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女版柳下惠

當下的孫芸娘腦子里卻是瞬間一片空白,從魏無風撫上她手時,便已渾身僵直了。

她也不想手抖啊…誰讓他做事總是這樣出其不意。

他當自己是女版柳下惠不成?如何才能找個機會好好暗示他一番。

那溫熱的側臉離自己近在咫尺,若有若無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尖,癢癢麻麻,這擱誰受得了。

卻還得忍住不能被他看出來,于是只能拼命地逼迫著自己定下心神,順著他手的力道專心地寫著字。

「哈,真的有比剛剛好些!」果然是名師出高徒,孫芸娘笑靨如花,這幾個字比剛才那幾個好太多了。

看來不是她沒天分,只是差了個優秀的老師而已,現代的語文老師若是他,指不定她還能在書法上有所造詣呢,哈哈。

沉醉在忽如其來的小滿足中不可自拔的孫芸娘,卻是沒發現先前那只握緊自己的手早已松開。

那人正幽幽地地望著她的側顏,似乎很少有機會近距離地細看她,連那嬌俏的鼻梁上的薄汗和白皙如雪的耳垂上的細細絨毛都清晰可見,還有那嫣紅的櫻唇彎彎一笑,著實可愛得緊。

他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心跳越發不可控制地猛烈跳動,便越發肯定了自己內心的某些想法。

身前的人兒卻是不知身後的他內心正思緒如潮,寫了一個又一個字,越寫越是趁手,心中愉悅得緊,恨不得立馬與人分享一番。

下意識便轉過了頭,「公子你看!是不是好了很多了!」

臉頰卻堪堪擦過了什麼東西,軟軟的,還濕濕的。

等到正過了臉,與他便只剩下半寸的距離。

一時間電光火石,二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動不動。

他的臉怎麼能這麼好看,那眉毛真如畫上去的一般,眼睫如刷根根分明,睫尖還略略地卷翹著,配上那雙鳳目,實在是魅惑至極…

那薄唇微微張開,又輕輕抿上,似在回味什麼一般。

剛才那個…滾滾發燙的柔軟濡濕的東西,不會是他的嘴唇吧!

還有,為什麼他的臉越來越近,眼神越來越迷亂。

空氣也似乎越來越稀薄、灼熱。

「孫娘子!木炭訂好了!說是明日…」長順大大咧咧跑進來時,便對上了二人臉頰幾乎貼上的畫面。

腦子里空白了一瞬,一時間也不知該轉身還是捂眼楮,下意識清了清嗓子,干脆把頭高高抬起看向了天花板。

唇角憋著笑道︰「打擾了二位,我什麼都沒看到,你們繼續,繼續。」

見著他默默轉過身便要走出去,倏地一下,孫芸娘終是反應過來,直愣愣地站起,往後退了兩大步拉開了與魏無風的距離,「回來!」

「打擾什麼,你別亂說,公子在教我寫字而已,你剛說什麼木炭…」

長順這才慢慢轉過身來,果然公子一臉要殺人的表情,他這是造了什麼孽,這鋪面的門就這麼敞開著,哪里知道會撞到了公子的好事…

只好訕訕一笑,「嘿嘿,木炭訂好了,店家說明日午時前定會送到。」

「哦。」孫芸娘砰砰亂跳的心髒終是慢慢恢復了正常,剛才的事定只是二人太過專注,烏龍一場。可是接下來如何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卻是個問題。

「亦是無事可做,還是你說,我來寫吧。」魏無風堪堪坐了下來,竟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百無聊賴地地提起了狼毫。

「寫什麼?我也來幫忙!」長順亦是好奇一望,拿了根凳子坐了下來,伸手就去拿紙筆。

原來連長順也會寫嗎,孫芸娘柳眉一耷,不禁有些挫敗。

似是看出了什麼,魏無風緩緩道了一句︰「術業有專攻,不必介懷。」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也是,這麼想想便又豁然開朗起來。

接下來,她便把抄寫內容口述了一番,只見那主僕二人手起筆落,一段工整小楷便躍然紙上。

特別是魏無風的字,寫得極盡飄逸而大氣,只不過他還是刻意收斂了筆鋒,盡量讓字看起來規整些,應是擔心普通人會看不清晰吧。

好比自己高考的時候,刻意把字寫得平平直直,生怕改卷老師看著太過歪扭,把卷面分給扣光了。

不過拿她狗啃一般的爛字來類比那行雲流水一般的書法,似乎也不是很恰當……

就這樣,孫芸娘念,那二人寫,可越是寫到後面,魏無風越覺心潮起伏。

她口述的點子,在南楚,實在是沒見過第二家,他默默打量著對方,一雙幽深的眼中透著不加掩飾的欣賞,她到底還能帶給他多少驚喜。

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過去,那百來張宣紙總算才寫完了。

等到停下筆來,長順直抱怨眼楮酸疼,魏無風也禁不住揉了揉寫得酸麻的手。

孫芸娘默默看在了眼里,就沖著他們今日如此辛苦的份上,她也要弄些新菜好好犒勞一下他們。

到了下晌,所有的前期準備算是齊活了,只等明日把食材備齊,後日便可開張了。

孫芸娘思緒片刻不停,默默在腦子里查缺補漏,看看開張之前還有什麼漏掉的東西沒有,邊想著卻也沒耽誤她買菜的速度。

三心二意兩不耽誤,算是她的一個天生的小技能。

直到進了玉清築,在廚房把食材切好剁好,她才理清了腦子里的開張清單。

深呼了一口氣,這下算是安心了,定下心來準備做菜了。

她抄起大勺朝陶罐里舀了一小勺豬油,放至被火燒熱的鐵鍋中,豬油很快發出滋滋的聲音,固體的白膏迅速融化成液體。

油溫七八成熱後,撒下姜、蒜、生花椒、番茄切片,翻炒至香味溢出,再倒至煮鍋中,加入大半鍋清水,撒上鹽。

趁著湯還未燒熱,她把灶中的木炭抽了些出來,目測灶火慢慢小了下去,這才把捏好的肉丸子一個一個放進了鍋里。

小火慢吞吞地煨著湯,那一個個紅紅的肉丸子慢慢熬煮成了白丸子。

直到湯汁汩汩冒起,她才用鍋鏟把丸子輕輕鏟了一下,避免待會糊底。

漸漸地,之前沉底的丸子一個一個地浮了起來,筷子輕輕一壓,丸子在湯中一沉一浮,肉糜也半點也沒有散開,看來火候差不多了。

她趕緊又朝灶中添了一把炭,再把一盆黑黑的東西倒了進去,再加了些切好的土豆片、腐竹、蔬菜大火熬煮了一會,便撒上蒜苗、蔥段、番茄切片,起鍋。

今日大家都累了,便再做一道開胃些的菜吧。

再次架上鐵鍋,淋上半勺豬油半勺菜籽油,倒入了滿滿一大碗切得細碎的食材。

大火不斷地翻炒,那濃郁的香味四溢,連她這個掌勺的廚娘都禁不住咽了咽口水,抬起勺子,用筷子夾了一口放在口中咀嚼,果然勁大重口!

立馬又夾了半個拳頭大的肉糜進去,繼續翻炒,見肉糜熟得差不多了,便撒上鹽、少許蝦醬、一小勺醬油,再炒了幾下收汁拌勻。

「哇!我的個玉皇大帝啊,什麼味啊這麼香!」長順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進了廚房,深深吸了一口里邊的香氣,腸子瞬間咕嚕嚕地叫了起來,「新菜,絕對是新菜!」

「小哥去把琉璃罐里的冰糖酸蘿卜裝些出來,我前日泡的,應該是可以吃了,我這邊再做一個蘸水,便可開飯了!」孫芸娘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把菜慢慢裝進了盤子。

長順亦是屁顛屁顛去找壇子了。

而另一邊,臥房中,白黑衣裳對比分明的主僕二人正低聲說著什麼。

黑衣勁裝的長柏身體微微往前一傾,正色道︰「因為聖上一句「十年老臣不得用酷刑」,那大理寺卿一開始還一副肆無忌憚的樣子,即便听說他的家眷已從王貴妃那里落入了我們手中,也只是猶豫了一番,亦是死死咬緊了牙,

萬萬沒想到,王貴妃為求自保竟直接斷臂,設計天牢夜刺,不過還好早被主子算到做足了準備,只是…那大理寺卿直接嚇到了小便失禁,當場就把三皇子給供了出來。」

魏無風的眼皮懶懶抬了一下,「被罰了什麼。」

長柏卻重重皺了皺眉頭,回道︰「罰守皇陵一月,無論百官如何反對,聖上亦堅持己見。」

「結黨營私,攻訐太子,守皇陵?」說著他鳳目微微眯起,嘴角輕輕一扯,果然是元帝能干得出的事。

昏庸無道,一次一次助紂為虐,這個表面風光的泱泱南楚,亦不知何時就分崩離析,盡數毀在他的手中。

「公子,公子!吃飯了。」

長順一聲輕喊讓他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上一刻還陰沉的臉瞬間就渡上了光澤。

起身撫了撫衣裳的褶皺便要走出去。

「主子,那大理寺卿最終被發配至南疆,是否需要送他一程。」長柏趕緊走上前補充了一句。

魏無風只低頭理了理長衫上的褶皺,心不在焉道︰「罷了,該如何便是如何,你且記住我們做這一切的目的不過是為了混淆視听,拖延戰術而已,待到西北狼軍的的虎符取回,一個貴妃和廢物一般的皇子而已,又何須在意。」

「是。」長柏躬了躬身,目送著主子離開,眉頭卻是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說得好似他想每次給犯人加酷刑似的,每次不是他變著花樣的想出一些滲人的刑罰麼…譬如什麼削耳灌鉛、戳眼撒鹽、果身淬毒雕花……

這是尋常主子能想出來的?

所以哪次不是問過他意見再去加刑,生怕他一個不滿意煞氣又上來引發舊疾。

可最近接連幾次主子都一副清心寡欲的聖人模樣,哪還有什麼戾氣,難道真如長順所說,被孫娘子的飯菜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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