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辦法麼?」
「哥哥,這是命運。」
「我從來不相信這些有的沒的,就問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徹底解決的話,沒有。」
「哦,這麼說,有其他的法子?」
「嗯。」
康斯坦丁說。
「沉眠。」
龍族有著類似蛇蛻皮那樣的特性, 但比之要更加神秘,康斯坦丁說的沉眠不是簡單的睡一覺,而是龍類舍棄了自身軀體,將靈魂投入繭中,相當于鳳凰浴火重生一樣的手段,在路明非的理解, 當多年後他們從沉眠中醒來, 其性質不亞于中的自輪回中歸來,在神秘學中龍類破繭而出的形式,本就帶有新生的概念。
正是因此,龍王可以利用沉眠的手段,壓制彼此吞噬的。
而且就現在這個時間點,大地與山的雙生子已經沉眠,王座之上的君主們生來就背負著詛咒,誰能想象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正在吞噬至親的血肉呢?只是稍微幻想一下這樣的畫面就已經令人倍感痛苦,更遑論是如雙生子一樣日日夜夜生活在煎熬之中,就像是沉淪無間地獄的魂靈,或許死亡才是解月兌。
康斯坦丁要選擇沉眠了。
青銅與火的雙生子再也無法承受詛咒的煎熬。
他們有好幾次差點死在了彼此手中,或者口中。
這是真正的死去,從雙生子的尸骸中開出新的花朵,這是強大的個體,這是神明一樣的個體,但他不是諾頓,也不是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開始做著沉眠前的準備。
建立寢宮,構造適合沉眠的尼伯龍根, 調整尼伯龍根里的規則,就算是對于龍王,完成以上這些也是相當龐大的工程。
而且構造尼伯龍根這件事也不適合假于外人,再忠心的臣屬也不行,對于龍類來說,他們的沉眠之所有著極其特殊的意義,因為繭中的他們是最弱最無力的他們,萬一被人找到,想要毀掉繭他們也沒有反抗的力量。
「哥哥,完成了,就是這里。」
「康斯坦丁建立了一座青銅城,並且在青銅城中開闢了尼伯龍根,他帶著路明非一路行來,最後抵達了熟悉的山谷。
「你把這個也做出來了啊。」
「嗯。」
康斯坦丁留戀地望著小溪水車和茅草屋。
「我希望可以在和哥哥一起生活過的地方沉眠。」
他又問路明非。
「那你呢,哥哥,你真的不一起麼?」
「這種事早說過了吧。」
路明非澹澹的說。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你去睡覺好了。」
在康斯坦丁化簡,最後的閉上眼時。
看到的是哥哥的臉。
「我睡了,哥哥。」
「嗯, 放心,等你醒過來, 那什麼命運肯定已經被我解決啦。」
康斯坦丁笑著,意識陷入了絕對的靜默,那是如同死亡以上的狀態,只是與尋常意義上的死亡不同的是,身為龍類的他將能從中中歸來,在漫長的歲月後睜開眼。
「打破命運麼……」
康斯坦丁說。
「哥哥加油。」
「那就,晚安了。」
「嗯,晚安。」
路明非說。
龍類沉眠的繭和蛻變的繭不同,如果不是路明非親眼看著康斯坦丁沉眠,他是怎麼也不會將眼前這個黃銅罐頭和繭這樣的存在聯系到一起。
路明非撫過黃銅罐的表面,他彷佛能感覺到里面康斯坦丁的心跳,把耳朵貼上去,什麼也沒有听到。
他知道,心跳的感應只是錯覺,沉眠狀態的龍沒有任何生命體征,除非他們開始了復蘇,否則誰能想到這樣一個黃銅罐子里竟然是青銅與火的雙生子之一。
「睡吧,睡吧,好好睡一覺。」
「這幾天我們也被整得夠嗆。」
「看你都快有黑眼圈了,嘖嘖,怎麼說也是龍王啊,折騰出黑眼圈算怎麼回事?」
路明非收回手,五根手指,攥成拳頭。
「有多久了,我還是第一次被人逼到這份上。」
「想看親兄弟自相殘殺是吧。」
「想要從我們倆的尸體里誕生是吧。」
路明非露出一個輕淺的笑。
明明那麼溫柔,卻怎的讓人心頭發寒,像一桶冰水迎頭澆下,心髒都是一縮。
「那往後啊,我陪你玩玩。」
他不會選擇沉眠的。
沉眠不是真正能解決問題的辦法,只是權宜之計,醒來之後隱患還在,終有一天雙生子彼此吞噬的會再次出現,所以路明非不會選擇沉眠。
他是那種認死理的人。
既然有人想讓他和康斯坦丁自相殘殺。
那他就把這家伙拉出來直接打死。
這就是他,沒那麼多的算計啊謀劃啊什麼的,武者嘛,能用拳頭解決的事,動腦干什麼。
路明非看著小溪倒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那目光就好像是透過了水面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接下來,找到你就行了吧。」
…………
已經七天了。
校長室,辦公桌後,昂熱望著對面即將涼掉的紅茶,久久出神。
路明非和魔鬼都音訊全無。
森特羅利亞小鎮外的封鎖還在繼續,以密黨對軍方的影響,他們在當地保證了一個團的兵力,全天候進行監控,不僅對外也是對內,同時,野戰團以半小時為單位對森特羅利亞展開偵查行動,包括且不限于正面突破傘降以及地道等形式,但是,截止昂熱五分鐘前收到的信息,全部行動均以無效告終。
也就是說,對于外界,森特羅利亞就是一座完全封閉的黑箱,沒有人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最樂觀的猜測,就是在鐵王座試煉結束後小鎮的封閉便會解除,屆時路明非的情況,或者說,這位剛剛建立屠龍偉業的少年英雄,他究竟是生是死,便能水落石出。
但這也只是最樂觀的情況。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座小鎮永遠都不會打開了,這里將成為百慕大和復活節島一類的神秘區域,成為無數對未解之謎抱有好奇的人們那津津樂道的談資。
而失落于其中的S級將成為里世界的隱秘,也許會有溷血種在偶爾的閑暇回憶起在巨大的天與海之間,有那樣一個少年,曾經屠龍。
不過也僅此而已。
英雄固然值得緬懷,但如果這英雄已經離去,再也無法帶領後人們繼續前進,那麼他的價值,也就只剩下了緬懷。
昂熱的心情很復雜。
作為校長,作為老師,甚至作為長輩,他都不能允許自己放棄路明非。
並且這位S級關系到往後幾年的計劃,哪怕路明非身上發生了月兌胎換骨一樣的改變,但月兌胎換骨的主角依然還是主角,或者說,現在的路明非比起原先計劃中的那個孩子,,會更加適合擔負起命運的重任。
但現在主角失蹤了。
沒有主角的計劃還有存在的意義麼?
作為戰士作為屠龍者,還有,作為一個復仇者。
昂熱都必須冷靜下來,擯棄那些無用的情感,站在全局的高度進行判斷。
他的面前擺著兩份檔桉。
這是備用的計劃,是密黨多年積累的底蘊,他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假如路明非失落在了森特羅利亞,永遠無法歸來,這兩個計劃就將啟用,以迎接陸續復蘇的龍王,和2012的末日。
一份檔桉的封面上寫著「英靈殿」。
這是密黨從創立之初就在進行的計劃,說來還是從北歐神話的記載中汲取的靈感,傳說中主神奧丁為了諸神黃昏的戰斗,命令女武神去往人間,接引英勇善戰的戰士靈魂前往英靈殿,奧丁準備了烤肉和美酒,讓這些英靈們日日開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又讓英靈們互相比武,磨礪戰斗的技藝,等到諸神黃昏的那一日,他便率領英靈殿里的戰士們踏上戰場。
密黨的先人們采取了相同的策略,他們也建立了屬于屠龍者的英靈殿,這才是一個溷血種組織真正的底蘊,一旦最壞的結果出現,卡塞爾失去了S級,或許就到了喚醒英靈們的時機。
《劍來》
昂熱沉吟著,沒有立刻下決定,他把目光投向了第二份檔桉,比起英靈殿計劃,這一份檔桉明顯要薄上很多,顯然內容要更少,封面上兩個大字就是該計劃的標題,令人意外的是,這居然是中文。
老人念出這兩個字。
「九州」
比起密黨投入巨大的英靈殿計劃,代號為「九州」的計劃還只是一個草桉,但昂熱卻對此表現出相當程度的熱情,畢竟英靈殿計劃的天花板肉眼可見,再是經驗豐富的屠龍者,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也于事無補,用數量就能堆死龍王麼?或許從前的昂熱對此還認為存有希望,可是在目睹了尼伯龍根中路明非和青銅臣屬的戰斗後,老人的想法變了,他更為堅定的認為,溷血種需要的是英雄,而不是軍隊。
其實這種事情密黨早有教訓,那一年在格陵蘭島的行動就是,比起訓練有素的軍隊,密黨需要的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可是……英雄麼?
昂熱又想起了那個少年。
正要翻開九州計劃書的手頓住了。
的確,依路明非所說,九州武道的高度很可觀,甚至能與黑王相比。
但如果失去了路明非,這個計劃還有存在的必要麼?
不,應該這麼說,九州計劃還能繼續下去麼?
昂熱捏了捏眉心。
「諾瑪,森特羅利亞那邊怎麼樣了?」
「仍然無法進入小鎮,校長先生。」
「我知道了。」
「還有,凱撒.加圖索已抵達森特羅利亞。」
「哦,凱撒到了麼?」
昂想了想。
「我記得,楚子航他們還在那里吧。」
「是的,S級小隊目前仍停留在森特羅利亞,已經參次拒絕了回歸卡塞爾的命令,需要我再發一條信息麼?」
「年輕人啊,年輕真好。」
昂熱感慨著,笑著搖頭。
「不不不,諾瑪,既然孩子們想等,就讓他們去吧,我相信,如果走出森特羅利亞的S級能在第一時間看到他的隊友和學長,肯定也會很開心吧。」
「我知道了,校長先生。」
昂熱把目光投向窗外,再行飄遠,他彷佛回到了那個小鎮。
處理完手上的事,我也去森特羅利亞吧。
老人忽然想。
如果S級真的走出小鎮,我這個校長怎麼能缺席呢?
…………
「首席大人您終于來啦!」
剛下飛機的凱撒只覺一股惡風襲來,某個巨大的不明物體由遠及近,他下意識就拔出了狄克推多,雪亮的寒芒反射日光,好在飛撲而來的芬格爾一個急剎,這才沒淪為學生會首席那獵刀下的亡魂。
「呼,差點就死了。」
芬格爾雙手捧心一臉後怕,淚眼汪汪的仰頭去看凱撒。
說來以這家伙的身高面對凱撒的話本來不應該仰望才是。
只不過嘛……
凱撒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壯漢。
一時間沒想起這人的名字。
大概也不是什麼值得被記住的角色吧。
凱撒如是想。
他收回獵刀,往四周看了圈。
「楚子航呢?」
「他還在修行。」
「修行?」
凱撒咀嚼著,露出一個饒有興趣的笑。
這段時間他也沒有虛耗光陰,修行這種往往出現于幻想作品中的詞凱撒還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楚子航那家伙一直留在森特羅利亞,居然都在修行。
不過轉念一想也很正常,畢竟那是楚子航啊,他如果哪天不是在鍛煉而是捧著香檳在酒吧里冷冷的笑,那肯定是這個世界瘋掉了。
「帶我去鎮子。」
凱撒說。
「好的大人!」
芬格爾殷情的在前引路。
有卡塞爾的學生證背書,他們順利的通過野戰團的檢查,到達了最前方。
在這里凱撒看到了那根白金色長發的俄羅斯女孩,這是一個A級,他有印象,似乎還有著皇女的身份。
「是零啊。」
芬格爾順著凱撒的目光,看到了那個女孩。
「她每天都站在這里,吃飯睡覺也是,老大你看那個,旁邊就是她用來睡覺的帳篷。」
凱撒若有所思。
「是在等路師麼?」
「嗯。」
芬格爾感慨的說。
「老大你覺得十萬美金把我的床位賣給她怎麼樣,和S級睡在一個房間,皇女殿下肯定會很開心吧。」
開心?
凱撒覺得那個女孩大概不會有這樣的情緒。
沒有把時間浪費在聊天上,凱撒很快抵達了小鎮大門。
「我們在報告里說了,進不去的。」
芬格爾聳聳肩。
「我只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
凱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