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六星連珠

些微的異狀,很快地令師徒三人將注意力從天文奇觀上轉移。

隨著震動越來越大,林也顧不得天上的月蝕變化,跑進了核心室中,調出各種監控圖表和畫面。慢一步跑進來的兩個小徒弟,則是擔心地看向自己的老師。

「丫頭,看一下塔的各個地方,有沒有任何奇怪的事情發生。」林指向數十個監控畫面排列起來的能量池鏡面。如今的大賢者之塔,除了露天溫泉、廁所和私人房間之外,早就遍布監視器。監控畫面可以說是毫無死角。正是因為數量龐大,所以才吩咐兩個女孩負責。

而做老師的自己則是觀察起塔的各處數據,包括透過節點所記錄的能量通道數據,各樓層水平狀態,樓層間距離,大氣中游離的魔力權能密度,還有各個角落的溫度、濕度等等。

大部份地點的讀數並無異常,唯獨一個地方卻是有著劇烈變化。並且看起來有向外擴散其影響的趨勢。

「老師,老師,餐廳的星圖在亂轉亂閃。」

「嗯,我也注意到了。」

同時間,一樓也傳來淒厲的狗吠聲。在大門內側的監控畫面中,灰蹄和白鼻兩條大狗,正舉著前肢,死命地刨著夜晚鎖起來的魔法塔大門。不知道牠們是察覺了什麼,還是因為其他理由,但可以看得出來牠們想逃出塔的意圖。

既然各種異常行為都指向同一個地方,林勢必得要親自去看。兩個女孩也不是沒有事做,他很快地說道︰「哈露米,妳控制打開一樓的大門,放兩條狗出去。然後就帶著緊急行李,從觀星台用浮游術離開,之後就待在塔外觀察魔法塔的變化。有異常就大喊。卡雅,妳待在控制台旁待命。還記得我教過妳,關閉能量傳輸節點的方法嘛。听到我的指示就關閉餐廳星圖處的能量節點,中斷供能。假如關不掉餐廳的,就關整座塔。然後一樣從觀星台用浮游術離開。假如三樓有開始坍塌的跡象,就不用等我號令,直接關閉能量池的全塔供給,然後離開。都听清楚了嗎?」

「是的,老師。」兩女異口同聲回答著。倒是哈露米擔心地問︰「老師,這一回沒問題嗎?」

很籠統的問句,林也沒深究,而是強顏歡笑說︰「放心好了,假如有問題的話,我們應該也感覺不到什麼痛苦。好了,別廢話,開始行動。」

一點也無法讓人放心的安慰。兩個女孩有些沮喪,但還是按照分派好的任務,迅速地動作著。林則是快步奔跑,拿起架上的長魔杖,朝著中央樓梯井前去。拇指往無名指根部的戒指一彈,啟動魔法塔的樓梯井機關,所有石階紛紛沒入貫穿三層樓的中心立柱。

三層樓的樓梯連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貫通三層的井道。林也不廢話,縱身一躍後,才順手給自己加持浮游術。在落地的前一刻,身軀化作羽毛般的輕盈,緊接著雙膝一屈,減緩重力加速度的同時又是一蹬,整個人往前打了個滾。

這套動作早已做得熟練。這可是在外冒險,跳崖跳山溝的標準逃命姿勢,不過這時林卻是用來加快自己的行動。

不理會夾著尾巴逃出塔外的兩條大狗,林迅速地跑進餐廳當中。就看到那幅千年星圖,原本隨著現實狀況,緩慢移動的六個行星軌跡圖,這是卻像是跑瘋了一樣,溜溜地打轉,畫出六個同心圓來。同時牆面劇烈震蕩,並向外擴展。

幸好魔法材料夠堅固,才沒有什麼碎石子掉落的狀況。但看著那震動幅度,林懷疑會不會整塊石磚掉出來。

「卡雅!」林朝著餐廳外大喊。在三樓待命的女孩立刻執行關閉星圖供能的指令。就看到餐廳位置的監控數據,以星圖為中心,迅速歸零。但星圖位置的數字,卻是先減少,後又增多,且還一舉超過原本的數字,並持續增加中。

褐膚女孩面對這樣的狀況,卻是跑到樓梯井處大喊︰「老師,好像關不起來。要全塔關閉嗎?」

「不用!這樣就好,妳立刻離開!」

「是!」

停止功能的魔法陣節點和法力權能通道,紛紛以灰白色的紋路顯現出來。但這僅僅只是林所改造的部分,大賢者之塔的原始星圖魔紋,卻是五彩繽紛,流光閃爍。整個魔法陣就像蘇醒一般,所有設計好的功能將逐一開啟。

而已經遠遠站到塔外的哈露米,則是撫模著來到身邊的灰蹄,驚愕地看著塔外的變化。高懸天空的南納月,在完全被黑影吞噬後的下一刻,以暗紅色的滿月模樣重新現身。

假如林在他身邊的話,做老師的會解釋起陽光經過迷地星大氣層的折射,紅光會照射到進入陰影區的月球上,再反射出來。不過即使人在場,當他看到紅月投下一道光柱,壟罩住整座大賢者之塔後,估計什麼科學解釋都會被拋到九霄雲外。

而一無所知的哈露米,則是驚恐地揪住灰蹄頸部的皮毛蹂躪著。眼睜睜看著沐浴在紅色月光柱之下的大賢者之塔,全塔的魔紋亮起,由青藍色的光芒由上而下逐漸變為戰斗狀態的血色紅光。

塔頂兩面尖耳般的角牆之間,凝聚出人眼般的火焰之眼,不停朝四周上下張望,這正是奧術之眼啟動的模樣。而緣石之外則是憑空豎立著六面六芒星的攻擊魔法陣,林所改良的戰略光彈攻擊陣也全力運轉,只欠攻擊目標。哈露米甚至忘了大吼通知塔內的人。

塔外的變化林管不著,也無力去管。餐廳的千年星圖牆彷佛是聚集了過多的能量,看著點點青芒向外溢散,每一道魔紋也發出刺眼的亮光,好像隨時會爆炸一般。林是用上藏在右手背的大賢者之塔原始印記,試圖控制眼前的亂局,卻毫無功效。

當能量溢散出魔紋之外,將整塊磚石渲染上淡淡的青綠色,林的腦海開始出現過往的跑馬燈回憶。似乎這一回躲不過了……

驟然代表行星軌跡的六道同心圓發出破碎的聲音,青色的流光瞬間黯淡。正中央代表日星的黃光迅速加深,也連帶著周圍的磚石和魔紋都放出那暗沉的光芒。當那暗光擴散到整個星圖後,霎時一閃,一塊塊魔法磚變得透明,並向後平移挪動,露出一個莫名且奇異的空間。

這面牆後就是塔外,可沒有什麼隱藏房間,林十分確信。可是看著飄在虛空正中,泛著魔法靈光的石盒,林想到莫非這就是迷地版的儲物空間?

來到這個魔法側的世界,林第一個找的就是那方便攜帶的各種空間道具,不管是存放個人財產,或是旅行物品。不過很可惜的是,迷地沒有儲物袋、空間背包、空間戒指之類的道具。哪怕是法聖,出門在外,行李不是自己背就是找徒弟背,沒有任何偷吃步可以用。

林以前還以為迷地世界沒有這類儲物空間呢。如今在眼前的這處空間,證明了相關的魔法同樣存在于這個世界,只是高端到人們難以普及使用。

看著虛空中的石盒,林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將它取出來。因為那處空間的四周,開始憑空出現龜裂的痕跡,且愈來愈多,估計到最後空間崩潰是難以避免的事情。那麼儲存在當中的東西也應該是不保,所以在事情發生之前將其取出,則是很自然的行動。

只是林不想嘗試自己能不能走進去。他高舉魔杖,念起博卡莫肖巨掌術的咒文。就看到法力權能自虛空之中不斷凝聚,形成一支巨大的黃綠色魔法手臂,朝著星圖牆後的儲物空間一揮舞,就將石盒撈在魔法手中,取了出來。

過程順暢且毫無阻礙,也在取出石盒的下一個瞬間,儲物空間完全崩潰了。位面夾縫的奇特瑰麗景象,是林不曾見聞也難以形容的。但是如萬花筒般不停變化的夾縫,像是為了填補空隙,而不斷吸收著周遭一切事物象限。

當林意識到這個影響超出了原有的牆面位置,開始朝著主位面擴散的時候,他整個人已經被吸住,月兌不開身了。捧在手中的石盒,更像是要掙月兌般不斷地被吸向前,拖住自己的身體,一步步朝著那處破碎的空間吸引過去。

這下回憶跑馬燈跑得更歡了,就連遠在地球時期的記憶,也一一浮現心頭。

就在準備認命時,透明的石磚放出新的魔紋光芒,有別于原本所顯現者。

新的魔法啟動,它直接織成了一張網,兜住擴張中的位面夾縫,阻止其繼續變大。像是在壓抑,又或者是在修補,透明到幾乎要消失的魔法磚石,再次顯現其形體,並迅速移回原本的位置,同時逐漸固化背後的空間。直到牆體恢復如初,這新出現的魔紋才消散在天地之間。

魔法塔的異狀開始平息,震動也停止了。原本散布在大氣之中,濃烈到幾乎要使人窒息而死的法力權能,同樣逐漸降低其水平。所有的一切,好像就在取出石盒之後,才開始好轉。

被大費周章所收藏的石盒,里頭裝的會是什麼?林不禁感到疑惑。

而在塔外,聚在一起的兩個女孩和兩條狗,看著南納月射下的光柱逐漸退去消失。同時天空中的紅月也悄然隱去,恢復原本潔白如雪的圓盤,壟罩在上頭的黑影也自西面退開。

聳立在原地的大賢者之塔,塔身上的魔紋也由紅轉藍,然後逐漸淡去。塔頂的改良光彈攻擊陣與奧術之眼,也化作點點星光,自天地間消散。一切像是回歸了最初的平靜,彷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除了林捧在手上的木盒,還有餐廳中那幅破碎,已無作用的星圖。

和兩個女孩會合,林敬畏地望著這座住了一年多的家。也許它的秘密還沒有被所有人看穿,仍舊有不為人知的一面隱藏在黑暗中。

這一回的巨變從結果來看,沒有發生預想中最糟糕的情況,也就是能量池大爆炸,已經是相當幸運的了。林心里想著,同時安慰著兩個擔心受怕的女孩,看著這處陌生的魔法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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