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法華寺上下都已經休息了,大雄寶殿里也只有明闕和清弘二人。
清弘站在一邊,貌似專心認真,卻一直在打探正跪拜的明闕。
禮佛之心熱切。
清弘心中冷哼一聲,瞧他跪拜的模樣就知道此人並不信這些,所謂禮佛,不過是借口。
見明闕起身,清弘便連忙收斂神色,開口問話時就又成了譽滿金陵的得道高僧,「施主漏夜前來,可是有什麼心願?」
明闕沉默了許久,久到空曠的大雄寶殿顯出幾分詭異,久到清弘局促不安,明闕才輕笑了一聲,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清弘大師雖貴為主持,寺中的粗活也要大師親力親為嗎?」
清弘一愣,神色訕訕,「施主所言……清弘有些沒明白。」
明闕抬手指著清弘的袍角,「若非親力親為操持寺中雜事,大師的僧袍又怎會髒成這樣。」
清弘心下一驚,猛地低頭去看,只見自己的袍角豈止髒污,上面赫然還有一個黑乎乎的手掌,正是不久前梁氏留下的!
他不由得後背發麻,但面上卻並未顯露太多,只干笑了兩聲,「寺中香客不少,想來是不小心在哪里蹭到了。」
清弘本就心虛,絞盡腦汁也只能想出一個蹩腳的說辭。
這麼清晰的一個掌印,能去哪兒蹭?
明闕冷哼一聲,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謊話,「想來,是大師這法華寺多了個讓您煩心的人。」
「一個心思惡毒之人,偏又身份尊貴,放在寺廟里頭,當真是污了寺中的神佛香客。也給大師帶來了無盡煩惱啊。」
「你、你……」清弘嚇得不輕,又怕這樣不光彩的事被寺里的人知道,做賊心虛地左右顧盼,強撐著不肯承認,「貧僧實在沒明白施主所言,已經這個時辰了,既然施主也求了佛添了香,就請快快離去吧。」
清弘早就被嚇破了膽,只想趕緊送走明闕。
明闕卻負手,在殿中閑庭信步地走了起來,「大師不必這般驚慌,更不用擔心我會把那位梁夫人在法華寺的事說出去。」
殿內靜了靜,清弘已經嚇出滿頭的冷汗,卻一眼不發地等著明闕的下文。
「只是,需要清弘大師幫我一個小忙。」
明闕輕笑著,他本是一個無用書生,宋府出事後,變的不光是宋覓嬌姐弟,還有他。
即便他不能光明正大的護著嬌嬌,也不能由著人坑害她。
既然是梁氏先動手的,那他就讓她生不如死好了。
明闕雙手合十,「大師慈悲為懷,想來是不好殺生的。」
「我這里有一包啞藥,勞大師尋個合適的時機喂給梁夫人吃下,若有人過問,便只說是吃傷了東西。」
清弘一听是啞藥,竟也不怕了。
梁氏知道這麼多東西,更何況他如今也拿到取錢的暗號了,毒啞了她,自然只有好處。
即便他再怎麼暗喜,面上卻仍舊表現出一副為難模樣,「阿彌陀佛,若非有貴人逼迫,囚禁人這等有違佛家理教的事貧僧無論如何也不會做。」
「如今施主要貧僧下毒害人,實在是……」
「我瞧這尊無量佛也該重塑金身了,明日,我便派人送些香油錢來。」
明闕笑著把啞藥遞給清弘,「還望大師莫要推辭。」
***
「爹,已經關了妹妹這麼久,不然就放她出來吧……」
沈自安到底疼不容易才養回來的肉又沒了,整個人瘦得皮包骨,他哪里能不心疼。
「近來她也沒吵吵著要回梁家送信了,要是再關下去,肯定會出事的。」
因為梁氏做的那檔子事,沈崇就沒給過沈修好臉色看。
好不容易休沐,得了空在後院喘口氣,沈自安卻挑這個時候來求情。
沈修。
恨鐵不成鋼,「你是我的長子,豈能婦人之仁!」
「你妹妹就是被你娘給教壞了,一個閨閣女兒手段竟然這般狠辣,若是被外人知道,她還怎麼嫁人!」
沈修如今恨梁氏入骨,一股腦地把教養兒女的事推到梁氏頭上,「好在當年你是跟在我身邊長大的,否則我這一脈怕是都要毀了!」
沈自安哪里听不出沈修言語里對梁氏的憎惡,他猶豫了許久,還是把替梁氏求情的話咽了下去。
他轉了轉眼珠子,又生出了旁的主意,「爹,就算你現在不肯放妹妹出來,難不成沈自熙夫婦這般羞辱你的事兒也就這麼算了嗎?」
「你和娘……您是長輩,就算約束親眷不力,他一個小輩有什麼說話的份兒。」
「分明是見您依附大伯父,這才輕賤你!」
沈自安不愧是沈修的兒子,知道他最在意什麼。
雖說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兄長襲爵,在朝中又能說得上話。可他卻只能得一個不高不低的閑職,雖說平日玩也玩得舒坦,可到底還是要看沈崇的臉色。
沈自安一邊說一邊觀察沈修的臉色,見他臉上已經沒了笑意,又變本加厲道︰「那宋覓嬌也是,仗著沈自熙的寵愛,多番刁難我們二房。 無錯更新@」
「雖說沈自熙身子弱,可萬一宋覓嬌懷了孩子,以大伯父對他的寵愛,說不定會把爵位傳給他的兒子!難不成到時候還要我們仰著宋覓嬌的鼻息過活嗎!」
「 當!」
沈修猛地一拳砸在桌上,茶杯搖搖晃晃,滾翻在桌,又碎在了地上。
「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女人也配?!」
沈自安趁熱打鐵,重新給沈修倒了杯茶水,規規矩矩地遞給他,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爹,兒子听說沈自熙因為明闕正和宋覓嬌不痛快,不如趁這個時候……解決了她!」
沈修接過杯子看向已然有主意的兒子,「你要做什麼?」
「放心,兒子會做得很隱蔽,不會叫人查到咱們父子頭上的。」
「只是……得讓小七下學的時候去找一趟舅舅。」
沈自安看向門外,眼里多了幾分狠辣,「既然娘親已經錯了,不如就錯得更徹底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