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節 淬火

青皮韃子松手,箭似流星,遠遠射向天際,劃出一道長虹,不知去向。與此同時,韃子仰面而倒,大腿上冒出一股血泉。

也就是說,剛才的那支箭,韃子其實是用一個後仰的姿勢射飛了。

這時候,後方傳來的槍響聲才鑽進了梅撫西耳中。

事實上槍聲是在這之前響起的,只不過梅撫西在絕望驚恐的狀態下,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變成了黑白慢動作,這導致了他听力錯亂。

「轟」得一下,世界回復,一切在梅撫西眼里又變得正常起來。

發現自己沒有被利箭穿心的梅大少,臉色慘白,一頭冷汗,伏在馬背上大口呼吸幾下後,猛地側過頭開始干嘔起來,眼淚鼻涕直流。

剛才生死一瞬分泌出的大量腎上腺素,正在菜鳥體內作亂,年輕人無法控制事後出現的應激反應。

「噠噠噠」蹄聲響起,一手舉著突擊步槍的陳二爺,緩緩駕著馬從斜後方來到新兵身旁。

再次舉槍瞄準前方的韃子後,二爺搖搖頭,又放下了槍貌似青皮韃子已經從王者蛻化成了青銅,不值得他再浪費一顆進口子彈了。

此刻的青皮韃子,臉上依舊充滿了凶狠,受傷後一聲不吭,正一手捂著血流奔涌的大腿,一手撐住地面,一點點在雪地上挪動,試圖躲回身旁大石之後。

這時候,噠噠的馬蹄聲又從身後響起。

剛才那位一挑二的氈帽蒙古人終究還是沒有超神。被雙人夾擊一刀後,蒙古人的傷口一直從胸口劃到了肋部,內髒碎塊正隨著馬兒的顛簸從傷口往外掉。

所以兩個獲勝的隊員就像好萊塢主角一樣,看都不看錯蹬而過的敵手,徑直往這邊趕來。

一根卷起的馬鞭伸到梅撫西腦袋旁,在他臉上羞辱性地拍了拍︰「少爺,吐夠沒有?」

還在埋頭干嘔的少爺,聞聲後說不得又嘔了兩下,然後用手在臉上胡亂抹一把後,這才抬起頭來。

然後梅撫西就看到了一臉嘲弄的陳二爺和笑呵呵的隊員。

「嘖嘖。」摩挲著下巴的二爺,嘴里發出了一連串贊嘆聲︰「瞧少爺這幅尊容,大約回天津聘個花子頭兒也盡夠了。」

梅撫西知道自己臉上糊滿了鼻涕,現在肯定一副狼狽模樣,再加上這些都被一旁兩個下屬看到,他這時簡直是羞愧欲死。

「啪」得一聲,陳二爺說翻臉就翻臉,一馬鞭抽在了梅少爺大腿上︰「提著槍都被打成這副鬼德行,真真是廢物一個!滾過去把那韃子砍了,提頭來見我!」

被嚇了一跳的梅少爺緊拉著馬韁退了兩步,一臉氣憤,羞愧,無奈地盯了陳火丁幾眼後,少爺牙一咬,眼中換上了濃濃的狠厲之色,「嗆啷」一聲抽出馬刀,扭頭就往韃子方向趕去。

就在這點短短的時間里,青皮韃子已經躲到了大石後,完成了一系列動作︰他扯開對襟棉襖,伸手從懷里拽出來了一塊絲綢內襯,將腿上的傷口草草扎了起來。

絲綢可以掛住箭頭,所以在這個時代,無論明軍還是清兵,有條件的都會貼身穿一件絲綢里衣。

剛剛扎住傷口,韃子就听到了身後傳來的馬蹄聲。強忍著劇痛扶著大石站起來後,韃子同樣抽出了腰間馬刀。

下一刻,居高臨下的梅撫西,狠狠一刀劈了下來。

如果是在健康狀態下,就梅撫西這種帶著破綻的劈砍,身經百戰,慣甲沖陣多次的青皮韃子,有把握一回合就將來人從馬上反砍下來。

然而他現在受了重傷7.62mm的子彈不是開玩笑的,韃子腿上肌肉撕裂,動脈已經被打破,大量失血令他渾身無力,大腦供氧不足,眼前發黑,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和敏捷來完成戰術動作。

所以韃子勉強卸掉這一刀後,禁不住扶著大石後退了兩步。就這一刀,他腿上的大裂口又被迸開,血液再次沖了出來。

「娘的,大意了。」意識到今天要載在這里的青皮韃子,一邊扶著青石大口喘氣,一邊想到。

是的,自從入關以來,八旗大軍戰無不勝,將明軍最精銳的部眾打的稀里嘩啦,全軍居然在明國皇城下優哉游哉待了幾個月時間之久,搶獲財帛子女無數。

所以到了近日退兵時,驕狂不可一世的八旗兵壓根就沒把後路上的明軍放在眼里。這就導致了今天三人進山巡查時,敷衍了事,居然連一件皮甲都沒有穿。

韃子兵的經驗教訓總結,到這里就為止了。穿了皮甲能不能擋住對手犀利的火銃,這一點他來不及想了調過馬頭的梅撫西,又是狠狠一刀劈下。

這一刀過後,腿上血流如注的韃子干脆連馬刀都被梅撫西劈飛了。

下一刻,少爺勒住馬韁,一抬腿從馬上下來,挽了個刀花,狂吼一聲後大步沖前,對準青皮韃子劈頭蓋臉就砍了七把刀下去。

不愧是八旗精兵話說能被派出來哨探的勢必是精銳。在這種情況下,血液大概已經流干的青皮韃子,居然還抽出短刀勉力擋住了幾下。

然而梅少爺最終還是在第四刀上,砍中了對手脖頸。

看到雙目通紅,長刀滴血,手提人頭的梅撫西從大石後走出來後,陳火丁不由得點了點頭︰司令經常說要給新兵「淬火」,今天看來又成了一個

一場艱難的戰斗過後,陳火丁趕緊代替還處于升華狀態的梅少爺下起了命令︰分一個人回去喊人,剩下他們幾個趕緊將三具尸體扔到一旁,收攏了敵人的兩匹馬後,退回了谷口。

雖說陳火丁有通訊器材,他可以隨時知道敵軍有沒有後續人馬跟來,但是他還是按照條例,第一時間收攏部隊,擺出了隨時可以撤退的防御姿態。畢竟這些輔兵不會時刻有人告訴他們戰場局勢,所以一切都要按照最壞的情況來訓練。

三人五馬退到來時的谷口後,陳火丁這才打開電台通報情況。之後他得到了即時情報︰對面的山口上暫時沒有新韃子進山。

放下心來的陳火丁,從懷里掏出一個扁扁的銀酒壺,扔給了在一旁發呆的梅少爺︰「人頭拿好,回去給你報功。」

就這樣等了差不多四十分鐘後,小分隊留守的六人帶著所有備用馬趕來了。

有了人手,一切都好辦了。

山谷兩旁馬上有人繞上去開始拿著望遠鏡觀察前後路徑,然後三具韃子尸體也被拉了回來。

細細一搜後,果不其然︰「白甲兵!」

一個老護衛掂著從青皮韃子腰間搜出的骨牌,大聲贊嘆道︰「隊長了得,居然砍了白甲兵的腦袋!」

白甲兵又叫巴牙喇。努爾哈赤在天命八年出兵之時,每牛錄抽一百甲,其中10人為白擺牙喇,40人為紅擺牙喇,白甲兵即是兵中精銳。

白甲兵配有最好的裝備。通常為三層甲,內有鎖子甲,中有綿甲,外有鐵甲,是專司突陣破敵的重甲精銳。

白甲兵平時會進行超強的軍事訓練,所以戰技精熟。正常情況下,像梅撫西這種菜鳥,三個是絕對砍不過一個白甲的。

白甲兵平時充當皇帝和各大貝勒的護衛,行軍時負責前衛哨探,對陣時負責破陣,是八旗核心武力。

然而人力終有窮盡。無論白甲兵在冷兵器上的造詣有多高,遇到工業社會訓練出的部隊後,還是很憋屈的被一只菜鳥砍了頭高超的技藝在子彈面前完全沒有發揮出來。

喝了陳二爺珍藏的白葡萄酒,已經緩過勁來的梅少爺,听到有人夸他後,不好意思地笑笑就完事了。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雖說兩個隊員沒有把當時的實情講出來,但是由于他槍法不準,導致隊員被迫肉搏這個鍋他是甩不掉的。

至于白甲兵那就更不用說了,功勞肯定要算在開槍的陳二爺頭上,不然的話,他梅少爺這會已經是尸體了。

除了白甲兵外,那兩個氈帽韃子都是蒙八旗的人。

隊員們在三個韃子身上不但搜出了身份證明,還搜出了一些用絹布包著的金銀首飾,上面都帶著血,毫無疑問是從明人尸體上搶到的。

將三具尸首的身份用電台報告指揮部後,陳火丁得到了指示︰統統帶回天津。

這里面是有原因的︰由于這是飛虎營第一次實戰拉練,所以帶回去一些韃子完整尸首的話,會比只帶人頭更加震撼,飛虎營在天津的名氣會迅速上漲,曹將軍在當地開展的工作也會更加順利一些。

好在指揮部是不會胡亂下令的。小分隊出征這些天,好幾匹備用馬身上的補給已經消耗一空,正好用來馱尸體。更何況剛才還繳獲了兩匹蒙古馬,運力充足。

于是隊員們便用幾塊篷布將三具尸體裹了起來,捆上了馬背。

接下來就是繼續設伏了。谷內所有的戰斗痕跡都被清理一空,包括那匹死馬,也被運去後方煮了馬肉。

既然有三個哨探進山後一去不復返,那麼按照常理,在今天之後的某個時刻,最大概率是明後兩天,走廊地帶的八旗軍是肯定會派人來一看究竟的。

所以小分隊現在就需要在谷內設伏。對手來人少的話,正好繼續吃掉。

對手來人多的話小分隊隸屬的甲隊90名隊員,此刻已經在電台的調動下,緩緩往這邊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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