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6章 愁心事

從眼下情況看,洛陽方面對虎牢關是勢在必得了,其他方向也沒有發現流寇用兵的跡象,看來是不能再等了,所以臣等商議,可著令西安東面的兩萬大軍速速過黃河馳援虎牢關,另外雁門關守備蕭允武以及鳳翔副總兵木阿刺已經回京述職,可擔領兵重任。」

王左掛說完,就見陳子龍點了點頭,手下幾名重臣都已經同意,海藍珠便沒理由反對了,于是月亮宮一道軍令飛速下達到蕭允武和木阿刺手中。蕭允武可是剛回來沒多久,得到軍令後,二話沒說,騎著馬就往西安東門奔去。

蕭允武並非奈曼部出身,自然沒法跟阿琪格公主的嫡系想必,熬了好些年,總算贏得了晉北的信任,最近海藍珠有意讓蕭允武去函谷關替奧爾格,也好讓奧爾格騰出手領兵前去開封府,可現在虎牢關突發狀況,蕭允武也去不了函谷關了。

軍情緊急,蕭允武不敢有半點耽擱,他與木阿刺踫頭後,經過簡單商談後,便由蕭允武領先頭兵馬快馬加鞭趕往黃河渡口,而木阿刺則領兵護著輜重車隊在後邊。六月二十六酉時不到,晉北方面的兩萬三千多大軍進入虎牢關,迅速充實了虎牢關的實力。

有了蕭允武和木阿刺,虎牢關總算是安然無恙了,有近三萬大軍在,莫說八萬叛軍,就是十萬大軍,也無需害怕了。虎牢關是安然無恙了,可王左掛心中總是覺得有些不妥。

深夜里,許多人都已經睡去,王左掛卻還賴在宣內不肯離去,最近事情繁多,陳子龍忙的事情太多了,所以經常晚上就睡在閣內,看到殿內還有燈光,陳子龍便邁步走了進來,一看不是海藍珠,便笑道,「原來是王先生啊,陳某還以為是夫人呢。」

王左掛性情灑月兌,往常被人調侃一句,他保準十句奉上,可這次他竟然毫無反應,依舊皺著眉頭苦思著,手指也未曾離開過桌上的地圖。陳子龍甚是納悶,什麼事情能讓王先生這般發愁,走過去看了下地圖,只見虎牢關三個字被圈了起來。

「王先生,你還在擔心虎牢關?蕭允武與木阿刺今日已經到了虎牢關,現在虎牢關兵多將廣,關城又是凶險萬分,就算流寇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奪取虎牢關沒有半年時間也是不可能的,也還這般擔心做什麼?」陳子龍確實有些不明白,說到底,他不像王左掛那樣一直鑽研兵法詭道。

「某家一直覺得有些問題沒想明白,剛剛我又仔細研讀了虎牢關送來的軍報,才兩天時間而已,畢永浩為了拿下飛虎寨和飛馬寨竟然付出了近萬人的代價。就算洛陽方面再急著奪回虎牢關,需要這麼急麼,如此損耗,實在讓人想不明白,尤其是夜戰虎牢關,解釋不通的地方太多了!」

王左掛是個真正的軍事名家,他深知行軍打仗每一步調動的意義,按照常理,如果要奪取虎牢關,那麼畢永浩要做的事穩步前進,一點點消耗虎牢關內的實力才對,因為面對虎牢關這樣的天下雄關,越是心急,越容易出問題。

可畢永浩是怎麼做的,他的表現簡直就是一條瘋狗。多年來,王左掛對戰局一直有著清晰的判斷,這次,他同樣有了判斷,畢永浩的所作所為,只能說明一點,流寇的瘋狗行為,證明他們的目標不是虎牢關,如果真的是為了虎牢關,那不會這樣不計傷亡的亂來,現在洛陽局勢不錯,完全沒必要為了虎牢關而不惜代價。他們的目的就是吸引晉北的注意力,把援軍勾過去。

問題不是要不要將援軍調回來,問題是流寇真正的目標是什麼方向,王左掛已經思索良久,可是他不知道整個布局有什麼問題,函谷關有黑雲龍和奧爾格,商洛道集結大軍,劍門關有秦良玉。

可以說進入晉北的道路都已經封死了,而且各處都沒有問題,流寇到底要對哪里動手,倚仗的又是什麼?

已經連續

兩個時辰了,王左掛一直在研讀各方送來的軍報,此時他已經完全可以斷定流寇另有所圖,可是從各方送來的消息看,又根本發現不了問題所在。從目前來看,可發現不了任何漏洞。經過王左掛的一番解釋,陳子龍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安,虎牢關發生的事情著實有點讓人模不著頭腦了,流寇的動作實在是讓人生疑。

陳子龍一直負責物資調配,所以對各處的情況非常了解,他垂著頭想了想,皺著眉頭說道,「王先生,會不會是輜重方面的問題,去年蜀中就不太平,糧食減產,再加上劍門關地處偏僻,輜重難以運過去。流寇如果針對劍門關動手的話,如果封死鳳翔府到劍門關的山路,事情可就不妙了。」

陳子龍所說確實很有可能,但從軍事上來說,王左掛覺得這個方案雖好,但不太現實。

秦良玉雖然一介女流,但也是從小受到兵法燻陶,領軍能力不比耿忠明等人差,如果她能耐不行,也不可能在不太平的巴蜀活的那麼滋潤了。一個成熟的將帥之才,怎麼可能不保護自己的糧道呢,自古以來靠著斷糧道取勝的事情可是數也數不清,更何況劍門關這種險要之地,糧道更是至關重要,秦良玉不可能不留心的。

另外,那里是蜀中,晉北軍雖然在蜀中勢力不雄厚,但流寇在蜀中也是勢力非常薄弱,沒有根基,流寇憑什麼跑到劍門關附近斷糧道,蜀道難難于上青天,流寇敢貿然進入蜀中,不怕被秦良玉借機會斷了後路?

雖然斷劍門關糧道的可行性不大,但王左掛還是決定謹慎為妙,因為目前除了劍門關,其他地方也不可能出問題了,想了想便傳令衛兵進來,「立刻派人通知陳奇瑜大人,著人將此信快馬送到劍門關,一定要交到秦將軍手中。」

從西安到劍門關,快馬加鞭一個來回至少需要一天時間,信是送出去了,但要得到秦良玉的答復也要等上一等了。近些日子事情太多,陳子龍和王左掛忙的連軸轉,作為此時的晉北之主的海藍珠也不可能安心休息的,她早就知道王左掛窩在大殿里,到了子時便令廚房弄了些吃食,領著幾個侍女親自送到了殿中。

空空蕩蕩的大殿里,燭光閃爍,看到陳子龍也在,有些意外的笑道,「原來陳大人也在,到省得麻煩了,剛讓後邊弄了些蓮子羹,你們就一起吃些吧,倒省得麻煩再送到文淵閣去了。」

陳子龍和王左掛趕緊起了身,整整有些發皺的袍子,拱手行禮道,「謝夫人掛懷,臣等受寵若驚!」

雖然海藍珠平日里平易近人,可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蓮子羹送上來,二人也安心吃了些,王左掛為人灑月兌,那是乞丐窩里都能放開吃的主,吃飽喝足,抹抹嘴竟然打起了哈欠。見王左掛這表現,陳子龍也是哭笑不得,要不怎麼說渾人王左掛呢。

听陳子龍和王左掛說了些研究的結果,海藍珠也是大皺眉頭,搞不清楚流寇接下來的目的,真夠讓人難受的。西安方面也有些發愁,而虎牢關方面更不好受,也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自打蕭允武和木阿刺的援兵進入虎牢關,畢永浩就像得了什麼重病似的,竟然偃旗息鼓起來。

議事廳內,李養純走來走去的,眾將也全都一臉愁容,木阿刺性子直了些,有什麼就說什麼,「李將軍,你說畢永浩是不是吃錯藥了,重兵集結飛馬寨,就連關城外的山道都堵住了,卻又不攻城,這是什麼意思,就是為了跟我們耗著?可也不對啊,之前這狗東西不是攻城攻的快急出女乃來了麼?」

眾人听了木阿刺的話,一個個忍俊不禁的搖頭苦笑起來,楊德剛是行為暴躁,木阿刺是嘴上暴躁,簡直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要是畢永浩知道被人說急的女乃都快出來了,還不得氣瘋了,這不是明擺著罵畢永浩不是個男人麼。

李養純知道木阿刺的意思,這家伙估計是忍不住,想領兵出

去試試虛實了,「木將軍,你記住,越是反常,越不能輕舉妄動,虎牢關輜重豐富,供咱們用上三個月絕對沒有問題,但流寇不一樣。所以,不管畢永浩有什麼陰謀詭計,只要我們安心守著虎牢關就行,其他的險無需去冒。」

李養純說完,蕭允武和呼延寶山等人就點頭表示同意,眼下援軍到來,根本不用怕關城外的賊軍,就算這麼拖下去,賊軍也是必敗無疑,何必冒風險呢?李養純這些話,直接斷絕了木阿刺想要出城一戰的希望,他當然有些不開心了。倒是楊德剛歪著嘴,嘟嘟囔囔道,「這仗打得莫名其妙的,集結重兵,打又不打,退又不退,就是為了拖住我們?」

楊德剛無意間的話倒是提醒了李養純,或許李養純以及呼延寶山等人早就想過這些了,從目前情況看,這種可能性已經非常大了,「畢永浩遲遲不動,之前有猛攻不止,所以以此判斷,他是有意把援軍拖到虎牢關來的,應該是洛陽方面有其他詭計,恐怕是要對別處動手了。只是,情況不明朗,我們也沒法輕舉妄動,目前守住虎牢關才是當務之急。」

李養純這麼做也是老成之舉,別到時候別處被流寇得了手,虎牢關也出問題,那可就前功盡棄了。守住虎牢關,就守住了一塊戰略要地,不管將來事態如何發展,只要手里握著虎牢關,就可以隨時威逼洛陽。就算不打洛陽,有虎牢關在,流寇就必須分出一大部分兵馬防著虎牢關。

李養純看不清局勢,其實也不怪他,就算西安城里的王左掛和陳子龍等人不也被弄得迷迷糊糊的麼?說起來宮和柴可言太過狡詐了,宋江做的又好,至今為止,晉北軍依舊沒發現流寇朝虢州調動兵馬的跡象。

次日,秦良玉剛剛醒來就得到了西安方面的軍情急報,拆開書信看了下,秦良玉也不得不有些擔心了,因為最近劍門關方面著實太安靜了,而鳳翔府到劍門關的路就只有一條,如果這個時候有一支兵馬突然殺出,斷了劍門關的後路,後果可想而知了。

雖然糧道有兩千兵馬巡守,可秦良玉還是有些不放心,沒有吃早飯,便騎著馬領著十幾名親兵出關沿著糧道仔細巡視起來,在劍門關東南方向有一個鎮子叫大梨樹鎮,在巡視結束後,秦良玉對親兵說道,「一會兒持我令牌去找白崇瑞,讓他帶著所部兵馬駐扎到大梨樹鎮去。」

大梨樹鎮有了駐兵,算是在糧道東面加了一道安全保障,這樣糧道可以算得上萬無一失了。秦良玉覺得很頭疼,流寇的目標真的是要突破劍門關麼,如果真的是這樣,是不是太小瞧她秦良玉了。

要說這蜀中山道簡直就是為她秦良玉量身打造的戰場,流寇只要敢來,就有把握將這些人打得落花流水。提筆修書一封,立刻快馬加鞭送到西安,王左掛得到劍門關回信時,已經是六月二十八巳時了,見了秦良玉親筆所述,他撓著亂糟糟的頭發自言自語道,「怪了,真是怪了,到底問題出在哪兒了?」

王左掛當然頭疼了,劍門關沒有問題,現在秦良玉又有了防備,就更不可能出意外了,之前商洛道兵力薄弱,又緊急將燕宏從遼東調回來,連帶著駐防房山的一兩萬多兵馬也隨著眼前分批進駐商洛道,現在商洛道兵力充足,也不會出問題。

函谷關?開玩笑,重兵把守,又有奧爾格和黑雲龍兩員虎將坐鎮,流寇吃錯藥了敢找他們事。這二人坐鎮函谷關,不主動出兵襲擾河南府的流寇,流寇方面就很高興了,哪敢跑到函谷關下鬧事?可越是想不通,越是要想,因為王左掛知道,此事關系重大,很可能會影響到天下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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