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1日。
距離決賽還有10天。
不過在此之前,今天零點一過,便是黑潮蒼冥開放的時間。
寧洛沒什麼興致,眼下只想按部就班,循序漸進,所以沒打算卡點嘗試。
桂蘭廣場的街斗也沒必要再進行下去。
旁人艷羨的資產在他眼里也全無意義。
「十天」
「緩緩吧。」
「靜下心,先把道解第四卷給搞定,再慢慢通關蒼冥,就這樣吧。」
至于那些困擾他的謎團,不是寧洛不想破解,而是他知道,自己沒有余力破解。
無論是蘇生後的劍尊蕭忘,還是黑潮擬造的贗品蕭忘,寧洛都無所畏懼。
但能夠打贏他們,卻不意味著能夠揭開幕後的隱秘。
因為鯨淵之下,是即便所謂塵淵十二境也不可能觸及的絕對禁忌。
還有天幕之外,同樣是臻至此界頂點也沒法窺探一二的神秘領域。
天上,地下,寧洛哪兒都去不了。
到頭來,他能夠縱橫的地方,也不過是區區人間,是這一方箱庭。
雷法,劍體,陣道
「追求這些殺伐手段,好像根本沒有意義。」
「上不了天,下不了地,再強的殺伐之術,也全無用武之地。」
「我的路」
「或許需要有些調整。」
寧洛隱隱抬頭望向頭頂層疊的立交橋,以及被霓虹掩映的虛飾天幕。
鯨淵之下是最為稠密,最為渾濁的黑潮,是哪怕道境絕巔強者,也絕無可能幸存的噬人淵藪。
《我有一卷鬼神圖錄》
那里去不了。
所以,上天反而更簡單些。
「太宇,星海」
「那麼胎息就是首要任務。」
胎息即是以功法代替呼吸,無需再受氧氣的桎梏。
其實並不復雜,也並不困難。
所謂胎息,顧名思義,就是如同胎兒一般呼吸。
先賢見識有限,認為胎兒的呼吸方法與成人不同,他們的呼吸是為「先天」呼吸,故此推崇胎息。
所以如何命名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胎息的意義。
胎息,即先天呼吸。
吸氧,即後天呼吸。
以先天取代後天,即可謂之胎息。
那這對寧洛而言,自然並不困難。
道門修行時講求築基培藥,采藥歸鼎,乾坤交靖,十月養胎。
自此靈胎誕生,胎息已成。
但這一步,寧洛早已功成。
他雖未有靈胎,然卻有洞天秘藏,有玄牝之門。
「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原來,是這個意思。」
寧洛忽而明悟︰「真元和元精分別可以衍化虛實,這也就意味著,當我修成絳宮與玄牝之時,我其實就已經不再需要呼吸,也不再需要進食。」
「只要有精氣神三者之一供我吐納煉化,真元和元精就能為我生成一切生命所需物質。」
「這」
「原來,我已經走得這麼遠了嗎」
連寧洛自己都未曾料想,上天的生理條件,他其實已然齊備。
他先前修途皆是為了神選而準備,死亡的威脅迫使他不斷尋求境界提升以及殺伐本領,然卻忽略了某些樸素的本質。
其實他的修途已經太過太過超前。
正因如此,寧洛才可以隨意喚得天道饋賞。
倒是有種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感覺。
「呼」
「但我只是有上天的條件,怎麼突破那層天幕,還是個問題。」
「總之,慢慢來。」
思索著,約定的會場也近在眼前。
門口圍堵著大量的吃瓜群眾與記者,然而卻都被保鏢攔在了門外。
這次交流是半公開交流。
圍觀者只能隔著透明的玻璃牆,窺視會議室內的情況。
他們的聲音沒法傳達,也自是听不見寧洛與紀楚二人的交談。
畢竟三人都是藍星頂流,哪怕他們隨意的談話,也會曝露太多不為人知的隱秘。
所以于情于理,會談的內容都不可能為常人所听見。
10點整。
寧洛,楚風,紀元珊,三人近乎同時到達,準時落座。
寧洛準時到達,是因為他遵守約定,向來守時。
而紀元珊卡準時間,則是因為她對這場會談沒什麼興致。
至于最後到來的楚風,他花費了太長的時間在調查寧洛上面,故而匆忙卡點。
三足鼎立,盡皆不語。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有什麼好說的呢
呃
好像還真沒有,畢竟他們此前這麼說,只是為了平息論壇上的罵戰。
但真要說具體談什麼,卻未曾提前說好。
寧洛指節輕敲著玻璃桌面,沒有率先開口的打算。
噠,噠,噠。
沉默良久,紀元珊率先開口︰「要不,隨便聊點什麼,至少得動動嘴,拖個一小時才行吧?」
寧洛︰「可。」
楚風︰「附議。」
然後又是良久沉默。
紀元珊消瘦的額角青筋搏動,眼皮子也跟著跳了跳。
雖然身為專業演員,本該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現在她是真的有些煩躁。
「不是,你們倆大男人,啞巴了是吧?」
「不說話裝高手?」
縱使紀元珊表情有些猙獰,但語氣卻依舊平靜。
楚風眉頭一皺,似乎對紀元珊的態度有些不快。
但寧洛已經懂了。
好家伙,真不愧是專業的!
玻璃窗外的記者與吃瓜群眾已經根據會談的情況臆想了起來。
甚至有眼見的小編直接抓拍下紀元珊不耐煩的表情,立刻洋洋灑灑編了篇小作文出來,上傳網絡。
寧洛能想到紀元珊這麼做的緣由。
互聯網是有記憶的,不過互聯網的記憶並不完整。
所以她先一步挑起節奏,只是故意將「不和」的狀態定性在了「過程」。
先不和,後達成一致。
如此一來,那些無量營銷號既沒法對她的不耐煩夸大其詞,也沒有理由再言稱這是場敷衍的會談。
但楚風恰巧心情煩悶,愣是沒看出紀元珊的用意。
他老臉一橫,低沉道︰「我們是為了解決事端而來,難道你還嫌節奏不夠大?」
噠,噠
聲音戛然而止。
寧洛收回輕敲著玻璃桌面的手指,十指交錯于胸前,露出了饒有興致的表情。
一個是演的,但另一個認真了。
這下有意思咯。
寧洛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理,微微一笑,沒有從中調和。
這下紀元珊也忍不了了。
她近來忙得很,擠出這麼點時間可不容易。
黑潮模組開放,也支持群穿,這意味著紀元珊擁有了夢寐以求的拍攝環境。
但回放只有第一視角的錄屏,所以人肉攝像機該如何使用,卻是一大難題。
紀元珊正煩悶著,那楚風跳臉便可謂是踩到了地雷。
「怎麼,你是覺著裝死就能讓你那群自我意識過剩的低幼粉絲消停?」紀元珊冷聲道。
楚風歪了歪頭,童仁中閃過一抹冷意︰「呵,比不過你家那群異想天開的飯圈痴漢。」
圓桌之上,火藥味漸濃。
寧洛胸口郁結被莫名解開,嘴角漸漸上揚,強忍著憋住不笑出聲。
好家伙,我在那想著怎麼上天下地,怎麼揭開隱秘。
結果別人還揪著輿論節奏和粉絲素質吵個不停。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這麼一下子,寧洛忽然意識到,他貌似真的有些杞人憂天。
黑潮,天外,矩陣你說你急什麼啊?
這些事情蘇瑤都未必弄得明白,待得踏入黑塔,他還有太多的機會可以探索。
畢竟那兒都被稱作是神選之地了。
既為神明,還有什麼答桉是找不到的?
「害,還是好高騖遠了。」
「就像胎息一樣,我從未刻意追尋,結果它還不是自然而然地完成了。」
「指不定哪一天,我走著走著,忽然就找到了上天下地的方法呢。」
「呵。」
寧洛意義不明地輕笑了一聲,忽然讓會談再復靜寂。
紀元珊和楚風向寧洛投來了困惑的目光,表情僵滯了許久。
與此同時,論壇上一則來自營銷號的標題已然沖頂。
楚風與紀元珊互噴!!!寧洛冷笑譏諷ˇ
局面,變得古怪了起來。
見寧洛依舊沉默,紀元珊與楚風回過頭,二人接著爭論不休。
火藥味兒越來越濃,頗有種弄假成真的意味。
這要繼續下去,想來真會在網絡上引發更大的節奏。
甚至兩人吵著吵著,竟是忽然拉起了街斗面板,就要一決雌雄!
寧洛這才 然意識過來!
「???」
「什麼意思啊?」
「不是說好的來平息輿論嗎?」
「我還打算這最後十天退休閉關來著的,你們搞什麼啊」
寧洛拍桉而起,總算開口︰「你們倆清醒點!街斗面板外面可都看得到,這要真鬧起來,恐怕節奏是停不了了。」
楚風神色不改,寒聲道︰「與我無關,是這潑婦罵街在先!」
紀元珊杏眼怒睜,換以顏色︰「是這蠢狗不看氣氛,不識抬舉!」
寧洛︰「?」
「吸」
「呼」
寧洛深呼吸了一會兒,忽然覺得以他如今的視野,看旁人竟是這般膚淺。
也罷。
寧洛撐著圓桌,緩緩開口︰「那,容我插一句嘴。你們要打的話,至少別留下直播錄屏好嗎?我們可以開黑潮模組,這樣不會直播,旁人也看不到。」
四目相對。
兩人稍有猶豫,隨後點了點頭,認同了寧洛的提桉。
再之後
「申請街斗。」
「黑潮塵淵。」
「選擇落點,蜀山。」
第0年。
第1天。
一弟子踏出屋舍,仰天高誦︰
「七玄歸真,太源存清。」
「陰鼎陽爐,絳宮月明。」
「虛實相通,物我相同。」
「其生非始,其死非終。」
于是紫氣倒灌,雷劫淬體,白晝如夜,三日不絕。
楚風和紀元珊痴望著天穹,震悚難言,啞然失語。
劍光斬落!
時停,回歸。
兩人大張著嘴,下巴幾近月兌臼,似乎還沒意識到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寧洛卻是閑庭散步般走到他二人身邊。
一手牽起楚風的左手,一手牽起紀元珊的右手,將二者疊放在了一起。
隨後,寧洛溫煦一笑,幽幽開口︰「這下,我們可以坐下來,靜下心,和平談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