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圖沒有死在洞里，而是被濃煙嗆了出來，在看到蘇爾塔麾下的檬古兵紛紛上馬逃出村子，他以為這是蘇爾塔的命令，便跟著他們的後面也跑了出去。
算上敖圖的兩個手下，前前後後跑出去的只有二十七個檬古兵，這些人便是幸存下來的，與出兵時大相徑庭。
殺向此地時，蘇爾塔可是帶著一百個檬古騎兵，加上敖圖的人馬，總計正好一百一十人。
而眼下，蘇爾塔不知去向，跑出來的所有人就三十人。
也就是說，余下的八十人全都死在里面了！
這只是最壞的估計，或許還會有人陸陸續續地跑出來。
在經歷了第二次慘痛失敗之後，敖圖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不知道固山額真伊拜在得到這個壞消息之後，還會不會派出更多的人馬來蕩平這個鬼地方了。
敖圖覺得一百個檬古兵不行的話，那就派一個牛錄過來，應該可以殺光余下的尼堪了。
在芝麻大個村子里折損了八十名大清勇士，任誰听了都是無法接受的。
加上先前損失的十三個人，那就是九十三個，就快到一百了。
打一個村子就折損了一百名勇士，打一百個村子還不得戰歿一萬名勇士啊？
幸好如此頑抗的村子不多，不然大清還如何入主中原啊？
敖圖是決計不敢對伊拜說這種喪氣話的，那就得被固山額真活活抽死了。
劉家村被狗韃子禍害得不輕，全村幾乎一半的百姓都死在狗韃子的刀箭之下了。
多虧狗韃子不擅地洞戰，完全不熟悉地形，加之村 們所采用的戰術得當，這才保住了剩下一半人的性命，不然就得被狗韃子全部殺光。
除了俘獲的一個真韃子之外，其余不會說明語的檬古韃子都被殺掉，並不需要留活口。
為了避免出現類似李鍋巴的事情，村 們也將這個真韃子的手筋和腳筋全都挑斷。
四肢無法發力，也就無法對大伙構成威脅了，想怎麼收拾他都可以。
但以村長劉柱的意思，這個真韃子還是要交給官府處置。
好歹也算是個能說話的，而且也好向上面兌換銀子。
由于害怕狗韃子再去搬救兵，村 們在知道狗韃子退兵的消息後，也不敢大肆活動。
只能繼續苟活在地洞邊上，一旦有事，還得盡快下地洞，這玩意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至于那些狗韃子的尸體，眼下山區入秋，天氣迅速轉涼，擱上一兩天也沒事。
田地中的箭已經被取出，傷口經過了簡單包扎，倒是不再繼續大量出血了。
可也已經成了一個廢人，狗韃子再撲過來，就得淪為累贅，他也不想這樣。
照潘虎的意思，等狗韃子全都退出關外，就帶著田地去京城就醫。
那里名醫甚多，起碼能讓田地的傷勢盡快好轉，即便無法當獵戶，最好也不能落下殘疾。
診療費用的事情好辦，光是田地一個人便射殺了十三個狗韃子。
換算下來，怎麼也能收獲兩千多兩銀子。
哪怕拿出一半用于治病以及後續調養，應該也夠用了。
潘家兄弟也有不少斬獲，足以讓潘虎找媒婆給兩個弟弟安排婆娘的了。
等兌完銀子，潘家和親家應該在這一片方圓之內，可以過上富紳般的好日子了。
對清軍來說，在山區下地洞抓狗蠻子是迫不得已。
但要攻陷京城，若是地面走不通，那就必須下地洞，這地洞還得自己挖才行。
對于挖地洞，大清還是很專業的，但僅限于挖掘能夠破城的直道。
由于京城的護城河深達丈余，此次挖掘的地洞還必須深過護城河才行。
為了盡快挖通地洞以及周遭的壕溝，皇太雞調動了數萬包衣阿哈，每個城門方向都高達上萬人之巨。
四門都要挖掘十條地洞，總計四十條。
屆時每條地洞派兵一個牛錄，可讓萬余勇士從地洞潛入城內。
如此便可讓城內守軍防不勝防，力爭在短時間內便可攻破京城。
只是設想與現實情況有些出入，由于一些地洞的深度不夠，導致在挖掘到護城河下面的時候開始大量滲水。
由此使得數百名在地洞里負責挖掘的包衣被當場淹死，這算是在破城之前發生的「重大自殘事故」……
為了減少垮塌的可能，大清挖掘的地洞並不寬敞，只有一人高、兩人寬而已，寬度還是要把挖下來的泥土送出洞外用的。
「啟稟皇上，洞內業已準備妥當，敬請皇上恩準！」
「好！點火吧！破城在此一舉！」
有的地洞的作用是為了炸塌城牆，有的地洞則是為了送兵入內。
皇太雞此番要來個雙管齊下，讓城內守軍首尾不能相顧。
具體計劃是先用地洞炸塌城牆，若是己方可以直接攻上城頭，那就無須利用地洞送兵了。
否則便要來個里應外合，待城內涌現大量大清勇士之後，再行與外面的兵馬聯手攻破京城。
選擇在夜里曝破攻城，就是先要吸引城頭守軍的注意力，這樣才便于地洞里的奇兵發揮重要作用。
「轟……」
城頭上的大明守軍只是听見一聲劇烈無比的悶響，同時便感到地震一般，腳下的城牆都在震顫與晃動，完全不知道出了甚子事情。
旋即出現了瞬間下落的感覺，這是大伙從來都沒體驗過的，周遭爆起一陣塵土，嗆得眾人急忙捂住口鼻與雙眼。
城磚洋洋灑灑地向外面大量掉落，女牆早已不復存在，在部分地段，里面包裹的夯土地基也顯露出來。
失去後方支撐的馬面開始崩塌，里面來不及撤退的士兵被掩埋在了廢墟之中，依稀還能听見幸存者的呼救之聲。
所幸清軍挖掘的地洞體積並不大，即便特意擴大了藥室的體積，加之京城城牆極為牢靠，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曝破效果，只是把城牆炸成了鋸齒形狀而已。
守軍除了在馬面上的部隊傷亡較大之外，城牆上的士兵大多毫發無損，只是被嚇了一大跳而已。
「都莫怕！定是狗韃子在地洞里埋了火藥，引爆所致！這是要炸塌城牆，攻入城內！狗韃子要敢沖過來，咱照樣將其燒得外焦里女敕！」
陳國威早就得到了太子爺的指示，在第一時間便出言安撫了一眾手下，只要城牆還戳在地上面，狗韃子就瞪眼沒轍。
「報～！狗韃子殺過來了！」
「傳我將令！各就各位！後退者斬！」
「是！」
城頭上的混亂很快被平息來下，經過軍官們的重新組織，即便沒了女牆的保護，也能用沙袋和門板充當臨時掩體。
上萬壯丁們迅速將沙袋與彈藥運送到城頭，只要城頭不失，京城便可高枕無憂，叫狗韃子奈何不得。
沖擊德勝門的依舊是孔有德與耿仲明所統領的天佑軍，只不過地面上發動的是佯攻，多為持刀的包衣假扮。
真正的殺招在地下，之前引爆了六條地洞里的火藥，但效果並不算好，所幸還有四條地洞可以向城內輸送勇士。
一旦大清天兵殺入城內，大喝一聲便可嚇得屢戰屢敗的狗蠻子魂飛魄散，奪取城頭更是易如翻掌了。
孔有德與耿仲明先各出兩個牛錄，若是攻得順利，再行派兵。身後的杜度也不會熟視無睹，屆時便會讓驍勇善戰的八旗兵投入戰斗。
「多放煙花照明！」
「是！」
光靠城頭火把遠遠不夠，陳國威急忙命令手下用白色煙花來照亮戰場。
上百顆如流星般的煙花在夜空中爆開，只見距離城頭半里地之內顯現了上萬敵兵身影。
「都給本將穩住！靠近再打！」
眼下城牆雖然坍塌了，但在地面上還有一大截，遠未被夷為平地。
只要手里還有足夠多的火油，陳國威就有把握守住城頭。
狗韃子想要登城，那就得先用梯子爬上來。
在此之前，還須嘗嘗太子爺為其準備的「美味」！
「……啊？」
與此同時，包衣們努力地挖掘著最後一段地洞，只要挖通了，他們便是大清的功臣了，可以享受抬旗的待遇了，那是他們夢寐以求的賞賜。
只是事與願違，等挖出了洞口，包衣們不禁有些傻眼，連想要看個明白的大清天兵見狀都一臉的愕然。
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巨大的斜坡，兩側都是極深的壕溝，怎會出現如此情況啊？這和預想的大不一樣啊？
為了配合外面的攻城兵馬，在此處挖到地面是經過反復測算的。
此處本應是城牆背後，卻赫然出現了一條規模不遜于城外的壕溝……
狗蠻子吃撐著了？
在城里挖壕溝玩？
匪夷所思啊？
誰這麼缺德啊？
如此一來，大清天兵還如何攻陷城頭啊？
回去向王爺報告是肯定來不及了，即便來得及，王爺也得吩咐自己繼續沖殺。
一群天佑兵就只能沿著斜坡往上爬，力爭盡快擊殺看到的狗蠻子，好像辦法攻到城頭上去。
「狗韃子出來啦！」
「快扔油桶啊！」
「快！」
「點火！」
「啊？？？」
好不容易鑽出地洞的天佑兵便被在此處恭候許久的守軍發現，然後便是一通油桶伺候。
他們沒想到在城外得到了火油待遇，在城里也是如此，而且想往後跑都不可能。
身後是大斜坡，要是掉到壕溝底下就更悲催了，因為油桶都會落到最下面。
只能拼命往上沖殺，沖還只能彎腰，一旦直起腰，就會被弓箭或者鳥銃給射殺。
「轟……」
若是有所準備還好，但此時天佑兵們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油桶滾下來，被狗蠻子用火箭給引爆，頓時周遭變成一片火海。
即便沒有射中油桶，狗蠻子也會用叫做「手榴彈」的物件來填補缺口。
火油桶是一個接一個，手榴彈是「嗖嗖嗖」就扔過來好幾十顆！
剛殺出洞口的百十來人是生生被炸死、炸傷、炸熟了……
連片的大火！
紛飛的鐵珠！
遍地的尸體！
刺耳的慘叫！
偷襲者居然被對方給伏擊了！
將此事說給王爺听都不會信啊！
狗蠻子這是何等狡猾啊，居然能猜到己方挖掘了地洞，還特意來了個守株待兔。
這仗還能打贏了麼？
原本斗志昂揚、懷揣夢想，就等著喝酒吃肉的天佑兵們一下子咬到了花崗岩！
偷襲不起作用，地形還不利，對方早有準備，己方反而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這是蠻明狗太子當真能掐會算？
還是本陣里面出了細作，提前透露了風聲？
「大清天……」
「轟～！」
在守軍凶猛火力的阻擊下，四個牛錄約一千多天佑兵完全被打得懵圈轉向。
往上沖，這斜坡實在太高，上面的狗蠻子居高臨下，打自己就跟打孫子一樣容易。
往後退，從上面滾下來的油桶比兩條腿跑得都快，這物件不光會滾，還會爆炸！
想呆在原地都不可能，狗蠻子分明不打算留一個活口，連跪地乞降都沒機會。
要想攻陷上面斜坡上的守軍，先得沖過大約二十步的爆炸區域。
在大量油桶和手榴彈的壓制下，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哪怕是所向披靡的八旗兵，到了上面也會變成七八分熟的烤肉了！
每時每刻都會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隨處可見已經疼得死去活來的同伴。
一千多人連死帶傷，不到半刻鐘就被狗蠻子打沒了一半。
導致僅僅攻了兩次而已，天佑軍的攻勢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開始全員往地洞口跑。
除了這個地方，沒別的退路可走。
跑得慢了，那就要被火油給活活燒熟了。
結果一群人擁擠在洞口，進去的是少數，多數人在逗留的時候又被守軍一頓收拾。
「啟稟王爺！」
「戰況如何？」
「狗蠻子早有準備！勇士們傷亡過半！」
「啊？？？」
孔有德還等著听前方傳來大捷的好消息呢，結果就得到了這麼個匯報，與自己的期望相差甚遠。
這不等于說投入作戰的四個牛錄被打沒了兩個半麼？
若是利用地洞還打不贏，這還如何是好啊？
皇上可是將大部分希望都寄托在了地洞作戰上，如今攻擊受挫，自己該如何解釋？
孔有德與耿仲明在了解了具體戰況之後，都是一臉的愕然，真是邪門了！
狗蠻子居然聰明到能在城里挖壕溝，來防備大清的地洞戰術。
「如若不然，便遣人將地洞挖得深些、遠些、從下方繞過壕溝！」
耿仲明想了一個較為可行的辦法，否則這耗費數日之久才挖好的地洞就算是徹底報廢了。
「……嗯！傳我將令，命包衣在距前方洞口一百步位置上再向下挖掘，力爭越過壕溝，在壕溝後方挖出洞口，屆時再行大破敵軍！」
「！」
哪怕使出渾身解數，也不能讓皇上覺得自己無能。
此番圍攻京城，務必要證明自己這個恭順王的頭餃是名副其實的。
只要讓上千天佑兵出現在城內，哪怕沒有攻破城頭，也能起到牽制守軍兵力的作用。
待其他方向的大清天兵破城而入，蠻明守軍的防線便會被撕成數段，再也無力阻擋大清的攻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