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和櫻跟著沖進房間,四下警戒。
他們是在十幾分鐘前得到消息的,看到那則網絡新聞的時候,源稚生的臉色就變了,二話不說就沖上天台,搭乘蛇岐八家的直升機出發。
他們還不知道源稚生為什麼會這麼失態,這則新聞被提交給他過目的唯一原因,就是舞台上裝飾著猛鬼眾的‘鬼’字徽章,這場表演被猜測和猛鬼眾有關。
「附近沒有發現可疑的人,散場後觀眾都離開了,劇院經理說是一家公司租用了這個場地,其余的什麼都不知道。演出結束後,劇組就立刻乘大巴走了。」矢吹櫻匯報︰「再有十五分鐘,我們就能徹底包圍這里,徹底搜索。」
「不用搜索了,他是不會給我留下機會的。」源稚生輕聲道︰「他一直都比我聰明,本該是他來繼承這個家族的。」
櫻和烏鴉大吃一驚。
「他叫稚女,是我的親弟弟,他從地獄回來找我了。」源稚生揮刀橫斬,半截素衣飄落在地。
黑雲在天空里堆了整整一天,此刻暴雨終降。
迪士尼樂園里彩燈招展,只不過因為雨勢太大,所有的娛樂項目都已經暫停了,游客有的匆匆離場,有的找地方躲雨。
「抱歉,我來晚了。」
休息區,顧讖扶著膝蓋,身上多半被雨打濕,但他終是如約而至。
對面,繪梨衣有些不知所措,她以前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心情不再平靜如水,可一時竟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直到夏彌拿出紙巾給顧讖,她才松了口氣。
「下這麼大的雨,你其實不用過來的。」夏彌說。
「說好了總得做到。」顧讖擦著臉上的雨水。
如果是別的女生這麼說,可能還有說反話的意思在,但夏彌不會。
「事情辦完了?」她問。
「還好,有些收獲。」顧讖同她們一起站在窗邊,看著黑沉沉的夜幕下,瓢潑大雨貫徹天地。
有了風間琉璃提供的車子,他跟路明非等人沒費多大力氣就逃離了歌舞伎座,而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蛇岐八家的車隊就將歌舞伎座圍得水泄不通。
風間琉璃算時間算得極其精準,再晚幾分鐘,他們就會被堵在歌舞伎座里。不過這也說明這個身為鬼的弟弟,比他那個身為皇的哥哥要可怕得多。
源稚生的血統雖然優秀,卻稱不上是深謀遠慮的領袖,會犯錯誤。但源稚女從露面到現在,沒有犯過任何錯誤。
在跟凱撒他們分別後,他就一直在想源稚女是個怎樣的人。
「你好像有什麼苦惱。」夏彌之前確實在陪繪梨衣玩,算是難得的放松體驗,所以對顧讖去了哪里做了什麼還沒來得及听。
《諸世大羅》
繪梨衣也好奇地看了過來。
顧讖想了想,便將今晚跟風間琉璃見面的事情說了,也沒有跟她刻意隱瞞什麼。
只是這個懵懂的少女委實對這些雲山霧繞不感冒,豎著耳朵听了一會兒,就配合地點點頭,好像听懂了然後在替你深思,其實是望著外面的雨發呆。
「你相信那個風間琉璃嗎?」夏彌問。
「他雖然有些可疑,但直覺里還是相信他。」顧讖頓了頓,「或者說,相信的是源稚女。」
「什麼意思?」夏彌不解。
「雖然兩次見面都是同一個人,可我總覺得,他身上還有另一個人。」顧讖說︰「在那個看似強大無懼的‘鬼’的外表下,還有一個柔弱的少年。」
夏彌沉默片刻,別過頭,「以後少看點中二動漫。」
顧讖無奈一笑,「下午玩得開心嗎?」
不等夏彌開口,旁邊的繪梨衣便拍了下手,見吸引到兩人的注意力後,就飛速地在小本子上寫起了字,然後舉給他們看。
「這里好玩!」
「繪梨衣吃了好多。」夏彌促狹道︰「我想想啊,三張披薩餅、兩杯霸王裝的可樂,還有炸洋蔥圈、炸薯條和炸雞翅。」
繪梨衣聞言連連擺手,又靦腆地模了模小肚皮。
「那等天氣好的時候,我們再來玩。」顧讖笑著說。
繪梨衣唰唰寫字︰「那你到時候還忙嗎?」
少女瞳光清澈,有著明顯的期許,令人不忍拒絕。
「不管有多忙也會推掉。」顧讖說。
夏彌指了指遠處,輕聲道︰「那下次再一起坐摩天輪吧。」
摩天輪靜靜矗立在滂沱大雨中,燈光變幻,將周圍都照亮。
……
街面上濁浪洶涌,水深沒到了小腿肚。
長街上的路燈不多,情人旅館的招牌盈盈閃亮。亮著黃燈的出租車在街口停下,再往前就是能淹到底盤的積水。
高挑修長的女孩下車,撐開一柄大傘,縴細的少女從後排下車,小腿的線條縴長美好,膚色素白耀眼,腳上穿著白色的高跟短靴。
那只腳在積水中一踩就縮了回去,片刻之後再伸出來,只剩赤腳踩在水里。
穿塔夫綢露肩白裙的女孩鑽到傘下,愛惜地把新靴子抱在懷里,然後兩人頂著一柄傘跑向旅館。
身後,顧讖撅著從車里拿下大大小小的盒子,無語地趟過街面上浩蕩奔流的雨水,任由冷冷的雨水在臉上胡亂地拍。
只是看著前面蹦蹦跳跳的女孩,心情忽然就變得很好。
渾濁的水花在小腿肚上跳蕩,繪梨衣輕盈得像是涉水過河的白鹿,腳踝上淡金色的鏈子嘩嘩作響。
在起落的裙擺和雙足之間,一直遲到的夏天仿佛忽然間降臨了。
撐傘的夏彌驀然回眸,笑意清淺地沖他輕輕招手,雷聲在剎那遠去,雨中的長街像是在慢鏡頭中被拉得很長很長。
顧讖忽然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季節,櫻花綻放,仲春未完初夏將至。
雖說極道戰爭打得你死我活,被稱作‘神’的危險生物正在悄悄孕育,每夜暴雨如注、火山噴煙,可在游客們眼里,東京依然是座美麗的城市。
城里的各處景點和食肆敞開了門接待游客,雨後南青山和銀座的游客稠密如織,看櫻花買衣服,去神社里請御守,還有秋葉原慕名而來的無數友人。
也許世界還遠未到要完蛋的地步,這場危機終能解決,而他們幸運地在這個好季節來到了曰本,並難得有這麼長的時間滯留在這座東方城市里。
既不用一邊查資料一邊批改學生們的作業,也不用接受什麼心理評估。
夏天剛剛到來,在這個美好的季節,美好的故事仍來得及漸漸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