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鹽腿子不值錢

懷著復雜的心思,堪當先鋒的河南總兵丁路言已經抵達了寧國府南部,不日便可南下浙江。不過主力大軍的速度並不是太快,至于鐵墨,則在江寧城停了下來,借著徐家的宅子,與一群人坐在一起聊起了事情。

秦良玉、曹文詔、趙率教等人赫然在列,若是費揚等人看到這種情形,非氣炸了不可。按說九華山戰斗早就結束了,曹文詔和秦良玉等人也該領兵回中原,听陳奇瑜以及袁崇煥調遣才對。可這些人愣是找理由在南直隸賴著不走,現在更生出了跟著鐵墨去浙江做事的心思。秦良玉倒是沒多少想法,走或者留,都可以的,不過趙率教和曹文詔是真的不想回中原的,倒不是因為陳奇瑜,而是因為袁崇煥。

趙率教跟袁崇煥那是有過節,再加上當年差點被袁崇煥坑死在遵化城,趙率教對此人恨得是咬牙切齒,現在讓他回中原一帶听袁崇煥調遣,那是絕無可能。曹文詔當初被袁崇煥一腳踢到陝西,嚴格上來說已經不屬遼東體系了,那就更不可能替袁崇煥賣命了。

「趙兄,曹兄,你們可想好了,如果繼續待在南直隸,朝廷肯定會借機整治你們的。倒是秦將軍,那些人還真不敢拿你怎麼樣,不過有些話還要說在前頭。咱們都是自己人,鐵某也不瞞著大家,秦將軍,鐵某此去浙江,不單純是為了鹽場的事情,而是為了海貿一事。說白了,鐵某想借著這亂局,進行開海。此事前途艱難,風險極大,趙兄和曹兄,鐵某便不說了,但秦將軍還有機會做出選擇的。」

鐵墨很誠懇的向秦良玉說出了心中所想,開海遠航,乃是大勢所趨,不跟上時代潮流,就必將被時代拋棄。這是好事,但同樣,在大明朝,開海困難重重,一旦失敗,必是萬劫不復之地,絕對不比造反失敗的下場好多少。崇禎年間,雖說海禁已經名存實亡,但要是明著挑戰海禁這條國策,那又是另一種情形了。

鐵墨心里很明白,自己要開海,要建艦隊,面臨的不僅僅是海禁這條國策,最大阻力來自幾十年來形成的那批利益團體。南直隸以及鄭芝龍,有多少人在海貿這條路上賺的盆滿缽滿,自己開海,就要跟這些人搶飯吃,到時候危險重重啊。

秦良玉身為巴蜀土司,完全沒必要冒險摻和這事的。至于曹文詔和趙率教,有沒有開海這事,影響都不大。之前發生那麼多的事情,旁人早把這倆人看成他鐵某人的死黨了。總之,就算不開海,只要他鐵某人倒台,這倆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所以,這倆家伙想的也明白,該干嘛干嘛,從不考慮陳奇瑜等人的想法。

鐵墨語出真誠,並不是有意不讓秦良玉參與浙江的事情,這一點秦良玉能感覺得到。秦良玉也不得仔細思索下參與這件事所帶來的後果,以前跟著鐵墨在九華山打流寇,再怎麼違抗朝廷調令,也有的解釋。可如果參與了浙江的事情,那麼就等于被打上鐵墨這一派的烙印了。

秦良玉雖為女子,卻並不似尋常女子那般優柔寡斷,她很清楚朝堂上的事情,要說這輩子不站隊,那是不可能的。就這段時間來看,跟著鐵墨打流寇,那可是實打實的撈了不少好處。得到的物資不僅可以送到川北賑災,一部分還能留下來養著族中將士。反觀兵部和戶部那邊,這麼長時間,可是一點實際好處都沒給。是人就要吃飯,不能光講忠孝仁義的。秦良玉不知道跟著鐵墨一路走下去,會不會有好結果,可是經過長時間接觸,她比較了解趙率教和曹文詔的,這二人的選擇或許就是她秦良玉的選擇。

想了一會兒,秦良玉拱手言道︰「督師多慮了,既然秦某留在了南直隸,自然是要與大家共同進退。來日好也罷,壞也罷,我們共同承擔便是。不過,據我所知,浙江的水一直很深,咱們雖說兵強馬壯,可到了浙江那邊,不是說打打殺殺就能解決的。」

秦良玉答應留下來,鐵墨等人也著實開心。秦良玉貴為巴蜀土司,在四川一帶的影響力是巨大的,有她的加入,很多事情會順利許多的。至于秦良玉擔憂的問題,鐵墨早就考慮過了,「浙江的水是很深,但只要我們手段巧妙一些,還是可以成事的。而且啊,我們兵強馬壯,只要拳頭夠硬,不犯什麼大錯,他們能奈我們如何?」

鐵墨對這種路數早就模得清清楚楚了,跟這幫子人斗法,有時候就得直接點。只要拳頭夠硬,自己不造反,不犯原則性錯誤,他們能怎麼辦?逼急眼了就拼拳頭,那些人拼得過?

對于這些人,能講道理就講道理,講不通就直接揍。真要是按照他們的方法,按部就班的來,估計就是熬到死也斗不過他們的。

諸事商量妥當,大家意見一致,鐵墨就少了許多擔憂,他就怕到了浙江以後,自己人各有各的想法,那可就麻煩了。對浙江那邊的事情,鐵墨早就派人做過詳細的了解,浙江可以說是東林黨在南直隸最核心的根基所在,浙江那自然是鐵板一塊,從上到下,官商一體,水潑不進。想要在浙江弄出點動靜來,不是去搶東灣碼頭,而是先想辦法從這塊鐵板上拆下一塊來。

「諸位,此去浙江,我們有三個任務,其一,壓制鹽場民亂,讓官鹽市場重新恢復正常,其二,要拿下東灣碼頭,其三,想辦法把白軒拉到我們這邊來!」鐵墨重點說了下白軒的情況,這個人可以說是浙江鐵板中非常重要的一小塊。此人非武舉出身,沒有功名,靠的是世襲,白軒在浙東一帶勢力很大,遍布黑白兩道。

本來鐵墨是沒想過挖這塊鐵板的,但最近因為流寇的事情,白軒跟杜福山那些人鬧得很不愉快。如果再加把火,讓白軒給杜福山等人鬧僵了,他鐵某人再及時出手,完全有可能把白軒拉到自己陣營下的。如此一來,有白軒這個地頭蛇在,再加上自己留在浙江這邊的兵馬,配上東灣船廠以及有可能歸順過來的徐文海,航海之事就有保障了。

「曹兄,白軒的事情就麻煩你了,你到了浙江之後,直接帶兵去杭州,拿著陛下的尚方寶劍,就說徹查流寇禍亂浙江之事,懲戒剿匪不力人員!」鐵墨嘴角含笑,說著話將旁邊的尚方寶劍推給了曹文詔。曹文詔瞪著眼,看了看眼前的寶劍,不由得露出苦笑。

白軒踫上鐵墨算是倒八輩子霉了,有尚方寶劍在,杭州城那幫子人明面上絕對不敢亂來。流寇禍亂浙江,事後並沒有懲戒浙江方面的官員,一方面是朝廷因為流寇在中原折騰,一時間沒騰出手跟浙江這邊算賬,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六部有意護犢子。

內閣六部不找浙江官員算賬,但是鐵墨要算賬的。怎麼說也擔著三省總督的職位呢,按照常理,是有權處理這件事兒的。鐵墨拿著尚方寶劍秋後算賬,杜福山那些人定然沒有辦法的,浙江的事情必須有人負責,而這個最佳的人選便是都指揮使白軒。當初錢塘大敗、臨安潰敗,白軒難辭其咎,再加上現在關系又有點僵硬,杜福山等人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把白軒推出來頂缸。

當然,不排除杜福山等人拼命保白軒,但鐵墨也不怕,真要鐵了心保白軒,那就對杜福山本人下手,到時候看看浙江這幫子官員最後會保誰。

崇禎四年三月二十九,三省總督鐵墨率領各路大軍,攻擊六萬余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浙江境內,而此時浙江鹽場之亂,已經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鹽場的事情,再次將江南衛所兵的無能展露了出來。鹽丁鬧事這麼久,坐擁五萬大軍的都指揮司竟然毫無辦法。浙江八大鹽場,當屬海寧縣鹽官鎮鬧得最厲害,海寧鹽場,可以說是浙江境內最大的鹽場,江南有五分之一的官鹽出自這里。浙江方面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奪回海寧鹽場,可是攻打了兩次,愣是沒能打進鹽場,還死傷不少。

當然,浙江官兵也不是真的一點用處都沒有,之所以短時間內拿不下鹽場,也是投鼠忌器,有所忌諱。鹽場,有著許多場地器械,要是逼急眼了,鹽丁們一股腦的把鹽場給毀了,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杜福山等人頭疼得很,打又不能沒有顧忌的打,不打,那些鹽腿子又死抓著官鹽不松手。

其實想解決鹽場的問題也簡單,只要發賑災銀,讓這些鹽丁有吃有喝就行了。可眼下杜福山手里哪還有多余的資金賑濟鹽丁?流寇禍亂浙江,導致杭州一帶損失慘重,為了請京營入浙江,打走流寇,按察使吳昕還跑到蕪湖跟徐弘基見了一面。徐弘基那老狐狸把浙江錢袋子一股腦的刮了一半,浙江這邊還有錢,可這些錢是給內閣六部的,是給那些權貴的,是那些江南士紳的,根本不可能拿出來給這些鹽腿子。

本來以為鹽丁鬧事,會像以前一樣殺幾個領頭的,很快就能控制住了,可誰也沒想到這些鹽腿子跟吃了藥一樣,鐵了心要造反。不知道是不是流寇的事情刺激的,鹽腿子的膽子也變大了。鹽場之亂壓不下去,浙江這幫子官員也是一個個壓力陡增。

海寧鹽場,作為最先鬧事的地方,此時卻成了最安靜的地方。都指揮司和巡檢司的兵馬就在對面不到十里的地方,但是雙方都沒有動手的意思。有些潮濕的房間里,有些黑乎乎的,一名男子彎著腰坐在木板上,眉頭緊鎖,滿是污泥的雙手用力揉著膝蓋。

他便是帶頭鬧事的鹽丁頭領魏晨,事情鬧到這種地步,要說心中不害怕,那廝騙人的。當時起事,一方面是被逼無奈,另一方面也是被流寇刺激的。同樣都是兩個肩膀抗一個腦袋,都是苦哈哈,憑什麼那些流寇就可以囂張跋扈?一怒之下,魏晨學著流寇干起了造反的事情。可撐了一段時間,方才明白這條路就是一條死路。

鹽丁與那些流寇不同,鹽丁世世代代世居于此,鹽場就像一道枷鎖,鎖住了幾代人。除了這片土地,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熟悉。要不走出海寧,像流寇一樣燒殺搶掠?可魏晨悲哀的發現,自己做不到。可是這一步已經邁出來了,想要收手也已經不可能了。魏晨能接受問罪被殺,可他不想看著上千萬條性命跟著自己一起上斷頭台。

都是一些活不下去的人而已,為什麼老天爺就不能給我們一條活路?為什麼那些人這麼心狠?魏晨自認為自己的要求不過分,鹽丁們就希望得到足夠的工錢,有飯吃有衣穿,之前已經將自己的訴求說的明明白白了,可鹽運司以及都指揮司的人根本沒和談的意思,到現在一分錢都沒送過來。

魏晨以為浙江官場不想談,可他哪里知道浙江的錢並不多了,完全是因為沒有多余的錢給鹽丁罷了。浙江官員們的想法很簡單,既然要欠錢,那就欠鹽丁的。浙江官員們也想談,但他們知道沒錢,談也沒有用。可惜,杜福山等人高估了江南衛所兵的戰斗力,這些衛所兵打不過流寇也就罷了,竟然連鹽丁也整不過。

在這種情況下,鐵墨的大軍來到了浙江,杜福山等人心情無比復雜。一方面盼著邊軍來,可另一方面又怕鐵墨借著機會整別的事情。丁路言的兵馬停在了德清縣,並沒有急著趕往杭州,反倒是從後趕來的曹文詔帶著兵馬過了德清縣,一路逼近杭州。

浙江可是自家地盤,杜福山自然不希望邊軍想干嘛就干嘛的,于是早早地寫了一封信送到鐵墨手中,希望鐵墨能本著三省總督的責任之心,先把鹽場的亂子解決了。杜福山這一招頗有禍水東引的意思,鹽場之亂,說難听點是個死局。不給錢,鹽丁們是不會放下手里的屠刀的,可朝廷又不能把鹽丁全滅了。鹽丁被滅了,鹽場被毀了,官鹽找誰弄?鹽場如何恢復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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