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節 北歸(十二)

第三撥攻勢甫一接觸,城上的人就吃了虧。

穿著氈袍的蒙古馬賊射箭又狠又刁。這邊牆頭有人剛露出半邊身子,就被兩支箭同時射中脖頸,一聲未吭地從牆頭栽下來,眼見著不活了。

常年與馬賊交手的商隊護衛,見狀急忙躲在了盾牌後邊。而城頭上的伙計空有熱血,卻少了經驗。短短幾息時間,就有三四個伙計,被羽箭從各種刁鑽角度射中。

在城頭指揮的吳掌櫃見勢不妙,急忙敲一聲響鑼,大聲呼喝手下隱蔽。後知後覺的伙計們這才紛紛將身子躲在了各種盾牌和木板後邊。

這一下,專注于火力壓制的蒙古馬匪,終于沒了目標。

城頭的危險貌似解決了,然而城下的危險隨之劇增。沒了城頭的火力壓制,原本呈青蟲狀,躲在木板下方蠕動的太行攻堅隊員,頓時來了精神。那一根不知被扔在地上幾次的樹干,又被喊著號子扛上了肩頭。

這一次,樹干結結實實撞了三下關門。

早就搖搖晃晃的關門,隨著最後一下撞擊,「轟」得一聲後,兩扇門板同時倒下。

面積狹小的墩台,根本沒有城門洞一說。門前腳倒下,後腳,墩台內部就被一覽無遺。

隔著一道城牆,太行群俠首先看到的,是幾個躲在破爛堆後的護衛。之後,眼神穿過護衛,掃到了牆根下整整齊齊堆放的貨箱。

見到貨物那一刻,所有人眼都紅了。出發前老大為了提振士氣,早已將義鑫隆商隊中的貴重貨物給大伙透了底。所以那些箱子到底代表著多少銀子,俠客們是很清楚的。

「往里灌啊~~~~老規矩,先登分三份!」

隨著一聲怪叫響起,關門倒下後那一剎的定格被打碎了。

太行群俠這一刻紛紛變身,從青蟲化為大蟲,高舉刀斧,狂嚎著沖進了城門。

不是所有城市都叫做莫斯科,更何況那是熱兵器戰爭。

在冷兵器時代,一旦城池大門被攻破,絕大多數情況下,就屬于大局已定。

「城破了」這三個字,會瞬間瓦解防守方的斗志。而數量必定佔據優勢的進攻方,沒了城牆的阻滯,所有兵力優勢都會發揮出來。即便防守方組織巷戰,也敵不過士氣瞬間滿檔的進攻方。

以上道理,所有參與過據點攻防,洗劫過村莊,囤圍,集市的積年老賊都懂。

于是,不光堵在門前的太行群俠,就連身後原本負責壓陣的蒙古馬匪,也同樣抽出彎刀往前擠,打算去里邊發一把利市。

與此同時,遠處觀戰的匪伙大隊也開始躁動了。沖在前方的,自然是有馬的馬匪,緊隨其後的則是太行大隊。而哈六的手下,不知為什麼,卻慢了一步。

關門處,人流涌進,噴薄而出。

第一組沖進來的太行山匪,雙眼直盯著前方護衛,嘴里發著怪叫,隔著地上一堆爛盔爛甲,將手中刀斧狠狠 砍了下去。

有點超乎匪預料的,是護衛的抵抗力度。

幾面圓盾同一時間被舉起,擋住刀鋒。隨後,幾把刀穩穩反 ,當場了賬了兩個山匪。

見此情形,後面緊跟著的二組稍稍愣了一下在大伙的慣常認知中,這時候護衛們應該早就喪失了斗志,跪地求饒四下逃生才是主流。沒成想這幾個鳥人卻齊齊整整擺出了困獸猶斗的姿態,還砍翻了兩個弟兄。

這就不能放過了,完事要給這幾個鳥人熬熬油,點天燈!

勃然大怒的太行俠于是 哨一聲,就打算展開雁形陣,分割包圍了再說。

回答這一聲 哨的,是背後傳來的「噗噗」的刀刃入肉聲,利索又殘忍。

終于察覺到情況不對的人,愕然回首。

墩台由于面積所限,關門並不寬大,最多允許三人並排進出。這也是前兩組總數為六人的緣故。

可從第三組起,沖進門的人就沒有那麼順暢了︰門兩側原本緊貼著城牆的兩個甲士,瞬間暴起,開始用長刀收割人頭。

這二人正是和尚和啞巴兩員悍將。

此刻的二人組,身穿三層拼湊出來的棉甲,頭戴鐵盔,手持邊軍長刀,一左一右,向沖進來的山匪狠狠掄刀。

看到前方有人被側面伸出的利刃砍翻,後續反應過來的山匪開始反擊。但由于關門狹窄,兵力是陸續添加的,這就在局部造成了添油戰術︰沖進門的人,需要左右分散應敵,變成少數人持續面對甲士的局面。

防御值為零的無甲山賊面對重甲武士,結局是顯而易見的。甲士根本不理會對面 來的長短鐵刃,只管用既厚且長的邊軍長刀招呼敵人要害,貌似以命換命,實則恃強凌弱。

伴隨著一連串沉悶的刀刃入肉聲、嘶吼聲、慘叫聲,原本噴涌而入的先登勇士,像宰雞一般被甲士砍倒在了原地。

之前沖過頭的幾位,看到身後慘像,再也沒了囂張模樣。其中身板最寬的小頭目黑虎哥發一聲喊,便指揮著大伙返身回沖,打算和門里不斷涌出的人群做個配合,先料理了這兩個披甲的王八蛋再說。

然而黑虎哥卻突然間遭重了︰護衛隊長吳遷帶著兩個射術最好的護衛,就站在關門上方的牆頭,好整以暇地用弓箭射穿了黑虎的胸膛。

剩余幾個也沒什麼好下場︰不知什麼時候從垃圾堆後翻過來的護衛,從背後出手,砍死了這幾個。

從這一刻起,涌入墩台內的人流,開始遭受三面+頭頂的立體式打擊。短短幾十息,沖進門的盜匪統統被砍翻射穿在地,沒有遺漏。

沒人能承受這樣的傷亡,更何況是紀律散漫的山匪錯了,之前沖進門的山匪已經全數了賬,現在承受傷亡的,是來自蒙古草原的馬匪。

在重甲武士面前,拿著彎刀的馬匪和拿著柴刀的山匪並沒有區別。很明顯,馬匪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江湖上少見的名場面終于出現了︰涌入據點的人手,在傷亡率達到臨界點後,嚎叫著又退出了關門。

緊跟在後的,兩具裹著厚甲的人形坦克,仰著滴血長刀也從門內殺了出來。

這一刻,涌出來的馬匪被長刀從背後一一砍倒,尚存下的人在極度驚恐中慌不擇路,迎面沖向了自家人——仗著馬快,剛剛沖到關前的蒙古後續馬匪一臉懵逼,緊急勒住了韁。

和城門一樣,關前的土坡寬度同樣有限,最多容得下三匹馬並行。人流這樣迎面一沖,原本還在努力搭弓射敵的馬匪,頓時人仰馬翻,變成了踩踏事故的受害者。

就這樣,正欲上坡的土匪大隊,被自家人組成的泥石流來了個珍珠倒卷簾,沖得七仰八翻,陣型徹底崩潰。

好在商隊這邊終歸是硬實力不夠。兩個身上插滿了箭失的武士,一路砍殺到小河邊也就住了腳,然後帶著其他護衛緩緩後退,最終消失在了城門後。

一等人都退回來,早已準備好的吳掌櫃,立即帶領著所有伙計開始清理城門。他們先是將尸體全部扔出了城門外,然後開始用青條石和石塊堵塞城門。

備份用來堵門和修補牆壁的石材,本來就是各處邊關據點的正規績效任務。在武火墩漫長的戍守歲月中,值守的戍卒用螞蟻啃大象的精神,儲備了足夠的石材。

沒過多久,洞開的關門就被三層青石條給堵了個嚴嚴實實。

和歡欣鼓舞,愉悅放松的對手不同。匪伙這邊現在真正是愁雲慘澹,目不忍睹。

看著遍地橫躺豎臥的傷號,耳听著污穢的咒罵和痛苦的申吟,再感受著遍及雲霄的濃濃的悲觀主義情緒,太行大老顧鳴終于破防,狠聲對一旁正對著綠色軍用大水壺 灌的哈六說道︰「哈大爺,都這副模樣了,你倒是擺個章程出來?」

頓一頓後,顧鳴越說越氣,斜眼瞥著哈大爺,語氣不善地補充道︰「哼,莫不是來看弟兄們笑話的?」

「哈哈,哪里,哪里。」

一氣灌足水,大聲打個嗝,哈大爺這才滿足地拍了拍肚子︰「這不是看弟兄們受傷的多,怕騰不出人手攻堅,等一等嘛。」

「還要人手攻堅?」

顧鳴終于出離憤怒了。他抬頭看一眼對面的馬匪頭子馬戒,發現這位也是一臉陰冷要破防的模樣,于是顧鳴對著哈大爺十足怒喝道︰「我兩家都死傷慘重,哪里還有人手攻堅!姓哈的,這單生意是你張羅的,現在成這麼個龜孫模樣,你到底打還是不打,給爺一句準話!」

眼看著三家聯盟在向崩盤的局面發展,哈六倒是沉得住氣,依舊雲澹風輕般打了個哈哈,這才正色說道︰「之前說好的章程,我上,你手下要有人打頭陣。也罷,現在打頭陣的人沒了,只好我自家動手。」

說到這里,哈六也變了顏色,質問道︰「既如此,還請顧當家交待下來,這打頭陣的使費,怎麼算?」

對于顧鳴來說,到了這時候,他第一在乎的是付出了巨大代價到底能不能拿下墩台,第二在乎的,是實力此消彼長之下,哈六這廣義幫龍頭會不會翻臉黑吃黑至于之前說好的打頭陣分成這點事,根本就不在顧大當家的考慮中。

所以他聞言立即斬釘截鐵地回道︰「打頭陣的三份自然全數歸你。我在這里再做個主︰只好廣義幫的好漢拿下墩子,打頭陣的再多分一份!」

「好!痛快!怨不得顧當家仗義的名聲在道上傳得緊,哈六今日領教了!」

談攏價錢的哈大爺,大餅臉上紅光滿面像是涂了臘。只見他伸手一抽,便從馬鞍旁抽出一桿鋸短了槍管的騎兵型火藥槍十七世紀的噴子。

「轟」得一聲,哈大爺朝天放槍之余,大喝道︰「兒郎們,給老子上,砸開墩子揚我廣義幫的名聲!」

「得令!」

「駕~」

隨著哈六一聲令下,他手下將近一半的騎手紛紛下馬,抽出噴子和馬刀,擺了一個散亂的陣型,鬧哄哄開始往墩台方向運動。

位于城頭的商隊成員,雖然訝于對方這麼快就恢復了進攻波次,但也就這樣了,大伙都很澹定。

面對大門堵死,高度足有三層半樓高的墩牆,無論進攻者手持何等利器,只要沒有雲梯和撞車這類攻城器械,就現在的防守方來說,還真是不用在意。

更何況,之前的戰況已經說明︰進攻方即便打下牆頭,也不見得就能站住腳跟。

這一點,牆下累累的尸體可以作證。

然而義鑫隆的商務人士們終歸是忽略了一點︰他們即將要面對的,是一支由馬列錯,是曹川軍事戰略思想武裝起來的,具有高精尖戰術能力的,十七世紀的現代化匪幫。

接下來的戰斗過程,自從穿越眾來到這個位面,就一直在發生,從未被超越。

此處無需細表,總之就是老一套︰亂槍起,壓制好,一聲吼,集體撤。

屢試不爽的節目又開始了︰牆頭鬧哄哄的嘲笑聲中,藥包的引線燒到了盡頭。

下一刻,驚天動地的巨響在山中回蕩,將蒙古人的馬匹紛紛炸得屁滾尿流。有驚馬當場拖了主人在亂石中奔跑,更多的馬兒則是趴了窩。

與此同時,大批太行好漢也被嚇得坐倒在地。

而伴隨著巨響而起的,則是黑色的大股煙塵以及飛上天的城門、碎石和人體。

半柱香功夫後,心有余季的匪伙, 小心翼翼跨過了早已消失的城門。

這一次,匪伙著實多慮了。據守在墩台內的人,除了被炸上天的倒霉鬼之外,其余有命活著的,無不被巨響震壞了神魂,一個個不是捂著耳朵在地上打滾,就是臉色通紅,搖搖晃晃走不穩路。

興奮的匪伙哄鬧著開始檢查戰利品和戰俘。

而在這其中最為興奮的,莫過于馬匪頭子馬戒了。急匆匆帶著剩余手下闖進墩台的馬戒,終于幸福地找到了命大活下來的吳掌櫃和吳遷二人。

「山不轉水轉啊,有年頭沒見了。馬戒代我那死鬼兄長,給二位見禮了!」

眼中交織著興奮和危險光芒的馬戒,用彎刀輕輕拍了拍吳遷的臉頰︰「咱們兩家的賬,總算能結了。不急,慢慢來,日子長著呢。」

就在馬當家志得意滿這一刻,從斜刺里卻伸過來一柄馬刀,擋住了彎刀去路。

隨之,一聲冷冷的質問響起︰「想拿人,問過我家幫主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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