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5日，小雨，今日的天氣預報異常的準確，和報道的時間一樣，沒有帶傘。
窗戶邊像線條一樣的水線，小林督導在前方進行最後放學前的講話，聲音蓋過雨聲，一條哉望著遠處。
因為下雨，社團活動都基本取消，有意願的可以去室內繼續組織，不過要在六點前離校。
剛剛結束的國語課，任課的老師是學校里年紀最大的濱田助教，背部因為車禍而有點變形，平時喜歡戴金色框的老花眼鏡。
每當濱田忍不住煙癮走出去放松時北辰遠都會從背後找一條哉聊天，教室里會亂作一團。
拿著筆記本溫習一天內學習過的知識。
「那各位同學就準備早點回家，一條你來一下。」小林老師最後宣布，拿著教案站在教室外等待一條哉收拾東西。
然後一前一後再次來到辦公室內進行講話，近藤老師正拿著校外買的女乃茶準備去文化室。
「園子這是又要和一條同學聊天了嘛，雖然很想留下來看著你們以防做出什麼違反道德的事情，但想想我可愛的幾位學生還在迫切等待她們敬愛的老師我啊，只能把這項重任交給牆角的監控君了哦。」
听著近藤老師像宣讀演講稿一樣的自我闡述，然後看向頭頂天花板角落里的監控，鏡面對著白色粉刷牆，的電線被蜘蛛網覆蓋。
是在吐槽學校管理人員不忍花錢找清潔人員打掃維修，還是表達了自己擔心好朋友被不良學生堵在辦公室里沒有什麼東西記錄以後有空來嘲笑。
一條哉再次在內心里慎重地宣讀︰只對15歲到20歲的異性感興趣。
近藤亞衣走後，小林園子指著她的座位，「一條同學坐下吧。」
相比教室里冰冷堅硬的木板座椅，一條哉也沒有覺得舒服到哪里去。
「這是你今天交上來的答卷。」
在閉合教案里抽出，是幾天前布置的任務，主題是〔想成為一個怎樣的人〕，當時中午記得是和北辰遠在教室里互相討論後寫完，態度也比較認真。
拿到手先確認有沒有被掉包，看見自己獨特的簽名後回復︰「小林老師是覺得我寫得不夠妥當嗎？」
「妥當……題目名字是……對了，《想成為一名時刻進步的路人男主》……這是一條同學你寫給老師的答案吧。」
大膽猜測小林老師的記性不好，然後才點頭回應。
擔心誤會一條哉敷衍了事，小林園刨根問底，「能說說是什麼含義嗎？」
「含義……當時北辰遠和我討論動漫然後有了一點想法。」
「動漫？具體到名字，老師有空也會去研究。」
「路人女主什麼的，具體不清楚，北辰遠和我解釋了路人的字面意思。」
「好像是說明明身為主角，卻連人氣都比不過配角，顯得不符合人物設定。」一條哉如一將原話說出。
「原來如此，那確實很像是一個路人呢……等等！那和一條你有什麼關系？在學校明明很受歡迎的吧？早上我還看見你把幾封粉紅色的情書丟在垃圾桶里。」小林園有些不知所以，覺得在被欺騙。
「還有另一種含義，小林老師想知道嗎？」
「嗯，不要故意激起別人的好奇心啊，老師也是個女孩子欸，今年才21歲。」
一條哉盤算著小林園的學習時間，大學文憑，雖然是京都大學，而且不符合一條哉的審美年齡段。
「另一種，就是人物過于普通，平平無奇，除了擁有〔主角〕這種頭餃，但存在感幾乎沒有，容易被邊緣化。」
「奇怪，一條同學有被其他同學排斥嗎？」小林園聯想到了很多。
「沒有。」
「那剛剛說得和一條同學沒有半點關系，反而天賦異稟、長相帥氣，受歡迎什麼的不足以形容，為什麼說自己想成為所謂的路人男主。」
「就是因為在各個領域太過優秀，想努力把自己保持一點神秘，比如在交往方面不會刻意拉近距離或者疏遠他人。」一條哉放下寫了幾行的答卷，「總而言之，我不想被定義。」
「定義？」小林園感嘆高中階段學生的奇怪思想，想要努力把他挽回。
「小林老師眼中的我是怎樣的？」一條哉反問。
「嗯……努力、英俊、聰明、樂于助人……還有一點膚淺和輕浮。」
「膚淺和輕浮？」少年決定趁著這個機會好好解釋。
「沒錯哦，比如偏愛腿部和長相，對女孩子過分溫柔和隨意。」
「後面一句很難得到贊同，我把膚淺看作對待別人時初步依靠第一印象，但並非全部而且往往很準確。」
「輕浮什麼的更偏重于待人友善，不拘謹或者內心里有其它與表述不符。」
「老師也听不懂，不過也算明白一條同學想成為這種……特殊人群的看法，不想被定義這種事情也分不清對錯。」決定不再摻和的小林園打算放一條哉離開，自己要趕著去籌備周測的試卷。
「一條，你可以先走了」
「老師，我有個事情想了解一下。」一條哉突發奇想。
「嗯？什麼？」
「剛剛問了老師您對我的看法，那對于清水同學這種性格有沒有什麼看法？」
「清水同學嗎？不好說欸，雖然之前就有過聯系，還是國中時的事情。」
有些模不清關系，「國中的時候？方便說出來嗎。」
「也沒什麼，方便什麼的當然不會，就是畢業之前被學校安排去各所中學當輔導，恰好在清水同學的國中。」
「難怪清水會對您格外尊重呢。」一條哉明白了很多。
「嗯，在實習期間有輔導過清水同學，不過那孩子太聰明了，什麼都會，搞得我對自己完全沒有自信，而且好看到老師有點自卑。」
「小林老師也非常可愛。」
「貧嘴。」小林園臉色沒有變換，完全符合為人師表。
「不過之後好像是清水同學和家里發生了一點矛盾。」
「矛盾？」
「嗯，總之之後沒再去過教室里听課，不過這種待人冰冷的性格和這件事倒是無關啦。」
「現在也是整天待在心理活動部看書，每次去都會在。」
「這也令我很頭疼，當時找我要成立社團我就明白了，不過不失為一個非常完美的女孩子呢，一條你在各個方面突出但還是不如別人哦。」小林園說完不忘敲打敲打一條。
「不過看你們相處愉快老師也算比較放心，要是能成為朋友……」
「很困難，清水同學對我沒有什麼好感，而我也覺得她的性格與眾不同，難以靠近。」
一條哉起身，到了和學姐約定的時間，向小林老師告辭。
「慢走哦，一樓儲物間的門旁有公共的雨傘，可以帶走但明天早上需要帶回，不要像早晨一樣把頭發淋濕。」
「謝謝老師，另外老師沒有一起把北辰這家伙喊來批評，應該是還沒有看到他寫得《想成為有錢人》的幻想類短篇小說。」
「知道了，要是太過分會和他父母通電話的。」
沿著扶手來到一樓的儲物間，將室內鞋月兌下，便宜但舒服的運動鞋，至少不會吸水。
位置不對，是在樓道處發現了小林老師說的黑色雨傘。
兩層台階被雨水沒過了一層，一條哉找到落腳處前往社團大樓。
LINE上是學姐發的定位，值得一提的是學姐的頭像居然是兩人在京都塔下的合影，應該是昨天什麼時候被學姐找到機會偷拍的。
在三樓靠著儲物間的過道里找到繪畫部的教室，用食指關節輕扣房門然後推門進入。
寬敞的空間加上合理的布局，看上去都有心理活動部的兩倍大小，正中央是十幾塊帶著涂鴉的滑板，為什麼稱之為涂鴉，因為畫得實在太丑。
雖然自己水平有限，但對別人評頭論足還是頭頭是道。
和前方鋼管椅上放著的花瓶沒有半分相似，更不提插著的白色百合，說是食人花也不奇怪。
麻生淺音在收到一條哉趕來的消息正在調色制作顏料。
看到一條哉比規定時間早後微笑著看向他，「下午好哦。」
「學姐，臉上有顏料。」一條哉提醒。
麻生淺音愣了一下用左手擦著左臉，但原本干淨的左臉被留下了藍色和白色的橫線。
一條哉覺得好笑，拿起旁邊的抽紙親自幫學姐擦拭，靠得不算很近。
「之後用水清洗一下吧，也擦不掉了。」沒有水無法完全擦干。
「學弟怪溫柔的，少女心接受不了。」麻生學姐畢竟是前輩，有說有笑地用手指也在一條哉的鼻子上留下痕跡。
「學姐？」
「在哦。」
「現在就開始嗎？」一條哉在意最後一班電車的時間，希望早一點結束。
看了眼窗外的雨，麻生淺音拿著顏料板來到自己的滑板前，「嗯哼，顏料也弄好了，不過這一次天氣有些冷就不需要學弟月兌上衣了。」
「就穿校服吧。」
一條哉搬下花瓶放到角落，然後坐在鋼管椅上等待學姐選擇姿勢，往往需要保持長達一兩個小時。
今天甚至沒有機會去心理活動部把簽到獎勵完成一下，清水這家伙真就寸步不離……
「學姐？什麼姿勢？」
「嗯……思考一下啦，不能著急的哦。」麻生淺音手里的畫筆被握在手里，彎曲的四指又貼著有顏料的半邊臉。
然後又拿出雙手比劃出長方形閉上一只眼楮看著一條哉。
「吶，學弟把右腳搭在左腳上。」麻生學姐終于下達指令，一條哉照做。
「不是翹腿，右腳小腿和地面要平齊哦。」
「好。」
「腳不許抖！」
「是，學姐。」
「姿勢有點不好看，沒有藝術感。」麻生淺音評價。
「一條，從座位上離開。」
「嗯？怎麼離開。」
「左腳繃直，上半身站直，右腳依然保持姿勢。」
「學姐，這樣容易摔倒。」一條哉覺得有些反物理，依然坐在椅子上。
「你靠著牆就行了。」
「這樣？」一條哉按照指示挨著牆，身體繃直，右腳像大寫的l字母一樣。
「嗯，不過還是缺一點意思欸，不然把上衣月兌了，增添一點線條感，順便看看學弟有沒有運動，要是月復肌消失了學姐會很生氣！」
把麻生淺音的話當做開玩笑，然後依舊保持這一個姿勢。
學姐也很快進入狀態，除了身後窗戶邊的雨水聲，也只剩學姐涂顏料抽紙巾沾水的聲音，應該不會被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