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江心嶼端坐,周身氣質和她這一身嫵媚暴露的衣服格格不入。
「你沒有死,讓我很意外。」柔和的男聲響起,笑中帶著陰鷙。
「我也很意外。」江心嶼回憶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覺得就像是一場夢,一場遙不可及的、觸踫即會崩潰的屬于他人的美夢。
但事實證明,這是她的夢。
真的有一人妄圖把她從泥潭中撈出來。
「你找我來做什麼?」她問。
「那你呢?你又為何來赴約——在明知道這是陷阱的情況下?」
明明是帶著笑意,卻仿佛陰暗中蟄伏的毒蛇。
為何來赴約?
為何……
「我從倚袖閣被扔下的時候,就已經死了,你現在見到的,不過是行尸走肉罷了。」她說,「陷阱?沒什麼可怕的。」
「是嗎?小姑娘真不听話,什麼都跟你交代的一清二楚,這樣一來,我想給你的驚喜都沒有了。不過,她或許沒想到,你心存死志,我若把你留在這個院落中,她是該怨你,還是該怨我呢?」
留在院落中。
以尸體的形式。
哪怕早就有所準備,听到這話的剎那,心還是沉了沉,油燈昏黃,仿佛落水那天在湖底仰望的那輪月光。
薄而朦朧,隨著水波蕩漾。
許久,她長處一口氣,平靜下來。
只是某些殘存的良知告訴她,她對不起鹿姑娘。
對不起她拼命把她救下來。
明明兩人話語間很平靜,但莫名流淌著洶涌暗流。
終于,先捱不住的是沐隨,他聲音中有著歇斯底里的暗嘲,「你還穿著這身衣服?想讓它給你陪葬?你配嗎?」
「這是相思淚的……這是她留下的……」
「他殺了我喜歡的人,我把他喜歡的人殺了,這是一件很公平的事情,不是嗎?」
江心嶼微笑,「這話你已經在倚袖閣說過一遍了。」
她已經波瀾不驚。
當初知曉真相的時候,該疼的已經疼過了。
說起來,她在得知事情真相之前,從未覺得人世間能有這般……這般離譜的事情。
沐隨喜歡了她半年。
人人都說她當上領舞是相思淚的替代品。
被沐家二公子喜歡也是代替的相思淚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但是一次次的示好,真摯的眼神,無一不讓她動容。
哪個出身煙花之地的女子不想要一個「承諾」呢?
他承諾的時間是半年。
那天,是約定的日期。
但等來的不是承諾兌現,而是堪破秘密。
他讓她喝酒,眼神帶笑,但眼神深處蟄伏的深淵讓上前去斟酒的她忽然月兌口而出——你不是沐隨。
是啊。
他不是沐隨。
他不該是沐隨。
或者說,她見到的從來不是一個沐隨。
江心嶼神智被他的聲音扯回,他說,「我還是很好奇,你是怎麼發現的?」
怎麼發現的。
說來好笑,江心嶼也不知道那天為何嘴巴能快過大腦,說出那樣一句話。
或許是積攢了半年察覺出來的、雖然每次都被她輕飄飄忽略不計,卻在某天轟然崩塌傾瀉而來的懷疑。
也或許是上天想讓她死的明白一點。
「或許是愛。」
她听到自己是這麼回答的。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