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趕在早晚兩班的後廚人員都在，姚石忽然說道︰「剛才財務的會計過來找我了。」
話音兒剛落，底下的人頓時一片議論聲。
都以為是飯店擴建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姚石卻說道︰「這不眼看著要到月底了麼，財務那頭統計日常消耗和采購明細賬，發現咱們後廚這一塊兒消耗有些超額了。」
一提起這事，所有人懸著的心立馬落了地。
後廚這頭的消耗品無非是調料，食材，餐具，清理衛生用品。
反正缺什麼他們就直接報給采購員。
采購員到財務批錢，買回來東西，直接入庫，誰用誰領。
不過後廚這頭確實是月月都有超額的情況。
這也是沒辦法。
東西確實用了。
後廚采買回來的全部都是商業用品，就連鹽、雞精這些調料都是成桶的大件，沒人往家折騰這些。
不過有些時候，也的確有浪費的情況發生。
比如廚師顛勺時，偶爾手忙腳亂盛多了調料，都是直接磕到廚台上，回頭用抹布直接擦了，沒人會特意再倒回調料盒里，嫌費事。
比如專門擦盤沿碗沿的干淨紙巾，廚師經常會拽一張擦手擦臉，有時候拽多了，常常是扯幾張用幾張。
再比如刷碗用的洗碗布，小工們往往一天淘汰好幾片，畢竟後廚工作量大，洗碗布一天使用下來，早就模糊的看不出原色了，懶得徹底搓洗，就直接扔了。
財務那頭每到月底攏賬的時候，就會過來找姚石算賬。
姚石這頭答應完，轉頭就得過來督促手底下的人。
不過他也心知這種情況根本沒辦法杜絕，所以也就是嘴上意思意思。
底下的人同樣心里門清。
知道自家領導這是雷聲大雨點小，所以後廚眾人左耳听右耳冒，根本沒當回事。
姚石開會向來長話短說。
從把人留住，到宣布散會不過五分鐘的時間。
趁著人全，孫慶寧趕忙過去跟趙猛請假。
他女朋友難得有假期，他想多串休一天。
趙猛嘴上不說，因為上次的事情，對自己手底下這幾個人觀感大幅度跳水。
對待孫慶寧時，態度也明顯淡淡的︰「找好對班的人，就休吧。」
馬上要到月底考核的時候了，趙猛卻沒提讓孫慶寧留下練手的話，他早就從心底里否定了孫慶寧轉正的可能。
孫慶寧得了主廚的應允，樂顛顛轉頭追著付宇，要求跟他對班。
付宇無所謂，他在這兒既沒有親朋好友，也沒有女朋友需要陪，休哪天對于他而言，無非就是哪天有時間過去趙猛的房子那兒打掃衛生。
一點也不期待。
付宇答應的很痛快。
孫慶寧承諾回來給他帶女朋友研究所最新開發的丹東草莓005號。
付宇眼楮一亮，丹東草莓好吃啊，個大味正，就是價格偏高，超市里一斤能賣到三四十。
他平時可舍不得買。
趙猛抽空把付宇叫到身邊，叮囑道︰「我這頭又接了兩份席面，走不開，音樂餐廳那頭承包了一份大型婚宴，人手不夠，我跟姚廚說了，讓你過去幫廚。到時候好好干，凡事多問問姚廚，他那人不錯，沒挑的，你不用跟他太見外。」
付宇驚喜極了︰「真的啊！謝謝趙廚！」
能掌勺練手，對于後廚的小工們來說是一件極其難得且珍貴的事情。
一般的大廚往往都是嘴上說著帶小工，實則將小工當打雜的使喚。
不但不會真的教授烹飪技巧，反而或多或少的防備著對方。
擔心有一天，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
但是趙猛對付宇是真的特別好。
不但自己親手帶著他，一點點仔細教，用心磨。
而且現在還幫著他搭上了姚石這位高級技師水準的主廚。
為付宇創造了更好的學習機會。
趙猛擺擺手︰「跟我來這套沒用，等過去了那邊，你一定要抓住機會，好好練手。我跟你說，千萬別小看了婚宴這種流水席面，同樣的一道菜，你能做精做好，那是本事！」
付宇點點頭︰「我知道了，不過流水席嘛，再做精做好能做成什麼樣？上桌的時候，早就涼透了。」
趙猛瞪眼楮︰「你以為同樣是流水席，音樂餐廳卻能在短時間內做大做好，在市里站住腳靠的是什麼？」
付宇好奇問道︰「靠什麼？」
趙猛認真說道︰「大型宴席的冷盤菜，做起來很簡單，畢竟客人不是專程上門吃飯的，重點在各種活動上面。」
「但是能把冷盤菜做出自己的特色，那叫絕活。能讓客人在參加宴席時，品嘗過菜肴後念念不忘，提起時，能夠夸贊幾句好吃，美味，你知道那有多難嗎？」
「條件因素沒有辦法改變，但是可以從其他方面入手。比如用料，擺盤，怎麼搭配最合適，這里面都是學問。如果是你，突然接到了家庭聚會的訂單，但是因為客人不是同時到的，需要慢慢上菜，邊吃邊等，你該怎麼調整上菜的順序，讓最後趕到的顧客同樣品嘗到菜肴的美味？」
付宇懵了。
這個問題，他壓根就沒考慮過。
畢竟他是一個正常飯店的後廚小工，不是音樂餐廳那種專門承包各種大型宴席的酒店。
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一直將千里馬和音樂餐廳當成兩回事。
現在趙猛卻告訴他，其實所有的餐廳都是一樣的，哪里都能學東西，學到的技巧也都可以活學活用，觸類旁通。
趙猛諄諄教導︰「這做菜可不是做學問，沒有那麼多邊邊框框圈著。顧客更是一個人一個樣，他想吃什麼，喜歡什麼口味，完全是隨心所欲的事情。」
「我們身為廚子，就是要將自己操練的什麼菜都能做，只要做了，就能做到最好。」
「我跟你說這麼多，不為別的，就是希望你能珍惜機會，爭取趁著考核前，把廚藝再好好提升一下。」
付宇忍不住說道︰「趙廚，我也跟著姚廚干過兩回了，但是我真沒看出他有什麼特別厲害的地方。就說是黃油焗龍蝦，他那手法，看著還沒你的利索呢。」
趙猛嘆氣︰「如果姚廚真像你說的那麼普通，他怎麼可能當上主廚呢？我問你，主廚和大廚的區別在哪兒，你知道嗎？」
付宇︰「管理能力？應對反應？溝通能力」
趙猛一針見血︰「主廚的作用，是當遇到大廚做的菜達不到顧客的要求，而能馬上想辦法解決，並且有這個能力讓顧客滿意。而支撐這一點的前提，就是主廚必須有著高超的廚藝，畢竟顧客到店里是來吃飯的，只有吃好了，才會覺得滿意。」
趙猛語重心長道︰「你現在還年輕，有的是時間磨礪自己，但是機會卻很難得，既然現在有了，你就一定要抓住，知道嗎？」
付宇心里一暖，點點頭︰「放心吧，趙廚，我知道了。」
付宇在後廚當了近一年的小工，平時干的都是些打雜的活。
現在卻相當于趙猛真正將他拉到了掌勺的位置，開始手把手的帶他，努力想要將他推到更高一級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