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殿下不在晉北，要從遼東趕回來也需要一段時間，他王左掛坐鎮晉北，調配兵馬，可不能出一點事情的，否則怎麼對得起殿下和夫人的信任？
幾天時間，王左掛已經急的多了許多白發，整個人不修邊幅，人也邋遢了許多，完全沒有了以前的風采。
陳子龍忙完事情，與朱深一起來到了大殿內，見王左掛這幅樣子，心中也有些不忍，朱深上前拍拍王左掛的肩頭，苦笑著安慰道，「王先生，就不要為難自己了，或許流寇根本沒有什麼動作呢，有道是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想那麼多也沒有太多意義。」
「不，必須想通才行，相信我，不搞清楚，會出大事兒的」王左掛盯著地圖，眼楮已經發紅了，絮絮叨叨的，整個人似乎變得神經了。
陳子龍看得直皺眉頭，好些天了，王左掛好像失了魂一樣，問他為什麼如此確定，他又解釋不清楚，如果任由王左掛這樣下去，整個人非垮了不可。使個眼色，朱深嘆口氣趕緊離開了大殿，現在整個晉北也只有大夫人海藍珠說句話管用了。
海藍珠也知道王左掛的情況，其實她這些天也勸過了，可沒有多大用，王左掛這個人看上去灑月兌，對什麼事都不上心，可真要是鑽進去了，誰也沒法讓他走出來。听說王左掛已經連續十八個時辰沒有休息過，海藍珠只能給朱深想了個辦法，讓人在湯里放了點藥，這樣才將王左掛給放倒。王左掛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可問題依然存在，困擾王左掛的問題也在困擾著大家。
晉北商洛道，自從趙有恭佔據西安之後，商洛道就被賦予了新的地位，為了保住晉北基業，趙有恭加強了商洛道的防守，不僅在信陽的基礎上修建了防築工事，還加固了商洛城的城防。商洛古道年久失修，許多地方已經破敗，但自從趙有恭當政，商洛就成了一座軍事重鎮，此處扼守晉北路口，向南可進擊襄樊，所以一直有大批晉北軍駐守。
流寇佔據洛陽後，一直對虢州用兵，為了以防萬一，最近整個商洛軍事要塞前前後後已經聚集了三萬多士卒。更有常殷續親自坐鎮商洛，商洛可不僅僅是軍事要道，南北貨物大都經過此地，長久導致這里商貿繁華，就因為此地商貿發展迅猛，鐵默這才將老岳父常殷續請到了商洛，若是其他人，鐵默也不放心。
常殷續因為年事已高，月亮宮的人一直不舍得讓常殷續太勞累。
商洛有常殷續坐鎮，後方商州城又有方啟梁在，可謂是萬無一失。海藍珠等人對常殷續也是放十萬個心，晉北軍重要的防御地帶好幾處，要說所有地方有可能出問題，唯有常殷續最讓人放心。常殷續在山西一帶素有賢名，地位尊崇，憑著他的能耐和威望，商洛能出什麼問題。
今日風有些大，燕宏居于常殷續身後，安心恭候著。燕宏是個極為聰明的人，遼東那麼多人，為什麼單獨調他燕宏回來，還不是因為常老爺子，老爺子年事已高，大夫人和常夫人有所擔心，便讓他燕宏來看著。
「老爺子，時候不早了，外邊風大，還是回去吧，接下來末將去巡視就可以了。東面孔將軍親自守著，更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听燕宏的話，常殷續撫著胡須笑了起來，回身看了燕宏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這小子，鬼精鬼精的，是夫人讓你回來的吧？哼，老夫真的老到讓你們不放心的程度了？」
對常閔月和海藍珠的安排，常殷續老爺子還是有些不滿的，他自認為老當益壯，不比廉頗差。
燕宏可是個鬼精靈，趕緊上前兩步扶著常殷續的胳膊，小聲笑道，「老爺子，你多想了，這可不是王妃的主意，是小子自己要回來的。遼東那邊已經沒多少事情了，小子閑不住，就跑到西安去了，一听說老爺子到了商洛，這不急急
忙忙的來老爺子麾下听用了。小子可是好多年沒听老爺子教誨了，您呀，沒事就多指點小子幾句，您老人家經營山西多年，見識極廣，連周將軍和劉將軍都欽佩不已呢。」
「哈哈，就你小子嘴巴甜，老夫可跟你說好了，少聒噪老夫，要是惹得老夫不快，老夫把你扔回宣府去」常殷續可從來沒領過兵，但骨子里總有種上沙場的念頭，這次雖然也就掛個虛職，但總能過過當將軍的癮，哪里肯輕易回去。
燕宏不遠萬里從遼東跑到商洛，最主要的任務恐怕是代替他常殷續的吧，只不過西安陳奇瑜和洪承疇那幾個人礙于他常殷續的身份，不好明說罷了，這才給燕宏安了個副將的職位。
其實常殷續也能理解西安方面的心思，畢竟商洛太過重要了，兵馬繁多，光靠一個孔有德是管不過來的，再調一員虎將入商洛是非常必要的。不過嘛，他常殷續也就裝糊涂了，反正就是不回山西，大夫人還有那女兒就是再心急，還能跑到商洛把他常殷續駕回去？
都說人一旦到了某個年紀就會變成老小孩，燕宏覺得眼前的常殷續老爺子就是個老小孩，對待老爺子不能贏來，得好好哄著才行。
于是燕宏一本正經的站直了身子，神情嚴肅道，「老爺子您多慮了，大夫人和常夫人可沒說過這些話，常夫人可是愁的不輕。」
燕宏太會演戲了，弄得常殷續心里七上八下的，燕宏心里暗笑，看來能拿住老爺子的還得是常夫人。
心里有了事，常殷續也不巡城了，有些氣呼呼的回到了州府。常殷續也搞不清楚燕宏說的是真是假，反正心里就是平靜不下來，在屋里坐了一會兒，瞪著燕宏沒好氣道，「你這小子，老夫服了，你們一個個不就是想讓老夫回山西麼，行，老夫明日就回。不過丑話說在前頭，要是閔月沒事，別怪老夫拿你是問。」
「老爺子，瞧你說的，要是小子說假，任由你處罰」燕宏盡力哄著常殷續，反正先把老爺子送回山西再說，免得出什麼意外。
見常殷續答應下來，燕宏便找個緣由離開了州府，沿著長街一直來到東面城防大營，在那里見到了正在忙碌的孔有德，看到燕宏到來，孔有德還甚是詫異，放下手頭的筆，蹙眉道，「燕將軍，這個時候你不是陪著老爺子巡視城防的麼，怎麼跑到我這來了？」
「哈，孔將軍，找你是想跟你商量點事，明日燕某會將老爺子送回山西去，今晚上咱們就把城防的事情交接一下吧！」听罷此話，孔有德眼中閃過了一絲不為人察覺的神色，燕宏根本沒有留意到。
孔有德只是微微一愣，隨後笑道，「應該的，今晚孔某便安排一下，等明日送走老爺子，燕將軍就可以接下東城大營。」
燕宏身為常殷續的副將，居然還要臨時接收城防，听上去很奇怪，其實說起來並不復雜。之前安排商洛道防御的時候，海藍珠等人可從來沒想過讓常殷續頂上來，畢竟常殷續年紀不小了也不通軍務，又有常閔月的關系在，真怕這位老爺子出什麼意外。
所以，一開始駐防商洛的只有從京畿路調回來的孔有德，兵馬也只有八千多人。後來重兵雲集商洛道，以孔有德的資歷就有些鎮不住場了，必須要一名大將前往商洛道才行。那個時候劉國能被拖在開封府動彈不得，耿忠明又出了事情，黑雲龍和奧爾格既要駐守函谷關，又要看守黃河渡口，秦良玉駐守劍門關更不可能調回來，沒耐何之下，只有請常殷續掛個名了。
海藍珠再三吩咐下，商洛的大小事務都交給了孔有德，常殷續只負責總體的調度，這樣做也是怕累壞了常殷續。現在常殷續離開，燕宏到來，商洛城防肯定要交到燕宏手中的。
夜色很快籠罩了商洛城，明日還要趕路，所以燕宏哄著常殷續早些休息後，便領著幾名親兵去巡視城防了。
雖然來商洛的時間不長，可燕宏對商洛城防一清二楚，從西城到南城，一路走過來，漸漸地燕宏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可具體哪里不舒服，又說不上來，當來到南城門後，檢查沒有問題後，剛要離開，就听身邊的親兵田宇小聲說道，「這趙麻子不是東大營的人麼，怎麼跑到南城門駐防了？」
田宇一句話，立刻讓燕宏明白了過來。商洛共分東西兩大營，分工也各有不同，西大營負責城防，而東大營則負責城內，現在東大營的人跑過來駐守城門，著實怪異了些。
至少目前為止，燕宏還從來沒听老爺子說過換防的事情，如果有什麼具體調動安排，他燕宏不可能不知道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燕宏回過頭，走到了趙麻子面前，「你很面生啊，之前負責南城防御的好像沒有你吧？」
「回燕將軍，末將是得到孔將軍命令，臨時調到南城的，燕將軍不認識末將，並不稀奇」趙麻子語態恭敬，看上去鎮定非常，燕宏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隨後轉身便走，可當離開沒多遠，他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事情有些不對，像這種換防的事情必須老爺子允許才行，孔有德為什麼要私自下令，而且今夜駐防城池的生面孔非常多，就算臨時調換，也不會恰巧換這麼多人吧。雖說老爺子就是掛個虛職，不負責具體事務，可老爺子身份在那里擺著呢，調兵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也得說一聲才對。
幾乎本能的，覺得要出事了，燕宏沒有去東大營，而是對著幾名親兵神色嚴厲道，「你們悄悄地回西大營，找到姚淮雲將軍，讓他將懷德營集中起來，記住，千萬不要聲張。」
燕宏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是錯，但是理智告訴他，必須這麼做，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的話，就是說孔有德要反了。
孔有德可是晉北軍元老級人物了，麾下親信近兩萬多人全都在商洛城內，這些將士可都是原來保安軍等邊軍舊人，並非真正的晉北軍嫡系。如果孔有德反叛，此時商洛城中唯一能真正指揮得動的，就只有姚淮雲的懷德營了。
可就是姚淮雲的懷德營，這次調到商洛的也只有四千余人而已，總之，情況是非常的不妙。現在燕宏只有一個心思，就是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的，因為如果是真的，後果不堪設想。
燕宏不動聲色的做了安排，而此時東大營內卻是燈火通明，東大營諸將全都聚在屋內，沒有一點睡意，如果常殷續在這里的話，一定會發現此時屋內的將校明顯少了幾個人。孔有德沒有說話，而是自己的親信曹清拱手道，「孔將軍，按照你的吩咐，任夔那些人已經被解決了，如今東大營全都是我們的人，接下來該怎麼做，就听孔將軍一聲令下了。」
說著話，曹清神色很激動，也很興奮，因為他們知道走出這一步意味著什麼，踏出這一步，今後不是光宗耀祖富貴萬代，就是身死燈滅，遺臭百年。孔有德眯著眼，神情清冷，可沒人知道內心有多激蕩，當然也可以說是彷徨慌亂，他一直避免走到這一步，可現實又推著他不得不一點點走到這一步。
不錯，他孔有德就是晉北軍最大的蛀蟲，就是那個殿下找尋多年而沒有找到的內賊。
說實話，孔有德也不想這樣，殿下對自己那可是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殿下，哪有他孔有德的今天。是因為當年殿下的允諾，他孔有德才能跟耿忠明等人成為晉北軍的奠基者，成為晉北軍為數不多的元老級人物。
對殿下敬服還有恐懼，可他是個男人，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去做。
「傳令各部，緊閉城門，誰要敢出城，殺無赦，現在，所有人，跟本將去府衙，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不能讓常殷續跑了，記住一點，不要傷了常殷續，明白了嗎？」孔有德一下子提高了聲調，眼神也變得陰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