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武道基礎理論之站樁與觀想

作者︰夏天單車和貓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開始站樁,並不意味著就能放下基本功。

山岩還得每天背。

一直到他們離開卡塞爾為止,都不能落下。

路明非在大課上給每個人糾正站樁姿勢。

「沉腰,再沉。」

「好,可以,記住這個感覺。」

「把眼楮閉上!看什麼呢!看我就能觀想嗎!」

「動什麼動!找打!」

教鞭呼嘯著抽在葉勝大腿,葉勝齜牙咧嘴,但很快的,他馬上擺回原來的姿勢。

旁邊的亞紀扯了扯嘴角,下一秒教鞭就揮了過來。

好痛!

亞紀咬著牙,不敢再有動作。

路明非面沉如水。

「我一般不打女還。」

「但你們是我的學生。」

「別想偷懶,別想放松,習武就是吃苦,吃不了苦就別習武。」

「有想走的,站出來,我現在就批!」

路明非掃視每一人,點點頭。

「很好。」

「說起來,大家都是我的學長學姐。」

「別讓我看不起你們。」

他站在陣列前方,時不時挪動腳步,一雙手或捏拳或立掌,吸力的目光卻始終不離站樁眾人。

這是路明非的習慣了,一有機會,就練一練武技,熟能生巧,溫故知新,這樣的道理太多,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不知付出了多少辛苦。

葉勝努力在腦海勾勒觀想圖景。

這幾天課听下來,他也知道,自己正在做的,正是武道入門。

九州武道的勁力和幻想中的內力有很大區別,一般武俠里的內里,大概都能劃入煉精化氣的範疇,武者從日常飲食五谷雜糧里淬煉出內氣,是一個能量轉化的過程。

所以服下天材地寶,比如朱果人參何首烏,就能快速增加修為,天龍八部里的段譽就是這樣。

勁力不同。

九州武道精氣神三者齊頭並進,從煉體到武聖,貫穿這條體系的所有階段。

站樁不只是站樁,還得在同時于識海勾勒觀想圖景,比如楚子航修金烏樁,他的觀想圖景便是三足金烏法相,葉勝選的是風部,修的是相柳樁,自然觀想的便是相柳法相。

在源武院第一眼看到相柳樁,葉勝就挪不開目光,當他看到相柳觀想的圖景後,更是震撼得久久說不出話。

就好像在心中有個聲音反復對他說。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葉勝查找了很多相柳的資料。

這是山海經里記載的上古存在,不要因為他有九個蛇頭就認為這是妖怪,實際上在遠東古國的文化中,類似的形象有個專有的稱呼,神人。

神話記載女媧伏羲皆是人身蛇尾,正是因為他們是神聖,才有如此形象。

越看相柳資料葉勝越是欣喜,雖然不知相柳樁和神話中的相柳有什麼關系,但既然觀想圖景都是這位大神,未來肯定不可能弱了去。

說來他倒是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有這樣一則傳說,相柳是一尊長有九個腦袋的大蛇,他被斬下一個頭顱後,遠遁海外,在東方一個叫扶桑的島嶼落腳,稱王稱霸,直到踫上一個叫須左之男的家伙。

換句話說,相柳就是八岐大蛇。

葉勝選擇相柳樁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他的言靈。

一來風屬言靈和風部樁法相得益彰,可以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二來他的言靈是蛇,相柳形象又是九頭大蛇,這令葉勝產生一個大膽的想法。

只是相柳樁可沒那麼好修。

首先就是觀想。

功法有高低之分,體現之一就是觀想圖景,武者想要修出勁力,第一步自然是站樁,學習站樁姿勢。

然後第二部就是在識海勾勒樁法對應的觀想圖景。

很簡單的道理,越復雜的圖景,越難以勾勒,武者秉心神為筆,化識海為圖,一筆一筆,刻下觀想法相。

其中,觀想圖景的級別,大致可分為七九之數,八九之數,以及最高的九九之數。

顧名思義,七九之數需六十三筆,八九之數需七十二筆,九九之數需八十一筆。

說來還有些特殊傳承不在三數之列,比如路明非在九州時修的龍蛇密錄,便是八十九數,圓圓修的靈寶傳承,更是九十一數。

但也不是觀想圖景越強,功法越強,武者也一定越強。

還是那句話,九州武道因人而異,這一點從最開始的站樁就有所體現,比如楚子航修的金烏樁,乃九九之數的金烏觀想,但因他個人稟賦卓絕,又對于火部功法分外契合,使得後來,九九之數再添一筆,月兌出樊籠,一躍而成八十二數的觀想圖景。

這也正是為何強調武者修的是自身道路的原因所在,如果一個人習武習了一輩子,都只是在前人的七九之數八九之數九九之數李打轉,那他此生的高度也就到此為止了,非人就是極限,外罡是想都別想。

說起來,這些日子以來,也曾有人好奇,不知道路明非修的觀想,又是幾幾之數。

當然沒有人傻到直接跑去問路師,想想芬格爾吧,他還在病床上看著我們啊!

卡塞爾的武者和準武者們在守夜人論壇上吵的不可開交。

有人說是九九之數,當然不是八十一的九九,而是九十九的那個九九。

也有人說是一百之數,但支持者很少,比不上九十九數的支持者多。

原因還是遠東古國的文化。

因為習武的需要,卡塞爾幾乎可以改名成孔子學院分院,遠東的年輕人都沒幾個能背下來的離騷詩經,卡塞爾的學生們章口就來,你要把他們五顏六色的頭發染黑,再貼個美童,簡直就是古東方版的文藝復興。

正是對于遠東的文化了解,他們才清楚水滿則溢月盈則虧的道理。

在遠東的文化中,「九」這個數字有著極其特殊的意義,此乃數之極,再進一步,就是下一個輪回,且看「十」這個漢字,便是兩個一,用東方的神秘學解釋,九十九便是最大,一百應該算做下一個循環,從這一角度出發,作為傳下武道的路明非,他的觀想圖景,如果非得在「九十九」和︰「一百」兩者間選擇,絕大多數的人都會偏向前者。

當然,也有其他的可能。

九十九數的觀想圖景,太過夸張,他們在源武院看到最厲害的,也只有靈寶秘傳的九十二數,龍蛇秘傳的八十八數,還有一些其他的特殊傳承,但所有在三數觀想之外的特殊傳承,都必須得到路明非的認可後才能修習。

並非吝嗇,他也是為這些學生們著想,特殊傳承固然強大,但對于武者要求極高,不適合的人強行修習,到頭來只能蹉跎歲月,多半一事無成。

只要得到路明非認可,他絕不阻攔。

至于龍蛇密錄,按說混血種們體內流淌龍血,基本都能修習才是。

但事實並非如此。

路明非驚訝的發現,如果放手讓混血種們修習龍蛇密錄,他們墮落的幾率高達九成。

小數點後面還能再數出一串的九。

他思忖,每個混血種都有一個龍類人格,而龍蛇密錄的觀想正是龍蛇,混血種修習,當真不知道是人類的你在習武,還是龍類的你。

以路明非估計,很大可能是後者。

就連楚子航的精神意志都很難走通,相較而言,路明非甚至覺得這門龍蛇密錄,干脆就是為混血種的龍類人格量身定制的功法。

太適合了。

而且,這門龍蛇密錄對路明非的意義也與其他功法不同,他可以傳授,但修習龍蛇密錄的人,就不僅僅是學生,而是他路明非的弟子。

截至目前,路明非在龍族世界差不多也帶出了幾百個武者。

但在稱呼上,他們都只是學生。

路明非也只是以老師自居。

正如他當初對施耐德和昂熱說的那樣。

師傅和弟子,這樣的關系,對路明非來說,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爸爸媽媽的記憶已經很模湖。

沒關系。

師傅就是路明非的父親。

守夜人論壇上的討論,熱度非常大。

于是,某一日,楚子航翻著文件,一邊閱讀,一邊平靜的問路明非。

「最近有看論壇嗎?」

路明非從下一年的武道校園規劃中抬起頭。

「論壇?」

他撓了撓雞窩似的頭發。

「喔,學長你是說那個啊。」

路明非賊賊的笑起來。

「看不出來嘛,學長你平時不聲不響的,也這麼關心八卦啊。」

楚子航認真的翻閱資料,面不改色,心跳平穩,不認識的人還真可能被這家伙的外表給騙了。

路明非 里啪啦的伸腰。

「我的觀想圖景嘛……」

「「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但這條路還沒人走過,也不知道最後會怎麼樣,考慮到萬一有風險,我就暫時沒放到源武院里。」

「具體的話,幾幾之數……」

楚子航平靜的外表下,內心暗暗的豎起耳朵。

「唯一之數。」

楚子航皺眉。

「唯一?」

「嗯。」

路明非點頭。

「只需要一筆。」

他想起數月前自己在天台第一次站樁時的冥想。

彼時,識海如混沌,天地未分,無上下無左右,無過去無未來,也無眾生。

他觀想那一筆。

此為開天樁的觀想圖景。

唯一之數。

或者。

大衍之數。

所謂道生一,一生三,三生萬物。

他只出一筆,便分陰斷陽,升清降濁,開天闢地。

若不是對武道有極其深厚的造詣,若不是對開天樁有透徹的理解。

當然,就算有這些,換一個人怕也出不了這一筆。

最重要最重要的一點。

因為,他是路明非。

守夜人的討論還在繼續,但熱度漸漸下去,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站樁要觀想,還得每天堅持基本功,剩下的時間得听課,還得去源武院惡補武道理論。

要知道,一旦離開卡塞爾,他們可就沒辦法再次登陸源武院,趁現在還有時間,能看一點是一點,對葉勝這些返校專員來說,浪費時間就是犯罪。

「觀想,觀想,觀想!」

吃飯時,葉勝听到隔壁的卡夫卡喃喃的念著類似的話。

他就魔怔了一樣,本來有著詩人般憂郁的雙眼,此刻像極了神經病人,直勾勾盯著餐盤里的一截藕片,念叨著觀想觀想觀想,坐在那里動也不動一下。

如此詭異的畫面,葉勝只是瞥了眼探口氣。

「又瘋了一個。」

類似卡夫卡這樣的現象太多了。

觀想這一關難倒了太多人。

說是說在識海勾勒觀想圖景,乍听起來,好像只要是學過素描的人,都能很快完成這一步驟。

實則不然。

這不是你對著石膏像寫生,用鉛筆在紙上涂抹就行。

很多時候,你明明知道這一筆應該怎麼刻,刻成什麼樣,但偏偏就是落不下去。

問路師,路師也只是說火候不到,回去繼續做基本功,多看兩遍秘籍,看看觀想圖景,想一想你選的這門樁法的立意,問問自己真的理解了嗎?

他們抱著一肚子問題來找路師。

路師不愧是路師。

回去後問題更多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習武是自己的事,路明非能做的也只是監督,講解,但就算他把道理掰開來揉碎了,最後理解的那個步驟,也還是得學生們自己完成。

而且絕大多數的學生都選了八九甚至九九之數的樁法,難度肯定就高了,少年宮那時,除了圓圓之外的人站的都是混元樁,作為九州入門級別的樁法,觀想圖景自然是七九之數,陳平安能很快修出勁力,也是理所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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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葉勝他們修混元樁,也絕對不會比少年宮那邊來得慢。

至于圓圓,九十二數的靈寶傳承還能在七日內修出勁力。

只能說劍心空明是不講道理的。

餐桌上,蘇茜再一次提醒眾人。

「不要急,路師給的任務雖然重,但沒有要我們非得在多少時間內修出勁力的規定,習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還記得路師說的嗎,習武是一輩子的事,生命不息,習武不止。」

「拿出好好生活的態度,好好習武,一時的快與慢說明不了什麼,領略每一段人生的風景才更有意義。」

「別忘了武道第一課上和路師締的約。」

「我們習武不是逞凶斗狠,不是恃強凌弱,不是非得和別人比。」

「習武是認識自己,超越自己,然後成為更好的自己。」

說到這里,蘇茜笑了笑。

「怎麼樣,這鍋雞湯不錯吧。」

最快反應過來的還是葉勝。

他打了個飽嗝。

「撐死了撐死了!」

卡夫卡等人也是會心一笑。

雖然蘇茜的這番話確實很像雞湯沒有錯,但事實上,道理就是這個道理。

比如第一批返校專員,到現在過去一個月,都還有人沒修出勁力。

他們也是照樣每天做基本功,站樁,登陸源武院,按部就班的學習。

反倒是比葉勝等人的心態更好。

「蘇師姐,您再給我們講講站樁和觀想吧。」

尤菲雙掌合十,可憐兮兮的樣子。

「其實路師說的很明白了,我不可能說的更好。」

注意到四個人的眼神,蘇茜莞爾一笑。

「當然,一定要說的話,我也只能講一講自己的經驗了。」

「像路師那樣,根據每個人的不同情況給與不同的指導,這種事我可做不來。」

「可以了可以了!」

尤菲連忙說。

「我們就是想听听您的經驗,是吧,卡夫卡。」

卡夫卡很認真的點頭。

「那我就說兩句。」

蘇茜沉吟片刻。

「你們應該記得,路師說過,理解功法的立意,這一點很重要。」

「一方面是要理解秘籍里的文字,另一方面就是觀想圖景。」

「只有你真正理解了,才能在識海下筆。」

「八九之數要下七十二筆,九九之數要下八十一筆,必須一氣呵成,不可中段,只有做到這一點,一口氣在你的識海完成觀想圖景的勾勒,才能真正的做到精與氣合,神統御之。」

「而勁力,也是自此開始。」

「之後的事無需多說,就是水磨工夫,站樁的同時,于識海一遍遍勾勒觀想圖景,每成一次,勁力便增一縷,不過,同樣是五個小時,有人能修出十縷勁力,有人卻能修出二十縷,這里面的區別,影響因素有很多,但我希望等你們到了那天,不要攀比,不要驕傲也不要灰心,每個人走的路不一樣,要對自己有信心,堅定的走下去。」

尤菲噘著嘴。

「那也得等我們修出勁力了再說啊。」

卡夫卡想著蘇茜的話。

「立意,立意,立意。」

「立意嗎?」

這個詞,他可不陌生。

父親希望他能成為一個優秀的作家,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還給他起了卡夫卡這樣的名字。

事實上他也沒有讓父親失望,卡夫卡從小就展現出卓越的文字天賦,正如某些在數學領域天賦異稟的孩子見到公式定理會由衷的感慨「真美啊」一樣,卡夫卡在見到某些句子或某篇文章時,也會發出類似的感慨。

他的言靈是熾,但卡夫卡卻沒有選火部,他修了很少有人走的一門武學。

夢部︰黃粱樁。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而黃粱一夢,又幾度春秋。

卡夫卡喜歡文字,熱衷于想象,他可以一個月呆在家里不出門,只要有足夠的書和咖啡。

黃粱樁很適合他,不是言靈上的適合,而是個人心性方面的適合,以假亂真,編織幻境,夢部是極其特殊的一類武學,他們往往能殺人于無形,九州流傳有人可以夢中殺人的奇聞異事,來源正是在此。

修習夢部的武者對于精神要求極高,他們的入門也更加困難,雖然不屬于特殊傳承,但在卡夫卡選擇夢部後,路明非還是特別找他談了一次,言明這條道路的特殊。

卡夫卡是成年人了,有能力給自己的行為負責,他知道走夢部會面對什麼,但仍然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這條路。

夢部功法很多,有蝴蝶樁,有自在樁,有逍遙樁,,而他選的,是殺傷力或許不強,但足夠有趣的黃粱樁。

修到未來,卡夫卡可以拉人做一場,以假亂真的夢。

說起來,這種程度的武道,幾乎能用奇跡形容了吧。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卡夫卡現在需要思考的,是觀想。

黃粱樁的觀想圖景,是一截木頭。

乍看上去沒準還會讓人誤以為這是木部之類的功法。

但其實不是,仔細看,那截木頭下,還懸著一只酒葫蘆。

真的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圖景,很多藝術都是共通的,尤其卡夫卡還是混血種,熱愛文字的同時,他還對小提琴鋼琴以及素描油畫等領域有所涉獵。

混血種好像都這樣,對于藝術作品有與生俱來的天賦,似乎龍血帶給他們的不只有暴虐,還有藝術的嗅覺和優雅。

盡管談不上行家,但以卡夫卡的水準,復刻一截木頭這種事,還不是信手拈來。

但他偏偏就卡住了。

甚至在第一天,他站了五個小時,愣是一筆都落不下。

感覺落在哪里都是錯。

路師的每節課卡夫卡都听的全神貫注。

筆記寫了三個厚厚的本子,上面不只有路師的話,還有他當時的理解以及事後的靈光一閃。

但遲遲無法落筆。

此時听了蘇茜的話,卡夫卡忽的心中一動,像是想到了什麼。

其實蘇茜說的這些,沒什麼特別。

全部都是路明非在課堂上翻來覆去講的道理。

但有些事就是這樣。

正如一個人八歲時讀三國,十八歲讀三國,二十八歲讀三國。

每一次都能有全新的感悟。

一樣的書,一樣的人,為什麼會有不同的感悟呢?

說到底,還不是心境變了。

用路明非的話說。

也就是,火候到了。

半月來,卡夫卡翻閱秘籍五百余次。

觀摩圖景不下五十小時。

每一晚他都抱著秘籍入睡。

夢里都是數不清的木頭和酒葫蘆。

厚積薄發。

有心人天不負。

終于在這一刻,他心中的那枚種子發了芽。

下午,站樁。

路明非掃過每一個人,輕嗯了聲,目光落在卡夫卡身上。

他記得,這人修的是,夢部吧。

半個月。

路明非淺淺的笑了。

不錯。

識海一詞,是武道特有的稱呼。

武者以特殊的站樁姿勢,作為鑰匙,打開識海的門。

然後在此刻畫樁法對應的圖景。

這一行為,便是觀想。

卡夫卡如過往一樣,再一次站樁。

這是黃粱樁的姿勢,自然打開的是黃粱樁的識海,路師曾經說過,站樁姿勢和觀想圖景,兩者一一對應,就好比一把鑰匙開一把鎖的道理,姿勢若是亂了,觀想也別想成。

卡夫卡的動作很慢。

他仔細感應每一個細節。

膝蓋下彎的幅度。

雙臂擺放的姿勢。

手印的松或者緊。

 背挺直了嗎?

心神放松了嗎?

在這一過程中,卡夫卡漸漸閉上雙目。

從內心最深處,他感到了安然。

先是結著手印的雙臂。

消失了。

就在這個瞬間。

彷佛不存在了。

感覺不到,無從感覺。

卡夫卡沒有驚慌,他只是如同一個孩童那樣,好奇的,欣喜的,平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雙臂之後是雙肩。

慢慢的,慢慢的,卡夫卡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的身體彷佛融化了。

只剩下意識還飄蕩在這片天地。

這是半個月以來,他最好的一次狀態。

如果他有讀心術,就能听到路明非的評價。

「入定。」

這就是入定。

以特殊的姿勢作為鑰匙,打開識海的門。

這是站樁的本質。

而所謂入定,便是為武者摒除一切干擾,同樣一份心神,本來刻畫四十筆就無以為繼,入定之下,效率或許可以翻倍,同樣一份心神甚至能刻畫八十筆。

卡夫卡的精神來到一片空間。

這里就是他的識海。

他招手,握住一支鋼筆。

很簡單的樣式,黃銅質地,一些地方出現磨損,顯然用了很多個年頭。

卡夫卡溫柔的撫模過筆身。

上面有一行刀刻的拉丁文。

「送給我親愛的小卡夫卡」

他笑著,眼前彷佛出現那個男人的身影。

父親。

卡夫卡閉上眼。

我要開始了。

請好好的,看著我吧。

鋼筆落下。

這是第一筆。

黑暗被 開,墨跡深深的烙印下來,比肩劃過的地方,亮出黃金一樣的光,最後歸于平凡。

然後是第二筆,第三筆,第四筆。

卡夫卡從未有過如此刻般的奇妙體驗。

不說最開始,就算是上一次,觀想圖景,哪一筆不是再三沉思,哪一筆不是竭盡全力。

而現在呢?

卡夫卡揮動鋼筆,灑月兌隨意,嘴角甚至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他不是在臨摹。

他就是在刻畫內心。

自己的內心。

十筆……

三十筆……

五十筆……

七十筆……

七十七筆!

夢部功法黃粱樁,

觀想圖景為九九之數,也即,總計八十一筆。

九九之數盡,觀想圖景成,修出勁力,稱一句武者,此為武道之始。

卡夫卡,只還有四筆。

也只剩下最後四筆。

到現在這個時候,鋼筆已經非常沉重,卡夫卡感覺自己握著的,壓根不是筆,而是山岳,是星辰,重比萬鈞。

但他的雙眼是這般明亮。

卡夫卡不曾點燃黃金童。

但的目光比黃金童還要滾燙。

那是精神的燭火。

他落筆。

這是勾勒酒葫蘆的草繩。

還有最後三筆。

但卡夫卡已經抬不起手了。

他嘗試,只是寸許,又是落下。

卡夫卡的積累只能支撐他走到這里,前面的路,哪怕是入定的增幅,也走不下去。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可……難道要放棄嗎?

一旦放棄,還想有今天這樣好的狀態,真不知道要等到多久之後了。

「武者修行,便是不停的超越自己,去成為那個,更好的人。」

路師的話,猶在耳畔。

超越自己嗎?

卡夫卡眼神堅定。

有著崇山峻嶺也自邁過的灑月兌。

握筆的手,動了。

很慢,非常慢,但確實動了。

他落下,七十九筆。

半邊酒葫蘆。

此刻,黃粱樁的觀想圖景,只差最後兩筆。

橫木,草繩,酒葫蘆。

栩栩如生。

但卡夫卡真的到極限了。

他的身形虛幻。

鋼筆也幾近消失。

難道只能到此為止嗎?

「以武載道,記住,你的過往,你的記憶,你的卷戀和痛苦,你的不甘和向往,共同構成了現在的你的個體。」

「而這些,也是武道的力量。」

「什麼都不曾經歷的人,修不了武。」

「走不下去時,想一想你的過去,是什麼支撐你習武,你的動力是什麼?到今天已經忘記了嗎?」

「如果還沒忘的話。」

「那就想起他。」

厚厚的筆記不是無用功。

卡夫卡牢牢記住了路師的每一句話。

而這些話,也成了他此刻突破的助力。

我……為什麼習武嗎?

卡夫卡想起那個男人。

那個被他喚作父親的男人。

他死在布拉格寒冷的冬天,死侍剖開了他的胸膛。

但卡夫卡已經想不起父親死時的樣子。

在他的記憶里,父親永遠都在笑著。

他沒有卓越的血統。

沒有顯著的功績。

沒有一呼百應,沒有前粗後用,沒有富可敵國。

但就算是這樣的他,也是卡夫卡的英雄。

所有的父親,都是孩子的英雄。

「我想你了。」

「爸爸。」

一滴眼淚從眼角流下。

寬厚的手掌覆蓋上他的手掌。

「小卡夫卡。」

那個男人的虛影發著光,笑容一如既往。

「小卡夫卡是男子漢了!」

「男子漢可不能哭鼻子。」

卡夫卡愣愣的注視那個男人的側臉。

青灰色的胡渣,扎臉上一定很疼,濃眉毛,目光輕快,像是永遠不會有什麼事情能給這個男人造成困擾。

「來,小卡夫卡!」

父親嘴角微微上翹,那是哄孩子入睡時的笑,是這世上最溫和的笑。

他對自己的孩子說。

「爸爸教你畫畫。」

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他們住在挪威的小屋。

父親和他坐在地上,兩個人在紙上涂鴉。

「爸爸你看,我的畫!」

「喔,讓我瞧瞧,我的小卡夫卡都畫了什麼!」

「你看,這個是我,這個是爸爸,這個是媽媽!」

「我的小卡夫卡真是個天才,畫得太棒了!」

你的過往,你的卷戀,你那些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的事。

都將成為,你的力量。

「好的,爸爸。」

「我們一起。」

八十筆!

酒葫蘆的最後一筆,補完。

到現在,卡夫卡的觀想圖景,已經完成。

橫木,草繩,酒葫蘆。

一模一樣。

但!

但是!

八十筆!

這只是八十筆!

夢部黃粱樁的觀想圖景,為九九之數。

一筆也不能少。

少了就不成。

可圖景明明已經完成,這最後一筆,又該落在哪里?

卡夫卡卻從容依舊。

他笑著對父親說。

「其實,我已經忘了您死時的樣子。」

「就像您很久之前說的那樣。」

「我不是一個堅強的人。」

「復仇對我來說太難了。」

「因為我知道,就算殺光所有的死侍,您也不會復活。」

「所以復仇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卡夫卡輕輕的說。

「爸爸。」

「從一開始,我就只是。」

「想回到那一年,在挪威的小屋。」

「一家人在壁爐前取暖。」

「我真的好想。」

「再听你講一次,您和媽媽的故事。」

他落筆。

那是橫木之上。

也是黃粱之上。

黃粱之上有什麼?、

自然是,黃粱一夢的人。

他人看不見,只因為,。這人還在夢里。

黃粱一夢,幾度春秋。

「爸爸。」

「我很想你。」

觀想成,勁力生。

卡夫卡徐徐睜眼。

路明非笑著向他伸出手。

「干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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