴那樣帶著重量。
「不過我不會帶你回家的。」夏彌雙手托腮,忽然笑起來,「不像你一樣,沒搞清楚對方的身份就隨便往家里領,我不會的。」
「我有嗎?」顧讖伸手去夠她手邊的酒杯,雖然覺得區區啤酒不太能讓她醉倒,可還是不想她多喝。
只不過手剛伸過去,就被拍了下。
「想喝你自己倒啊。」夏彌笑吟吟道。
「我不太能喝酒。」顧讖縮回手,默默揉著被拍紅的手背。
「你不是做紅酒生意嗎?」
「吃豬肉的人不一定會殺豬。」
「這是一碼事嗎?」
「好像不是。」
夏彌白他一眼,「少廢話,有朋自遠方來,不亦喝乎?」
「看來你上學時的確都在練舞了。」顧讖搖搖頭。
「是在說我身材好麼?」夏彌揶揄道。
「如果這是‘頭腦簡單’的高情商回復的話。」顧讖聳肩,自己開始倒酒。
夏彌臉色一變,冷哼,「你不是不能喝嗎?」
顧讖看她一眼,斂眸,「突然想試試看。」
「雖然不太能喝酒,但抱著想喝酒的心情啊。」夏彌拖了個長音,眨眨眼楮,「為什麼啊?」
少女表情無辜,清澈的眸里像是對外界未知的探尋,這種又純又欲的懵懂,最容易在不經意間撩人心懷。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顧讖有些局促地端起杯,「成年人想喝就喝嘍。」
「我們房東已經是成年人了啊。」夏彌促狹道︰「原來是這樣嘍?」
見她故意學自己,顧讖白她一眼,「幼稚。」
「幼稚。」夏彌又學他的表情。
「你夠了。」顧讖無奈地笑。
「夠了夠了。」夏彌擺出凶凶的模樣。
面館里熱氣氤氳,燈光都變得朦朧,面對面的身影在折射的光影中絲毫沒有模糊,一顰一笑都像印在了心底的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