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以父之名

作者︰遇牧燒繩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戈登在醒來時,昏暗的病房里,只有一盞小小的台燈亮著,席勒在旁邊的椅子上打瞌睡,听到戈登的動靜,他醒過來把眼鏡拿下來,然後說︰「我就說你會在我陪護的時候醒過來……」

戈登現在還說不出話,他帶著呼吸器。席勒說︰「你傷的很重,有點太重了,搶救了二十幾個小時,只勉強保住了命,並且你是否能夠完全康復也是個未知數。」

這位心理醫生的聲音總是帶著一種讓人平靜的力量。

戈登眨了眨眼楮,除此之外,他也的確不能再做更多了,席勒打了個哈欠,說︰「感謝你的合作伙伴,他及時趕到救了你一命。」

「不過我有些抱歉,追殺你的那群人,似乎原本是沖著我來的。」

戈登微微地搖了搖頭,他知道這群人只是被雇佣的殺手,馬羅尼就算不雇佣他們,也會雇佣其他人。

就在席勒要繼續說話的時候,門被打開了,哈維走進來說︰「醒了嗎?」

席勒點點頭,從椅子上站起來,哈維說︰「換我來,你去休息吧。」

席勒臨走之前看了戈登一眼,這位平常看起來總是精力充沛的警探,現在顯得無比憔悴,身心的雙重折磨,已經讓他有些精神恍惚了。

中心醫院的深夜走廊里漆黑一片,只有席勒皮鞋的腳步聲回蕩的十分清晰。

來到樓下,一輛車停在醫院的門口,一位西裝的高大男人走下來為席勒打開車門,席勒坐上車以後,說︰「來點爵士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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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有些輕快的爵士樂響了起來,為車內的沉悶氛圍增加了一點新鮮空氣,車外的流光依舊閃爍。

席勒隨著困意閉上眼楮,坐在副駕駛的人顯然也沒有想到席勒就這麼睡了過去,這位教授真是異于常人,他想。

等到車子開到地方,席勒還沒從昏沉的睡意中醒過來,剛才的一會淺眠讓他更困了。

沿著木質的樓梯拾級而上,席勒走進房間時,法爾科內正西裝革履的正坐在桌子的後面,如同往常一樣,而伊文斯也一身西裝,站在他父親的身後。

席勒坐到了教父的對面,他在胸口畫了個十字,然後說︰「晚上好,教父。」

法爾科內先是揮了揮手,高大的西裝男人走上來,法爾科內從桌子下面拿出一盒雪茄,他的助手把雪茄剪好,席勒剛想拒絕,法爾科內就說︰「我听人說你喜歡抽雪茄,剛好我也喜歡,那麼就來一支吧。」

席勒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把後背完全靠在椅背上,他絲毫不掩飾自己有些倦怠的表情,但還是接過雪茄,伊文斯走過來,俯身為他點煙。

席勒拿著雪茄,看了他一眼,說︰「我還沒見過你穿正裝,舞會上會有很多女孩追你的。」

伊文斯露出了一個謙虛的微笑,什麼也沒說,退回法爾科內的身後。

「你變了很多,我看得出來。」法爾科內說,這位教父抽雪茄時,依舊顯得十分優雅,他只是淺嘗輒止的吸了一口,等吐出來的煙霧都散盡了,再開口說話。

「我第一次見你時,就知道你不是哥譚的人,但現在好多了,這很好。」

「當你對這里充滿戒備時,你會發現人人都和你作對,但當你把這里真正的當成自己的家時,你就會發現,任何人都可以在這里找到自己的同道中人。」

「或許因為人人都是潛在的罪犯。」席勒說。

「你讓我有些驚訝的是,你並不質疑我為什麼不收拾馬羅尼。」

席勒聲音低沉的說︰「馬羅尼並不重要。」

「你總是讓我覺得不可思議,我這輩子見過太多的人,見過太多的天才,他們往往自命不凡,就算表面上看起來十分謙虛,我也知道,他們的恭敬,只是畏懼我有槍。」

「但我恰恰知道,教父讓人人都敬畏,憑借的並不是槍。」

「你讓我見識到了心理學的魅力,你似乎永遠能給出我想要的答案。」法爾科內說,他只是任由手上的雪茄慢慢燃燒。

「我希望伊文斯能學到這門學科的精髓,但可惜,我知道,他沒這個天分。」

「他的成績還不錯。」席勒抖了抖煙灰說,「也很努力,是個好學生。」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對嗎?」

席勒並沒在乎伊文斯那有些失望的神情,他說︰「這是好事,教父閣下,學心理學死路一條。」

法爾科內看著他,席勒又抽了一口雪茄,然後說︰「這不是什麼離奇的比喻,當你把這門學科學到最後,你只會有兩種結果,要麼瘋,要麼死。」

「那看來你哪一種也沒有選。」

「或許我是兩種都選了呢?」

席勒開始越來越困,煙草甜膩的香氣,讓一陣又一陣困倦襲來,他眯起眼楮,整個世界的光芒,都暈成一片白色。

「我知道,伊文斯還差得太遠,他像他的母親,他既不是個絕對的好人,也做不了一個絕對的壞人,這才是最可怕的事。」

「您希望他成為什麼樣的人?」

還沒等法爾科內回答,席勒就說︰「或者說,您希望他成為教父嗎?」

法爾科內沉默了。

顯然他的心里有答案,但他又不願意承認這個答案。

成為教父是好事嗎?

做了這麼多年教父的法爾科內,甚至給不出一個答案。

「那個警察如何了?」他問。

席勒搖搖頭說︰「他傷的很重,或許要很久之後才能好起來。」

「你大可以讓他倒向馬羅尼,我不會怪罪他的。」法爾科內說︰「我知道這些人沒有選擇,要麼合作,要麼死,事實上,能堅持到現在,已經讓我刮目相看了。」

「或許這很冒犯,但他的堅持並不是因為教父。」

「那是因為什麼?如果不是因為畏懼我,他為什麼要抵抗馬羅尼的合作請求?」

「因為馬羅尼阻止他出去打擊犯罪。」

「所以呢?」

「他是個警察,他覺得警察抓捕罪犯天經地義。」

「很天真的想法,對嗎?甚至在這個城市里顯得有些荒唐。」

「好人總是不長命,尤其在哥譚。」法爾科內有些嘆息的說。

「所以我才會是您最長命的一位家庭教師。」

法爾科內閉上眼楮,過了一會,他說︰「伊文斯,去殺了馬羅尼,親手殺了他。」

伊文斯抿了一下嘴,然後聲音低沉的說︰「是,父親。」

「至于那些大都會來的人,我會處理他們。」

「並不勞煩您動手。」

「你有什麼打算?」

「最近我賺了很多錢,而有一位要價很高的超級雇佣兵,恰好對我開的價格很心動。」

「我會為此付錢。」法爾科內說。

「以您的名義,上帝保佑哥譚。」

看來,這位教父確實是老了,並且他是真的很愛他的兒子,他相信,在教父前幾十年的生命中,從沒有對任何人這樣示好過。

的確,在教父的過去輝煌的歲月里,他不需要向任何人這樣表態,也沒有人敢要他這麼做,而今天,他能把席勒請到這,並以這樣的姿態向他示好,就說明,他是真的老了。

席勒這樣想著,他的困意越來越深,法爾科內看著他對面的人,逐漸閉上了眼楮,教父嘆了口氣,對伊文斯說︰「送你的老師回去休息。」

伊文斯應是,教父站起身看向窗外,窗外是哥譚安靜的夜,從法爾科內莊園看出去,只有海岸上的燈塔閃爍著微弱的光。

四十年過去了,他想,教父的朋友和敵人都已經隨著時間一起湮滅,他的生命和歲月共哥譚的上個時代一起走向完結,只有這座燈塔依舊徹夜不息的亮著,和他一起,見證這座城市的風霜雨雪、歷史興衰。

伊文斯在身後看著他的父親,法爾科內的身影並沒有任何一絲老態,依舊十分挺拔,西裝穿在他的身上,永遠那麼得體。

最後,教父熄滅手中的雪茄,說︰「我只願,他真的會是你最長命的一位家庭教師。」

哥譚東區的碼頭上,海面反射著燈塔的光線,波浪像金色的魚群不斷涌動著,一艘貨船趁著黑夜駛離港口。

甲板上的血腥味還沒散去,船員的尸體被扔進冰冷的大海,站在船頭的一個魁梧男人朝著地上啐了一口,他說︰「這次可虧大了,損失了幾個人,還什麼錢都沒掙到。」

「別在意了,至少我們逃出來了。」他旁邊的另一個人接話。

突然,在他們還沒使離港口很遠的時候,沉悶的鐘聲從哥譚城中傳來,那帶著明顯震顫感的鐘聲響了七下,船頭的首領疑惑的問︰「他們為什麼在半夜敲鐘?」

「誰知道呢?或許是歡送我們的吧。」他旁邊的那個人聳了聳肩說。

上方傳來輕響,緊接著,一個黑黃相間的身影出現在桅桿上。

「的確是歡送你們的……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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