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2章 危急時刻

陳釗與姚武榮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可是突然間,他覺得有點不對勁兒,怎麼這些家僕一句話都不說,悶頭往城門趕,城門固然重要,但都去守城門,城牆呢?雖然都是一群家僕,可是最基本的道理不該不懂吧。陳釗立馬就回過味來了,他拔出刀,朝著城門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吼著,「都給老子站住,站住,你們要做什麼?」

一看陳釗反應過來,姚武榮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從袖子里抽出一把牛耳尖刀,追上兩步,狠狠地刺進陳釗的腰間。陳釗所有注意力都在城門那邊,哪里會想到與之相熟的姚武榮會突下殺手,腰間被刺中,一股劇痛傳來,陳釗回過頭,瞪著雙目怒道,「狗賊,狗賊,老子宰了你!」

「陳捕頭,對不起了,你要為晉王府盡忠,可姚某不想,今日你不死,姚某以及家人就得死,我們可不想留在張北為晉王府陪葬,所以,對不住了!」說罷,周遭撲上來幾個灰衣漢子,陳釗身負重傷,剛想抵抗,就淹沒在了人海中。

陳釗被亂刀砍死,城門前一陣哄亂,這是分守城頭的人也留意到了事情有點不對勁兒,城頭一名張北衙門士兵大聲喊起來,「不好了,姚武榮要反,陳捕頭被殺了,快下去,擋住他們。」

可惜已經晚了,牛峪已經領著人看翻城門附近的守兵,很快就打開了北城門。姚武榮領著人一窩蜂的沖了出去,留下的是陳釗以及十幾具尸體。北門生變,是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的,不過讓姚武榮倍感意外的是,北城百姓竟然沒有一個人跟著沖出來,北城門就那麼洞開著,看上去蒼涼無比。姚武榮心中暗罵,這群泥腿子,就鐵了心給月亮宮陪葬了麼,那個鐵默有那麼好麼?

北門出這麼大的事,很快就傳到了畢永浩耳朵里,听到有人殺了北門守軍逃出城,畢永浩哈哈大笑。自己留著北門不攻終于有效果了,只要有人開始在北門作亂,那攻下張北就容易多了,他笑了幾聲,非常興奮的問道,「現在北門情況怎麼樣了,命令各部,千萬不要往北門派兵,就讓張北城里的人在北門折騰,北邊越亂對我們越有利。」

听了畢永浩的話,那探子卻是一愣,有些為難的回答道,「大將軍,這……這北門並沒有大亂,真是見鬼了,除了姚武榮那批人逃出去,張北百姓竟然沒有一個從北門跑出來的,還有人幫著守軍重新關閉城門。大將軍,你說這些張北百姓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鏒

畢永浩臉上的笑容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凝重以及恐懼,怎麼會這樣,這沒想到晉王府在張北百姓心中有如此高的地位。遙想當年,如果汴梁百姓也如此擁護趙佶父子,金人又如何能攻破汴梁,讓大明蒙受奇恥大辱?這一刻,畢永浩對攻下張北起了一絲懷疑,有這麼一群百姓在,真的能打下古都張北麼?

朱雀門前,探子飛奔而來,到了面前,就跪在了海藍珠腳下,「大夫人,不好了,城內大戶姚武榮糾集了一批惡商,偷襲北門,殺了陳捕頭,逃出城去了,西邊外圍兩條街道也被叛軍佔領。章學士希望夫人趕緊撤到內城,再作打算!」

海藍珠的怒火被挑了起來,姚武榮這群喂不熟的白眼狼,「本夫人這次若是不死,定要將這群吃里扒外的狗東西千刀萬剮。」

氣歸氣,海藍珠不得不考慮陳子龍的話,西城牆淪陷,東面也危險,如果再堅持下去,怕有被人兩面夾擊的危險,于是海藍珠嚴令道,「讓張北衙門傳話,百姓先撤到內城,外圍兵馬再撤。依托內城,擋住叛軍的進攻。」

張北經過幾年的建設,比原來繁華了許多,當初陳子龍早就預想過張北可能會遭到攻擊,所以在城區也就是月亮宮南面五里處又修建了一條圍牆,以圍牆為界被稱為張北內城和外城。外城百姓開始往內城撤退,內城面積有限,容量這

麼多百姓壓力非常大,但這個時候也沒有別的選擇了,能堅持多久就堅持多久。

拱衛內城,張北兵力不足的缺點就被縮小了許多,由于內城防守嚴密,叛軍一時間也是沒有辦法,于是雙方暫時僵持下來。而且畢永浩還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張北百姓似乎早就想過死守內成了,竟然早早地就把家中吃食扔到內城去了,所以叛軍得到外城後,竟然一點吃的都沒找到。

內城被圍,可要打下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心情煩躁的畢永浩不知不覺得來到了感業寺前。看著感業寺三個字,畢永浩感慨萬千,會昌寺以及感業寺可是張北有名的寺院,尤其是這座感業寺,可是出過武媚娘這樣的女子。走進感業寺,畢永浩立馬愣住了,只見寺院青石板上坐著幾十個尼姑,夕陽殘照,她們雙手合十,不斷朗誦梵文。鏒

這麼一瞬間,畢永浩敢受到一股莫大的羞辱,連一群尼姑都可以反抗他畢永浩了。

如今在外城,有著太多和秦紅棉一樣被追的滿街逃的人,有一些晉北軍老兵退下來後就選擇了留在了張北,當百姓們撤往內城的時候,他們自發的組織起來,在街道中頻繁阻擊叛軍,搞得叛軍不勝其煩。白子河拿出很大的精力,專門派人圍剿,所以張北外城從來沒停止過殺戮聲。秦紅棉逞強,結果被判軍追的跟狗一樣,好不容易從感業寺跑到內城門口,沖著城頭就喊了起來。不過這個時候天色昏暗,守城兵又不認得秦紅棉,哪敢放她入城。

雖然勞累了一天,海藍珠卻一點睡意都沒有,這麼多人都退到了內城,到底該如何安排,輜重就該如何分配,可都是事情呢。听到有腳步聲響起,卻被阿莎攔住了。

張北城,也就安靜了一個晚上,至次日辰時,休整結束的叛軍就在畢永浩的命令下,開始對內城城牆發動進攻。不過叛軍這次攻城,阻力就大了許多,由于弓矢等物在進攻外城的時候幾乎消耗殆盡,進攻內城的時候就無法對守軍形成壓制了。

再加上內城防區要比外城小了許多,晉北軍兵力雖然不足,但完全可以照顧得到,城內百姓也是團結一心,共同御敵,雙方你爭我奪,死傷人數不斷攀升,很快就將戰事推到了白熱化程度。攻了半天,就折損了將近五千人,這種損失程度是畢永浩無法承受的,不過這個時候畢永浩也是騎虎難下,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他必須盯著張北猛攻才行,不打張北就失去了偷渡黃河的意義。

最終能不能拿下張北,畢永浩沒有太大把握,但只要猛攻張北,就一定會對風陵渡戰線產生巨大的影響,在張北生變的情況下,晉北軍一定無法安心防守風陵渡的,可要是自己知難而退,離開張北,那一切都要泡湯了。

臨近午時,攻城的兵馬暫時退了下來,難得的空擋時間,白子河包扎好傷口,急匆匆的找到了畢永浩,「大將軍,在這麼打下去,我們恐怕撐不住啊,敵軍抵抗非常猛烈,我們好不容易找來的攻城器械又被破壞的七七八八,要短時間內攻進內城,太困難了。」鏒

「撐不下去也要撐,這個時候退下來,我們將前功盡棄,記住,我們這群人就是全死了,也要釘在張北城,否則我們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畢永浩這些話太過冷血,一如他之前下達屠殺令一樣,原來他不光對別人狠,對自己人也同樣的狠。

白子河無言以對,其實個中道理他也明白,好不容易走到張北,從戰略上對晉北軍形成了徹底壓制,要是因為損失大就撤走,恐怕誰也不會甘心的,看來還得硬著頭皮打下去,不知道到最後這些兄弟還能剩下幾個。

張北,在經受著一場從未有過的磨難,張北古城也變得風雨飄搖,而此時的風陵渡也是一片沉郁。畢永浩突襲咸陽的事已經不是秘密,叛軍偷渡黃河,直接拿下咸陽,對晉北軍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尤其對秦良玉

來說,拓跋 的死幾乎刺穿她的心肺。

咸陽應該是非常安全的,誰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月朗星稀,腳下河面閃著波光,來到旁邊,鐵默輕輕地拍了拍秦良玉的肩膀,「秦總兵,放心吧,我們一定會熬過去的,對拓跋族長來說,或許這也是一種解月兌。我們每個人都逃不過生與死,或許明天,死的人就是我。當我們踏上這條路的時候,就注定這輩子都不會真正的快樂。」

「督師,我只是後悔,後悔將族人遷到陝西,卻沒有派足夠的人手守著他們」

仿佛是約定好一般,當叛軍攻入張北後不久,進攻風陵渡的流寇大軍就如潮水般退到了南岸,他們一時間好像對風陵渡失去了興趣,駐扎在南岸,一點進攻的意思都沒有。可叛軍越是如此,晉北軍身上的壓力就越大。

誰都明白叛軍為什麼回撤退下去,因為他們已經對勝利勢在必得了,他們只要等就行,只要張北被徹底拿下來,就會顛覆整個晉北,到時候人心惶惶之下,再有畢永浩的大軍阻斷糧道,從張北發起進攻,整個風陵渡就會被輕松拿下。鏒

誰都明白的事情,鐵默不可能不明白,連日來憂心軍政要務,沒有哈好休息過,此時的鐵默頂著亂糟糟的頭發,臉色也有些發白,諸將分坐左右,每個人臉上都有種說不出的凝重和落寞。其實做出這個決定是非常困難的,哪怕鐵默也要思索良久才行,看著麾下愛將們,鐵默雙手捧在一起,緩聲道,「傳我命令,從午時開始,各部做好準備,分批撤往張北,渡口船只先撤到鳳翔府一帶。」

其實李養純等人似乎已經猜到鐵默要說什麼了,可這些話真的從鐵督師嘴里說出來後,還是有種深深的不甘,黑雲龍抬起頭,眼中閃著怒色,「殿下,真的就這麼退了麼,我們為了風陵渡費了多少心血,我們這一走,以後再想打回來,就很難了。」

「必須撤,與風陵渡相比,張北對我們來說更重要,風陵渡不過是一個軍事要塞,可張北不僅僅是一座城池,張北要是沒了,晉北就亂了,我們這麼多年凝聚起來的人心和信心也就垮了。我們沒有別的選擇,晉北是我們的家,張北是我們的根基」听著這些話,大家忽然發現,往常剛強無比的鐵督師眼中似乎有水霧在彌漫,對鐵默來說,下這個決定太艱難了。多日來,晉北軍將士在風陵渡抵御流寇叛軍,付出了近三萬人沉重代價,這里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水域,都有著晉北軍將士的鮮血,可現在卻要撤走,怎麼可能甘心呢?

晉北軍諸將無言以對,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這段時間,晉北軍經歷的苦難太多了,如果張北再丟掉,可真的要垮掉了。

雖然還有京師,可京師是大明的京師,而不是晉北軍的京師。

無言反駁,只能重重的點點頭,隨後鐵默開始將全盤計劃慢慢吩咐下來,「李養純,等大軍撤往張北後,你率五千兵馬撤到河中府,本王會將蕭允武和楊德剛劃歸到你麾下。我們讓出風陵渡後,叛軍一定會過河,佔領風陵渡便可以縱深進攻晉北月復地,不過叛軍糧草輜重大部分都在南岸,等戰線拉長之後,運送糧草就成了大問題。你的任務就是找到機會,對叛軍糧草下手,糧草無法得到及時補充,時間長了,叛軍勢必會出問題。我們放棄風陵渡,就只有這一個好處了,所以必須利用好。」

「是,殿下,末將一定會盡心盡力的」李養純接過將令,坐在了位子上。鏒

或許能夠執行這個任務的也就他李養純了,李養純早年間任職河中府,對這一帶的情況非常熟悉,能完成這個任務的也就只有他了。叛軍如果拿下風陵渡往晉北月復地進攻的話,幾乎不可避免的會拉長戰線,時間久了,糧草問題就會慢慢暴露出來,如果利用好了,一定會給叛軍一個教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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