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曉柔的身子一瞬間僵硬，隨即她故作淡然地抬眸瞥了納蘭沐風一眼，聲音一如她的表情古井無波，只是放在腿上的手指卻不自覺攥緊了衣角。
「那又關你什麼事。」
納蘭沐風快氣笑了，「怎麼不關本尊的事？你隨隨便便想懷孕就懷孕，想打胎就打胎，連知會一聲本尊都沒有，易曉柔，你可真是好樣的。」
他幾近咬牙切齒，那一句「你把本尊當做了什麼」愣是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易曉柔不知是心知納蘭沐風是孩子父親還是本身就對納蘭沐風不同，面對他時總不如對紫紜宸那般決絕又理所當然，她抿了抿唇，故意將頭往外撇，就是不看納蘭沐風。
「孩子是我的，我理所當然有決定它們生死的權利。」
「本尊說了不許，便容不得你忤逆！」她一句話剛落，便听得納蘭沐風帶著威嚴的話語響起，那語氣格外認真，不似尋常的玩世不恭。
易曉柔有些驚訝于納蘭沐風此時的態度，心里不由多了點猜疑。
莫不是……他知道了什麼，否則怎麼會是這種態度……
可是不可能，白芷說吃了那藥會有些副作用，第二天起來會什麼也不記得，那天是她起得早才發現自己和納蘭沐風的事，而他……白芷也保證過納蘭沐風不會記得，他後來的表現也是一直不記得的模樣……
猜疑一旦冒出，恐懼就鋪天蓋地地朝他席卷而來，就連納蘭沐風那帶著命令式的話也不多在意。
易曉柔暗暗掐了自己的手指讓她冷靜下來，她試探性地開口。
「你知道什麼？」
而納蘭沐風又格外敏感，哪里察覺不出易曉柔情緒的不對勁，一開始只當她是有了孩子所以心情煩躁，就連對紫紜宸態度也不如一開始般親近。
面對他好像面對著牛鬼蛇神似的，一副如臨大敵卻不自知的模樣，易曉柔瞞了他什麼，又或許……這個孩子與他有什麼關系？
他垂目暗暗斂下心頭猜忌，再抬眸笑得花枝亂顫。
「你說呢？」他手肘壓在桌面，食指抵著下巴，眯著眼便是一副貓似的極慵懶的模樣，「本尊可不管你那一身修為究竟要不要，只一句，你想死我不攔你，但要先將孩子生下來。」
另一只手閑置著在桌面輕扣，不疾不徐，卻聲聲落在易曉柔心頭。
一聲又一聲，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將她故作淡定的偽裝全線擊潰。
辛苦疊砌而起的堡壘盡數奔潰在納蘭沐風這個老謀深算的心機表之下。
她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冷冷瞪著納蘭沐風的眼神似要將他拆吞入月復，「它是我的孩子，便由不得外人來決定它的生死，並你也沒有那個資格，它只能由我決定！」
納蘭沐風墨染似的眼眸里有什麼正在沉澱，他勾起唇角輕聲諷刺，「假若一個母親的作為是將突然出現的生命活生生殺害，你覺得那還有被稱之為母親的資格嗎？」
易曉柔再也忍不住拍桌而起，千年老檀做的木桌子一瞬間化為齏粉，她近乎咆哮，「那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評說我，決定我？」
「你又知道什麼？」她深深閉眼吸了口氣，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我自己是異端，自己已經生活得這麼辛苦，為什麼要讓我的孩子要重復走我的道路，延續我的痛苦？為什麼要讓它來走這沒有所謂沒有意義的一生。」
「所以你覺得你活著是沒有意義的嗎？那麼作為硬抗著外界壓力辛苦將你生下來的你的母親你也認為她是罪惡的開端嗎？」納蘭沐風步步緊逼，字字珠璣。
易曉柔不知想到什麼，臉色一白便急忙開口否認，「當然不……她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母親，我活著也不會沒有任何意義。」
「那你為什麼就覺得你生下來的孩子生存在這世間沒有意義，是你被扭曲的思想還是你原本就不如你嘴上說得那麼高尚。」
「我從來就沒說我高尚過！」易曉柔皺眉厲聲否認，情緒激動得嚇人。
隨即她又恢復沉默，「我這一生不會沒有意義，但是我的孩子若生來是要走我走過的路，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孩子都沒出生你就知道它會走你走過的路？易曉柔你是不是太獨斷了。」納蘭沐風坐在她對面，抬眸望著一臉激動的易曉柔，他卻顯得格外平靜。
易曉柔冷冷地看著納蘭沐風，像是回憶起什麼般，眸底滿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至少，我的父親是魔。」她與納蘭沐風對視，眸底帶著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曾經過過那麼灰暗的童年，她不會想要自己的孩子有如同易清嵐那樣的父親，魔給她的影響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